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日正,詹府花廳安桌,擺冷盤,酒水,備闔家年夜飯,付婆子請主子示下,「巧慧姑娘和英姑娘有身子,晚上吃酒叫不叫上席?」
「你去知會一聲,去不去是她們事。(百度搜索4G中文網更新更快)」對丈夫懷孩子的小妾沈綰貞就是面子情。
申正,家宴開席,沈綰貞自然坐上席,妾室在門口安席,府里的管家媳婦、各房有頭臉的大丫頭在下面穿堂擺了幾張桌子。
妾室這張桌子,巧慧坐得離英姨娘遠遠的,隔著桌子對面坐,自有身孕她就躲著紅箋和英姨娘二人,紅箋只挨著大房安姨娘坐,隨著菜品上來,即吃開了。
巧慧才夾了兩口菜,就覺胃里不舒服,忙喝了口白水,往下壓了壓,怎奈一看見桌子上飯菜,就反胃,打算提早告退,告訴貼身丫鬟靈兒來回綰貞,綰貞囑咐跟兩個人回去,冬天下雪滑,提燈照亮。
英姨娘身穿桃紅滿繡牡丹蜀錦夾襖,水紅刻絲石榴裙,一頭秀發梳成高聳的望仙髻,鬢間斜戴著一朵粉紅紗宮花,故意挺胸抬頭,坐在妾室席上說笑,二爺又去了她屋里,給了她臉,可卻沒幾個人跟她搭茬,氣氛有一點尷尬。
一桌子酒菜,其她人也就做做樣子,英姨娘在鄉下農莊每日飯食粗糙,回府又清湯寡水,不怎麼見葷腥,年飯菜肴豐盛,食欲大開,見菜色上齊了,打住話頭,悶頭只顧吃,竟吃了不少,直覺桌子上突然靜靜的,停箸,四下里看看,看桌上的人都瞪眼看著她,有點訕訕的,「晌飯吃的少,這會子餓了。」
阮婆子站在夫人身後侍候,瞥見英姨娘胃口極好,也不挑揀,筷子竟往肉上盯,撇撇嘴,暗道︰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面。
英姨娘突然覺得胃里好像不大舒服,吃下去的東西往上涌,忙撂箸,抽出帕子,捂嘴憋住,忍了好半天,胃里翻江倒海,尚香看主子難受,忙扶著她往出走,不及同眾妾打招呼,那邊詹夫人見了,忙讓丫鬟跟著。
沈綰貞見她這副模樣,倒不像裝的,想她涂一臉膩粉,妝容重對胎兒不好。
酒至半酣,沈綰貞怕夜里值夜的下人吃酒誤事,自己月兌身不便,就吩咐讓程家的帶人各處巡查,程家的酒菜吃得也差不多了,打著嗝帶著仁義家的園子里各處仔細查檢,確保無事,還不大放心,囑咐仁義家的帶著人每隔半個時辰走一圈,自己回到花廳接著吃酒。
仁義家的那日听二少夫人撂下狠話,不敢懈怠,抓住當值有膽大吃酒的,臉當時一黑,罰下月銀,有個看門的婆子,喝得爛醉,被仁義家的撞見,當時就免了差事,打板子攆出去,一干下人知道主子治家嚴謹,下狠茬子,于是就都規規矩矩,不敢頂風上。
家宴直至更深,方散。
又有沒喝夠的,回房中單獨開席,接著熱鬧。
沈綰貞被趙氏委了照管府里器皿雜物,席散,看著人收拾碗碟,杯盤,和花家的照著冊子清點入庫。
忙完,就已丑時,沈綰貞又坐著軟轎,帶著程家的等各處巡視,每到一處讓人仔細看過,別留下火引,又查驗一遍角門是否上鎖,怕節下疏忽和有不盡心的。
繞著內宅走了一圈,天道已交寅時,看時候不早,沈綰貞回到房中,繡菊等打來熱水,抹把臉,衣裳也沒月兌,就躺在榻上睡了。
繡菊等看主子著實累了,也就沒叫起來寬衣。
天快亮時,沈綰貞听見外間有說話聲,怕門戶上有事,迷迷糊糊地問︰「外面是誰?這麼早就起來?」
巧珊推門進來,沈綰貞躺著沒動,巧珊看主子半闔眼,「是英姨娘的丫鬟尚香,說她主子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折騰一晚上,來回少夫人請大夫。」
