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1-13
這樣秋露深寒的夜,還有誰會跟他們一樣游蕩在外?身旁的這個人還在作假寐狀,好生無趣。請使用訪問本站。
四下環顧,她突然發現他們的轎子藏身小巷,與那座宅子有一段距離。討巧的是,從她這里能看到宅門口的一切,但宅子那邊卻不易發現她身在暗處。
「來了來了!大家趕緊站好了迎接,別壞了規矩!」一個老者從街面上小跑著過來,雖然上氣不接下氣,仍然難掩一臉的喜色。他邊喘息邊對那幫家丁指揮一通。于是大家重新挺起了身板,昂起了下巴——其實本已站的十分齊整了。
不知何時赫哲漁也湊到了簾子邊上,此刻正跟著她一起探頭探腦,嘴里還問道︰「有動靜了嗎?」
她沒做聲,反而挪了挪身子刻意與他保持一段距離,心說既然你都安排好了何必明知故問呢。
「 」的馬蹄聲響起,街那頭來了一隊人馬,清一色的黑衣打扮,連胯下坐騎也是黑色的,看著氣勢十足。唯獨領頭的那個著一身大紅的長袍,而胯下與之對應的是匹棗紅大馬,踏步矯健。
馬隊越來越近了,只見那人身姿挺拔器宇軒昂,有一股說不出的豪邁之氣。他的胸口正系著一朵碩大的紅色緞花,鮮艷奪目,分明是新郎官的打扮。
是迎親的隊伍!奇怪,這些人在夜里迎親,而且沒有鼓樂沒有禮官,冷冷清清的算怎麼回事?
疑問只一閃而過,她立刻像被雷劈了一般呆在當場。
是他!是他!
面如死灰!
心如刀絞!
怎麼是他!世子哥哥不是說他去了藍因城嗎?為什麼會在這里出現?他要迎娶誰?
越來越清晰了!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即便他化作了灰也能認得出來!
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呼吸急促不能自已。
柏傅連韋,紅鸞天喜;陳倉暗度,叔佷同慶。
——真要應驗了那句話嗎?那這里是?
她一個哆嗦,剛才居然疏忽了,答案就在那里,就在那里!她果斷的往那座宅子的門楣上看去,果然看到了三個霸氣橫飛的大字——「太師府」!
當今太師除了韋家還會有誰!韋太師膝下只有兩個女兒,一個貴為柏王府的女主人,另一個就是韋映羽了。還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嗎?
「那個不是你連叔叔嗎?」赫哲漁在她耳畔輕輕提醒,好不識時務,他果然是來看她熱鬧的!他都知道了是嗎?是西莫告訴他的?
「你半夜三更的就是想誆我來看這個的嗎?」她深吸了一口氣,讓面色盡量平和下來。她不想服輸,尤其是在這個人面前。
赫哲漁凝望著她,眼里的神采讓人捉模不定,說出的話也不明不白︰「難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真相?究竟什麼才是真相?海誓山盟不過浮雲,朝夕之間所有的東西都可能改變,包括她和他是嗎?
「郡王爺,您來的正好,恰好是吉時呢。」那個老者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再一看,他們已到了正門口。她顫抖著的雙手毫不留情的出賣了她,她害怕,她不甘心,為什麼老天要再一次的作弄她,那個一身紅裝的男人原是屬于她的,可現在……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看到他在笑,再熟悉不過的笑容了。並且他很瀟灑的從馬上跳了下來,將手上的鞭子交給了後面的隨從。
隨從?那疾步而上的黑衣人可不是一般的隨從,是他的心月復司莽。
不該來的都來了,不該看見的也都看見了,她還能調頭回去嗎,忘記今晚的這些,依然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靈定園里傻傻的等,傻傻的盼,直到他出現。
不,做不到了。
門口有了響動,一群女眷嬉笑著出來了,中間簇擁的是一個頭頂大紅蓋頭的女人。她一步一搖的身姿甚是曼妙,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一種成熟的風韻。
「二小姐,腳下就是台階了,來,抬個腿,小心些。」
「花轎呢,怎麼還不抬過來,可別誤了時辰,花轎在哪啊?」
喧鬧聲中,那個女人在大門口站定了,突然用力一推撇開了扶著她的人,然後迅速的扯下了紅色蓋頭,露出了她粉面含春的容貌。
眾人始料未及愣在當場。
薛岩看得分明,這個紅妝的女人果然是韋夫人——人都齊了!她已經出局了是嗎?
