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聲長嘶,前蹄騰空,向前沖去,這動作幅度之大,差點把後面拖的的車子掀翻。
馬車沿著長街瘋也似的飛奔,嚇得行路人驚魂,急朝兩旁散去,眼瞅著馬狂奔,卻無人敢攔阻。
這時,前面左側街口出現十幾匹馬,安陽王和侍衛正打這條街路過,就看見前面亂起來,「王爺,好像是兩伙異族人在前面交手,王爺,快離開這里,箭不長眼,上面都是涂了毒的。」侍衛提醒道。
趙世幀勒住馬,目光朝北面官道上看去,就有過路的行人沿著官道自北往南跑,邊跑邊喊,「不得了了,打起來了。」從眼前經過。
趙世幀知道節下這段日子中原來了不少異域人,覲見天子,朝拜納貢。
大燕乃泱泱大國,毗鄰小國,俯首稱臣,並歲歲納貢,就算是西北的西塔族經過數次交鋒,也遞上降表,願從此罷兵,永結盟好。
可異域人內部卻多有不和,縷縷發生內亂,王位之爭慘烈。
趙世幀想,不知是那族人又發生內訌,一會官兵就會趕來,制止這場爭斗,沒弄清楚狀況之前,還是保持中立,于是預備調轉馬頭,沿原路回去。
剛要掉頭,突然,自南面官道飛跑來一輛馬車,路人不及躲避,接二連三已有幾人被撞倒在地,馬卻沒停下,發瘋地的往前狂奔,馬車無人駕駛,已死了的車老板早就被甩下車子。
正這時,趙世貞驚訝地發現,那輛飛奔的馬車車窗口閃過一人影,一個女子從里面探出頭來,像是要求救,瞬間又消失了。
這時,情況更加危急,驚馬慌不擇路,靠上右側道沿,車身一下子撞到路邊樹上,車子朝一旁傾倒,差點就翻過去,馬卻不停,繼續向前瘋跑,後面的車身都快撞散架了。
「王爺,那車里像是詹府的二少夫……」侍衛人字還未說出,就見自身邊飛出一匹馬,眾人都注視那馬車,等王爺躍馬飛奔出去,才發覺,都驚出一身冷汗,躍馬在後面追趕。
安陽王的坐騎四蹄不著地,飛也似的奔向受驚的馬車,路上行人駐足,都看傻了。
就見安陽王策馬飛奔過去,坐騎接近馬車一瞬間,安陽王騰身一躍,飛了出去,眾人還沒弄清怎麼回事,他已穩穩地坐在馬車前面,緊緊扯住韁繩,馬驟然被束,只是去勢稍緩,卻沒停住,慣性向前沖。
眾人就見那輛驚了的馬車速度慢了下來,在前面一岔道,向左轉了彎,就看不見了。
趙世幀迫馬拐進一條人稀生僻的次道,又拐了個彎,馬車進了一條無人的窄巷,才慢慢地停了下來。
馬車一停,趙世幀急忙跳下,焦急地走到車門前,一開車門,沈綰貞在車子里當馬車撞在樹上時,她被甩了出去,頭正好撞在車壁圍欄,又被甩了回來,重重摔在地板上,已暈了,靠在車門不動,趙世幀猛地一拉開車門,她一下子身子失持,就朝下跌落,趙世幀不及細想,很自然就伸出手,接住她即將跌落的身子,穩穩地把她抱在懷里。
沈綰貞暈眩中看見上方一張俊朗男子的臉,像星辰一樣閃耀的深瞳正凝視著她,離得很近,彼此感受到來自對方溫熱的氣息,那托著她的雙臂有力,緊貼著的胸膛堅實而溫暖,沈綰貞有點眩惑,心慌亂,趙世幀的胸膛有力急促地跳動,沈綰貞猛醒過來,掙月兌開他懷抱,可一離開,雙腳著地,身子竟直往下溜,她腿似虛浮,站立不住,而且一觸地瞬間,刺心地疼。
趙世幀在她掙扎離開他的懷抱,輕輕地把她放下,見她身子往下一滑,忙抱住她,輕聲問︰「受傷了嗎?」
沈綰貞身子軟軟地靠在他肩頭,細弱聲兒道︰「不妨事。」
