進亭子,照得那雙清透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遂伸手在額前擋了一擋,寬袖下露出一截伶仃皓腕,越發顯得弱不勝衣。ai愨鵡
目光戀戀不舍地從亭子里收回來,他不由開口問向身邊的婢女︰「不知那位姑娘是府中什麼人?」
婢女將他的動作看在眼里,聞言捂嘴一笑︰「回蘇公子,那位姑娘是府中女眷,近日身子不爽利,一直悶在府里調養,只怕快閑出病來了。」
蘇白心念一動,說道︰「這幾日天氣甚好,應當多出去走走才是。」
婢女搖搖頭︰「蘇公子有所不知,家主對她甚是著緊,前些日子遭逢意外險些喪命,如今身子還未大好,哪里舍得讓她出去亂走,唯恐一個不當心被風吹倒了,家主也是會心疼的。」
蘇白朝遠處那個側影一瞧,是未出閣的女子打扮,不會是姬妾之流,那多半是府中主人的晚輩親屬之類了,于是心下一定,轉而問道︰「不知道你家主人什麼時候回來?」
「算算時間明日不回後天也該回了,公子切勿心急,且在府中多停留幾天,還有許多景致公子未嘗一看呢。」婢女說完往柳亭方向別有意味的一瞟,讓蘇白略有不自在地紅了面皮,再未說什麼,低頭朝自己下榻的院子走去。
柳亭里閑得快發霉的人有些奇怪地朝已經走遠的背影瞥了一眼,這幾天時不時就會看到那人,好像是府里的嬌客,被加倍小心的招待著,她有些不滿地對身後兩個婢女抱怨︰「一樣是客人,為什麼他可以隨意進出,我就必須得關在府里?」
左邊那個圓臉婢女立即笑著說︰「殿下說的哪的話,那位公子是貴客不假,卻不能同殿下比的,殿下可是府里的半個主子呢。」
眉頭一挑︰「那我為什麼不能出去?」
右邊的婢女接過話來,一樣笑得甜美可愛,頰邊現出小小的酒窩︰「主人禁止殿下出門是為了殿下的身體著想,等殿下養好了身子,想去哪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是啊,殿下安心養身子才是正經,雖說不能出府,但府里的消遣也不少啊,殿下瞧瞧,水里的錦鯉多漂亮。」
圓臉婢女捧了裝著魚食的琉璃碗遞給她,榻上之人接過來,沒好氣地抓了一把投入水里,引得錦鯉競相爭食,水波蕩漾。她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唇角,頭兩天她還能勉強說服自己抱著魚食對著池子打發打發時間,後來再提不起興致,倒是這錦鯉肥了不少,都不大跳的動了。
清澈的池子里映出一張瘦削的臉,膚色如雪,略帶病態,長睫覆蓋下是一雙靈動的眸子,此刻顯得有些懨懨的提不起勁,這麼一副病弱的模樣,經過精心打扮,看起來別有一股婉約秀美的氣質,也無怪乎蘇家大公子遠遠望去就被攝了心魂,兩名婢女暗自感慨,然而被感慨的人卻絲毫不覺,她望著水中倒影,伸手模了模從額頭上垂落鬢邊的玉色流蘇,頗有些不滿︰「這玩意戴著真煩,老是晃來晃去的。」說著就要扯下。
酒窩婢女急忙制止︰「殿下使不得,這打扮搭配你今日的妝容甚是好看呢。」
她對著水中倒影一琢磨,不免疑惑︰「好看是好看,問題是我天天悶在院子里究竟是打扮給誰看?」
兩名婢子相視一笑,並未答話,心中對有意無意在近處徘徊卻半點都沒引起她注意的蘇大公子生出幾分同情之意。
那邊廂,百無聊賴的人絲毫沒有覺察自己已成為了魚餌,被妝點得香噴噴的只為引誘水底魚兒上鉤,自顧自地呆愣望向水面出神︰「你們家主人究竟是誰,我在這里待了這麼些天,竟連一面都沒見著。」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那人不僅對自己的來歷一清二楚,還將她當做真正金枝玉葉的公主一樣供著,平日飲食起居,一派精細奢華之風,跟她冒充肅王那會兒有過之而無不及。
「殿下稍安勿躁,等到合適時機,家主自然會讓你知曉,殿下現在要做的,便是好好將養身體,不然家主該責罰婢子們招待不周了。」
莊笑笑挫敗的嘆了口氣,果然又是這幾句廢話,府里的婢女一個比一個油鹽不進,唯那個神秘家主之命是從,半點都不敢違背,若是被逼的急了,她們只會呼啦啦跪滿一地,直呼奴婢該死打殺隨意,但要放她出府是不可能的,哪怕她拿把劍橫在自己脖子上,她們也不會松口讓護院放行,只說家主