韋夫人盯著面前的新郎就是一陣大笑,那笑聲刺的周遭的人都不敢回應一聲。等笑夠了她又開始嗚咽起來,眼里含著淚水慢慢回頭去看那幽深的大宅院,里面空無一人,但是她仿佛看到了什麼,深深一鞠躬道︰「爹爹,女兒這次真的要走了,以後您老人家不用再惦記著我,就當我死了吧。」
「哎喲二小姐,這大喜的日子怎麼能說死呢。」
「是啊是啊,郡王爺一表人才,老太師開心都來不及呢。咱們兩家又離的近,天天回門都可以啊。」
眾人嘰嘰喳喳自說自話,韋夫人似乎都沒有听見,只是反反復復的審視著這座高宅大院,末了用手上的紅蓋子擦了擦眼淚說道︰「錦年,你今天開不開心?」
連錦年輕輕的點了個頭。
「跟他們說我不要坐轎,我要跟你一起騎馬回去。來,抱著我上馬,好不好?」她向他伸出了兩只手,有心讓他抱起。
「哎喲,這是哪門子的規矩,新人出嫁都是要上大紅花轎的,二小姐您萬萬不可啊!」那個老者跑上來勸道︰「夜里頭黑漆漆的要是摔著了怎麼得了,老爺怎麼能放心呢。」
韋夫人擺擺手道︰「田伯,你是看著我長大的,你知道我的脾氣,今天既是我的好日子就應該由著我不是,我就是想騎馬!」
「這……二小姐您……」老者為了難。
「錦年!你多久沒抱我了,你就這麼不了解我的心意嗎?」韋夫人似乎忘記了眾人的存在,雙手纏繞上了他的脖子。
連錦年笑了,二話不說抱起了她,準備往那匹棗紅馬走去。
韋夫人不依道︰「還不夠,我要你抱緊我!」
他的雙臂果然增進了幾分。
韋夫人的臉上笑容更甚,身子也更加緊實的貼到他身上,然後慢慢閉上了眼楮,盡情享受著他的溫柔。
才走了幾步,她又有了主意,猛的睜開眼楮道︰「有一件事情你還沒有做!親我!」
眾人皆輕呼一聲,饒是夫妻兩個也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親昵,這個二小姐的性格果然乖張,與常人有異。
連錦年輕聲說道︰「映羽,我們先回去吧,我想你也累了。」見她不語,又說道︰「歡歡還在家等著我們呢,你不想見她嗎?」
「我要你親我!」她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別鬧了!回去再說好嗎?」他環顧四周,看到一張張驚訝的臉,覺得有些難堪。
「放我下來,我不嫁了!」她掙扎著雙腿亂蹬。
「映羽!」他試圖用眼神制止她,反而看到她眼里的笑意,不,應該說是霸道的得意更確切些,終于軟軟的說道︰「好,依你。」
他緩緩的低了頭,在她額頭小啄了一口,如蜻蜓點水,點到即止。
韋夫人撅了撅嘴,雖然感覺意猶未盡,但看到他的神色有些灰暗沒再繼續放肆,只是摟緊他脖子說道︰「好,我們回家,我想我們的女兒一定心急死了,沒我在她身邊她晚上都不肯睡覺的。錦年,我想立刻就看到她。」
「好,我們現在就回家。」連錦年加快了速度,步履急促容不得耽擱片刻。
眾人跟了過來,這對新人坐在馬背上向大家揮手道別。韋夫人依然沉醉的倚靠在他胸前,像極了一個懷春的少女,眼里嘴角全是滿滿的笑。
馬隊調頭開始往回行駛。
巷子這邊的她仿佛被抽離了魂魄,整個人無法挪動分毫。
回家?女兒?他們本是一家人,現在終于大團員了是嗎?那之前他跟她說的那些算什麼?**果的全是欺騙是嗎?
不,為什麼旦夕之間一切都變了,就像當初方慶遠舍棄她一樣沒有一個理由沒有一句解釋,為什麼?還是因為她的出身嗎?她沒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也沒有顯赫榮耀的背景,再怎麼烏鴉飛上枝頭也始終月兌不了她貧民的身份是不是?他到底還是拋開她了!
「你……還好吧?」赫哲漁輕輕觸踫了下她。
「別踫我!」她怒吼一聲,聲音大的驚人,就連太師府門口的人都听到了一些回音,紛紛轉頭尋找源頭。
「原來都是真的!」赫哲漁喃喃說道︰「原來都是真的,她們跟我說我還不肯相信,可是你這個樣子騙不了人,你真的對他動心了?他是你的世叔啊!」
「怎麼,不可以嗎?」被拆穿的人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她已經敗的一塌糊涂,不在乎人家再踩她兩腳。她挑釁似的仰起下巴道︰「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你要是不滿意可以取消我們的婚約啊,去找你的名門淑女去吧,我不在乎!」
「你!」赫哲漁氣急,揚起了一只手。
薛岩肆無忌憚的把脖子伸到他面前,明擺著讓他動手,可是半晌也沒有听到動靜。待她緩緩睜眼的時候看到赫哲漁有氣無力的靠在座位上,眼神空洞。
這一刻她覺得他也很可憐。
兩敗俱傷不是嗎?誰也沒落到好。
「走嗎?」她發問道。
「去哪?」他悶悶的。
「回靈定園。難道還在這里耗著不成!」
「你不想去問問他嗎?」
「想,但是遲了,我追不上他了,也進不了他的府邸。」她嘆口氣,極其懊悔剛才沒抓住機會,她應該豁出去當面質問他的,是好是歹總要有個說法,可現在人都走空了。她知道自己還沒有死心,她想要問一個明白。
「起轎!」赫哲漁的聲音氣急敗壞的,他也在懊惱之中,今晚為了什麼他要帶她來此,這樣的結局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
矛盾重重,各懷心思。
轎子毫不猶豫的沖進了黑幕之中,當下也只有它是義無反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