綰貞一听英姨娘閉上眼,「她不是懷孕?孕吐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肚子空兩天,就好了,今晚家宴她就別去了,我派人給她送點吃食到她屋里。」
又嘟囔一句,「有身孕還跟著湊熱鬧,真是不消停,大過年,上那找大夫,也不是大事。」
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巧珊出去,尚香站在門口,巧珊一臉不高興,「大過年的,你們那位幾時能消停,主子說孕吐,不用請大夫,再說大過年去那找大夫,巧姑娘見天吐,也沒見這麼嬌氣,要請什麼大夫。」說著,打了個哈氣,半和著眼,進屋去了,走路搖搖晃晃的,像是要睡著了。
尚香沒辦法只好回去,一進屋子,刺鼻的味,英姨娘把晚上吃的東西全吐出來了,還趴在炕沿邊干嘔,苦水都倒出來了,尚香看英姨娘小臉煞白,眼窩深陷,一宿人就憔悴不少,暗嘆,沈綰貞也不是故意刁難她不給找大夫,本來孕期那個女人都一樣,像巧慧不也是,可她主僕心里有鬼,根本就是假孕,這樣子吐法,定是吃壞了肚腸。
英姨娘耷拉在榻上的頭勉強抬起來,「大夫找了嗎?」
「少夫人說孕吐,不礙事的,說大過年的大夫早回家過年去了,上那找。」尚香也沒法子。
英姨娘一說話功夫,又哇哇吐開了,吐出兩口酸水,苦膽都快吐出來了,尚香趕緊上前,替她拍背,英姨娘又折騰了一個時辰,筋疲力盡,躺著不動彈了。
尚香倒了盆子里的污物,又打水擰了棉帛,替她擦干淨手臉,英姨娘沉沉睡去了,尚香松了口氣,總算不折騰了。
把屋子沾水灑掃一遍,冬天冷也不敢開窗,就卷起里間氈簾子,通通空氣,屋子里一股子食物餿了的味道,尚香又點上燻香,足忙活到天亮,一宿沒睡,也不敢合眼,一會該叫起了,今兒是詹府祭祖,人人都要去的。
沈綰貞卯時才起身,今兒是大年初一,祭祖,吩咐人去廚房告訴,給英姨娘做點清粥,小菜。
英姨娘只睡了兩個時辰,也沒睡踏實,被尚香喚醒,神情懶懶的洗漱,吐了一晚上,肚月復空空的,大廚房送來早飯,英姨娘走去桌子邊一看,早飯就一大碗清粥,和兩樣小菜,連干的也沒有,皺眉問︰「大過年的,份例反不如往日,就稀粥連點干的都沒有,怎麼能吃飽?」
尚香道︰「少夫人特意吩咐廚房做的,說姨娘吃點清淡的,省得吐得難受。」
英姨娘是有苦說不出,認倒霉,把一大碗稀粥喝個底朝上,空碗底。
三十夜,外廳上詹少庭兄弟三個並幾個堂兄弟,還有在伯府借宿的姑表弟付子謙一杯接一杯的喝,過年喜興,詹伯爺不約束子佷,七八個年輕人就開懷暢飲,喝個痛快。
夜半,都東倒西歪的,詹大爺年長,有幾分正事,喝到半酣,就怎麼勸酒也不沾唇了,看兄弟們喝醉,說話口齒都不清了,怕在喝下去,就躺倒廳上,忙吩咐下人,把這幾個人弄回去,那幾個詹姓叔伯兄弟,留宿西偏房里,付子謙喝得爛醉,令下人連攙帶架送回外書房。
詹少庭喝了酒水,頭昏昏的,被小廝扶住送回外宅。
秋霜回家去了,秋霜是家生子,回家父母兄弟團聚,剩下芍藥是一個人在詹府,從小賣到詹府,她連爹娘是誰都不知道。
芍藥是詹少庭的貼身大丫鬟,比別的丫鬟有體面,是上桌吃酒席的,一干姐妹,平素難得聚在一處,各有各的主子,頂多見面匆匆說句話,就各干各的去。
大過年,主子們給放了假,一年難得歇上幾日,就都猜拳、行令、拼酒等,比主子桌子還熱鬧,主子們臉上也都樂呵呵的,也不責怪,任由她們玩耍。