有吩咐,殿下惜命,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一定萬分珍惜,舍不得當真尋死覓活,不過嚇人罷了——瞧瞧,這人還真了解自己,什麼都想到了,軟硬兼施都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之後,她就只能待在此處養傷了。憋悶之余,回憶起自己被朱彤扔下湘平江之後意識全失,醒來時已身處此地,她究竟是怎麼獲救的?這里又是哪?看起來不像嶺南,也不像京城,陌生的口音,讓她毫無方向……一連串問題,越想越頭疼。
正在這時,圓臉婢女端著托盤上前提醒︰「殿下,該喝藥了。」
聞到濃重的苦味,莊笑笑眉頭直打結,但到底不會跟自己身體過不去,硬逼著自己將藥汁吞下喉嚨。
見她喝完了藥,圓臉婢女將空碗收了回去︰「這藥雖然苦了些,不過效果挺不錯的,殿下夜里心絞痛的癥狀減輕了許多呢。」
「是啊,氣色也眼見著轉好了,不比剛送來那陣子,我和倚樓姐姐還以為殿下撐不過來了。」
倚樓埋怨道︰「听雨,別把殿下嚇到了,好不容易熬過來,還提那些晦氣的事做什麼。」
酒窩少女撇撇嘴︰「我只是感慨下,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可惡,下手這麼狠。」
滿嘴的苦味勾動了莊笑笑的回憶,似乎有一個人看到她喝苦藥心情就會特別好。想起那天晚上除了朱彤的致命一擊,她還中了唐九娘蝙蝠的毒,如今毒性好像並未發作,能解唐九娘毒的人會是誰?
她月兌口問道︰「唐墨在哪里?」
此言一出,兩名婢女俱是愕然。
「什麼唐墨?殿下在說誰?」
莊笑笑奇道︰「救我的人,難道不是唐墨?」
倚樓听雨相視一望,搖了搖頭︰「我們並不知道,府中也並沒有姓唐的人。」
難道她猜錯了?莊笑笑不解,可是除了他還會有誰?
倚樓見她陷入沉思,勸說道︰「殿下何必多想,反正家主歸來在即,等他回來自會為殿下解惑。」
莊笑笑點點頭,對于此地神秘的主人滿是好奇。
晚飯後,倚樓听雨服侍莊笑笑沐浴,解開衣衫,胸口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疤痕便露了出來,看到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倚樓有些發 ,轉目朝她望去,見她整個人泡在水中,手里拿著碎成兩半的紫玉髓佩飾把玩。
她忍不住嘆息︰「幸好當日殿下戴著這玉佩替自己擋了一刀,不然只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莊笑笑捏著其中一塊碎片,對著窗外的月光照射起來,紫玉髓的光澤越顯通透晶瑩,美妙不可言。
听雨見她看得入神,不由嘻嘻笑道︰「听說上品玉佩戴得久了,甚是有靈氣,能夠替主人擋煞驅災,看情形這玉佩是別人贈送給殿下的吧,想來殿下對那人而言一定非同一般,他送的東西還間接救了殿下一命呢。」
莊笑笑聞言玉佩也不玩了,啪地一聲放在浴桶旁邊的桌子上,看也不看背過身去。
听雨被嚇了一跳,不知所以地朝倚樓望去,只見倚樓搖了搖頭,示意她再別提玉佩的事情。听雨心知剛才觸了礁,于是默默的不敢做聲。
洗完了澡,給傷處抹了藥,莊笑笑便在兩名婢女的服侍下爬上床——養傷的日子便是如此,每日白天不是吃飯便是喝藥,晚上到了點便被塞進被子里,奇怪的是這麼安樂的養法她竟然都沒發胖,不由讓人懷疑吃的那些東西究竟都長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飯桌前,莊笑笑正在用早膳,院子外面就傳來一陣不小的動靜,听起來似乎是家主回來了,她望著眼前剛端上來的酥油泡螺,心內猶豫掙扎,究竟是先出去看熱鬧呢,還是先將美食消滅進肚子里呢?
還沒等她下定決心,門口就傳來腳步聲,有人朝這邊走來,莊笑笑眯了眯眼,將目光從酥油泡螺上移開寸許,斜斜瞟向門口——
遠遠看去,來人有些眼熟,這步態,這氣勢,這排場……
她揉了下眼楮,覺得最近眼神有點不大好,不然為什麼這個人越看越像端王?
等走近了,她發覺更像了。
「哈哈,佷女,許久沒見,有沒有想念小叔啊?」
來人騷包的搖著手里的扇子,一副自詡風流
的輕佻樣。
話音剛落,莊笑笑嘴里灌進去的茶水全部噴了出來。
她敢保證,這二百五的語氣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個了,哪是長得像,壓根就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