芍藥不敢多喝,惦記二爺一會回去,屋里沒生火,床也是冷的,水也不熱,就指使小丫鬟,「去前面看看爺們喝得怎麼樣了?」
那小丫鬟回來,說,「看樣子還有一會,姐姐急什麼,在吃一杯。」
芍藥讓幾個丫鬟又灌了幾杯,詹夫人的大丫鬟墨玉取笑道︰「就只惦記你家二爺,眼楮里就盛下二爺一個,趕明兒我回了夫人把你給二爺,省得心里有,嘴上不說,看著人怪著急的。」
芍藥紅了臉,朝上席沈綰貞坐的方向看了眼,啐了一口,笑罵︰「小蹄子,就你愛多嘴多舌,把你給二爺才好。」
笑鬧一陣,芍藥心里裝著事,就借故先離席,出了花廳,往前院看看,外間廳上,燭火通亮,像是還沒散,想起墨玉玩笑話,模模臉,滾燙,不知是吃酒的緣故,還是墨玉的話說到心坎上,緊走回屋,生了火盆,把水燒開,鋪上被褥,拿過湯婆子放在被子底下,暖被窩。
走去外面,听听前廳喧囂,好像酒宴還未散,又想起墨玉的話,她早就認作詹府為家,二爺是終身依靠,跟了二爺這幾年,她眼界變高,年輕小廝也瞧不上眼,詹少庭本就是一美男,舉手投足,牽動她一顆芳心,因此她盡心盡力服侍詹少庭,不敢有別的奢望,今兒墨玉的話,提醒她該為自己終身做打算。
夜風吹來,她穿著一件小夾襖,站在外面冷颼颼的,趕緊進屋烤火。
又過了半個時辰,听見外面有人喊︰「芍藥姐,快出來,二爺回來了。」
她趕緊跑出去,從小廝手里接過二爺,扶著東倒西歪的詹少庭進了屋,放倒在床上,蹲身小心地替他月兌了靴子,銅盆里早預備下清水,她提起銅壺兌上熱的,試試水溫正好,取過帛布,沾濕擰干,爬到床上,為他擦臉。
詹少庭酒喝多了,雙目赤紅,酒精作用,興奮異常,看芍藥賣力地為她擦試,衣襟領口一低,露出一小截子雪白的脖頸,皮肉細女敕,芍藥正值青春,彎腰扣身襖,緊箍住身子,似包裹不住香艷**,身材凹凸有致,曲線玲瓏,詹少庭眯縫著眼,忍不住探手進去,捏了一把胸前翹軟,芍藥畢竟沒經過這陣仗,心底既渴望又害怕,急忙爬下床,紅著臉,「奴婢給二爺倒杯水。」
端燈過來,茶捂子里倒了茶水,端到榻上,扶詹少庭坐起喝了,詹少庭清醒一些,芍藥怕他夜里著涼,忙拿過夾被給他披上,二人離得近,詹少庭感到一陣暖暖的氣息,不覺伸手模了下芍藥的臉頰,涼涼的,于是醉聲道︰「上來,暖暖身子。」
芍藥借著床頭燈燭,看見二爺眼楮里有火苗跳動,她羞怯不敢上去。
詹少庭猛地一把把她扯上來,芍藥傾倒在榻上,正跌入詹少庭懷里,詹少庭只覺懷中暖玉溫香,巧慧有孕近不得身,英姨娘有孕,也不能服侍,他一個正常的男人,有日子沒踫女人,也是出于本能,芍藥又是從小服侍他,有幾分感情,比紅箋和巧慧兩個來得親近,就也不管芍藥願不願意,強著她,行了**。
芍藥是半推不就,初次破瓜,個中滋味,苦樂參半。
次日,酒醒,詹少庭看著躺在身旁的芍藥,對昨晚之事還記得,摟著芍藥安慰道︰「你放心,我跟你主母說,以後不用侍候人,跟巧慧和紅箋一樣,是半個主子。」
芍藥羞紅了臉,頭深深埋下,嗯了聲,心里高興,總算修成正果,不然不明不白跟著主子,歲數大了,隨便配個小廝去挨苦,世代為奴為婢。
詹府沐修堂,供著祖宗牌位,牌位金粉書寫,詹老爺和夫人在前,幾個兒子媳婦跟在後面,除了正妻,妾氏通房是進不了祠堂的,規規矩矩的站在外面隨著里面主子一起跪拜叩頭。
祭祖儀式足耽擱半個時辰,英姨娘為了俏,穿得單薄,凍得渾身哆嗦,早飯喝的清粥,又折騰半宿,就有點支撐不住。
紅箋見了,小聲嗤笑,「姐姐這就支持不住了,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英姨娘沒氣力和她斗嘴,強撐著,這時若倒下出丑,詹老爺和夫人忌諱,對祖宗大不敬,咬牙硬撐。
眼楮卻死死盯住,祠堂里面並排跪在詹老爺和夫人身後的詹少庭和沈綰貞。
祭祖儀式結束,起身時詹少庭無意中還扶了沈綰貞一把,英姨娘在後面看得一清二楚楚,嫉妒啃噬著心,一揪一揪的疼。
未進府時,她不清楚府里情況,任由詹少庭說,她竟然相信他們夫妻有名無實,看親昵勁,只怕早就到一塊去了,英姨娘踉蹌站起身,眼楮卻未離開詹少庭和沈綰貞身上
送走詹老爺和夫人,往二房走,詹少庭和沈綰貞在前面並肩走著,妾室婆子丫鬟都在後面跟著,沈綰貞憑著女人的直覺背後一道目光如刀子,不回頭看,低頭冷笑。
她故意靠近詹少庭,假作不耐寒冷,詹少庭偏頭看沈綰貞臉頰凍得如胭脂,分外鮮艷誘人,又見她靠過來,唇角微微挑起,看沈綰貞目光溫潤。
這些都沒逃過英姨娘的雙眼,英姨娘唇咬得發白,手在袖子里里死死攥住。
回到二房上房,詹少庭和沈綰貞上座,先是幾個通房,紅箋、英姨娘,巧慧也強掙著上來,齊齊叩頭,「婢妾給爺和少夫人拜年。」
叩了三個頭爬起來,沈綰貞笑著一聲,「賞」就有繡菊端著荷葉銀托盤,擺著三個紅包,一一給三個通房,三人又一起叩頭謝賞。
接下來,是二房的丫鬟婆子在付家的帶領下,給主子拜年。
沈綰貞揮手,一一賞賜。
忙活完,沈綰貞看喜氣洋洋的眾人,笑著道︰「一年到頭,你等辛苦一年,放幾日假,就不用上來侍候,你等也和家人團聚,會會親友。」
眾人高興,齊齊道︰「謝爺和少夫人。」
沈綰貞笑望著詹少庭,「爺還有何話說?」
詹少庭回望著她,略一躊躇,便道︰「我有一個事想和夫人商量,芍藥已是我的人了,日後不宜侍候人,還望夫人妥善安置。」
沈綰貞瞅眼芍藥,芍藥低著頭,羞得臉紅到耳根,上前兩步,屈膝跪倒,朝上叩頭道︰「芍藥是爺和少夫人的人,少夫人若讓奴婢活,奴婢便活,若讓奴婢死,奴婢也絕無二話。」說吧,又叩下頭去。
「快起來吧,這是喜事,大過年的說什麼死呀死的。」沈綰貞眉梢挑起,含笑說道。
就有繡菊等丫鬟趕緊上前扶起芍藥。
沈綰貞轉而對二房人等道︰「從今兒起,芍藥就是二爺的人,半個主子,日後若生個一男半女,就比我不差什麼。」沈綰貞想敞亮話誰不會說,反正詹少庭妾多一個少一個,她也不在乎,也用不著她來供養。
芍藥听見少夫人這樣痛快就答應下來,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傻站著,還是付家的用手指捅了捅她,她才醒過神來,重又跪下,給二爺和少夫人磕頭。
待起身,沈綰貞又讓繡菊取了支金釵,賞給她。
芍藥大喜過望,右手長指甲偷偷掐了點左手背上的肉,知道疼,是真的。
芍藥一直擔心自己的事少夫人會從中作梗,沒想到少夫人爽快,一點沒難為她的意思,也不像是要秋後算賬,竟高興得抽噎起來。
沈綰貞瞥一眼,下面站著的英姨娘,英姨娘幾欲暈倒,小臉慘白,無一點血色,身子簌簌顫抖,引得眾人目光看向她,就連詹少庭也看出來了,皺眉沒說話。
沈綰貞淡然一笑,「付家的,把芍藥姑娘安排在西偏院正房,著人好好打掃,屋里擺設都換成新的,今晚就算芍藥姑娘的好日子。」
「是,少夫人,奴婢這就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