趙世幀關切的語氣,沈綰貞听了,直想流淚,她在他懷里動了動,眼楮這才朝四周看去,這小巷子里僻靜無人,心才稍安,男女相擁在街上,古時候,那可是天大的事,縱然他是王爺,但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去,此乃犯了男女大妨,未婚女子身體若接觸男子身體就要嫁給他。
沈綰貞向後退了一步,離開他懷抱,踉蹌一下,立住,趙世幀在那溫熱柔軟的身子離開胸前的瞬間,竟有點留戀和不舍,手仍平端著,保持抱她的姿勢,當她驟然離開他懷抱,身子一搖晃,他呼吸一滯,心忽悠一下,雙臂合攏想把她攬入懷中,卻五指慢慢並攏,壓下這個念頭,緩緩地垂下手臂,呼吸莫名有點急促。
沈綰貞退後幾步靠在身後磚牆上,她頭仍然很暈,視線不穩,眼前景物和人左右搖晃,沒看清楚趙世幀眼底深處那片柔光。
趙世幀醒過神來,掩飾地低頭。
這時,傳來急促馬蹄聲,巷子口一陣高喊,「王爺、王爺。」王府侍衛追了上來。
來到車子旁,紛紛下馬,單膝跪地,「奴才等罪該萬死,不能護衛王爺。」
「起來吧!大驚小怪。」
沈綰貞微垂頭,屈膝一福,「小婦人謝王爺搭救之恩。」就這一屈膝,身子輕顫了下,疼痛來自膝蓋處,她吃力地直起腰,強挑起唇角,佯作無事笑笑,而這些被眼楮未離開過她的趙世幀細心地注意到,「夫人的腿受傷了?」
安陽王聲兒里的關切任誰都听得出來,沈綰貞想,自己已然這樣了,和詹少庭不知什麼結局,但不能讓他為了救自己妄擔了不好的名聲,這古時候對女子品德的要求,三從四德,而對男子品德的要求,忠孝節義。
想到這,沈綰貞若無其事地笑笑,「小婦人不礙事,王爺請自便。」
說吧,就要往巷口走,左腿卻不敢吃勁,她只能放緩步子,盡量讓別人看不出來,可身子卻不平衡,左腿微彎,朝一側傾斜。
自然,這樣子不只是趙世幀就連跟前侍衛都看出來。
侍衛頭目陳叔夜道︰「詹夫人好像傷得不輕。」
「招呼一頂轎子過來,送詹夫人去醫館。」趙世幀吩咐道。
侍衛騎馬跑到巷子口,攔住一頂小轎,轎子里本來坐著一個商人模樣的人,侍衛跟打頭的轎夫道︰「讓里面的人先下來,巷子里有人受傷,著急去醫館,行個方便。」
那商人打扮的人伸出頭,不耐煩地對轎夫道︰「怎麼不走了?誤了爺的事,爺不給你轎錢。」
那侍衛馬上抱拳,「這位大爺,轎子我有點急用,請先下轎。」那人剛想發作,看他身上衣服冠帶像是王府的人,而且腰挎利刃,就不敢違背,嘟嘟囔囔下了轎,轎錢也未付,揚長而去。
轎夫調轉轎子朝巷子里走,那侍衛在前引著,轎子到沈綰貞面前,侍衛躬身,「請夫人上轎。」
沈綰貞走到小轎前,一手扶著轎門,一手提裙,那條沒受傷的腿先邁上去,另條腿往上試著邁了兩次,才上去。
趙世幀站在下面,看她柔弱的肩背,吃力的樣子,極想上前扶她一把,可卻站著沒動,男女授受不親,只這一條就束住二人。
沈綰貞坐好,起轎,,這小巷路窄,僅能容納一頂小轎行走,趙世幀等一干人跟在小轎後面。
出了巷口,上了次道,轎夫回頭問︰「敢問爺往哪里去?」
「這附近最近的醫館。」趙世幀趕上轎子,策馬隨在旁邊。
這一帶他也不熟悉,轎夫京城大街小巷每日都跑,那地方有醫館熟悉清楚,很快就找到一家醫館。
轎夫落轎,對趙世幀道︰「這位爺,到了。」
趙世幀看去,這家門面不大,上面掛著個幌子,‘趙氏醫館’底下小字,治跌打損傷等病癥,就點點頭,「就這里吧!」
侍衛上前,躬身抱拳,「請夫人下轎。」
沈綰貞本不想去醫館,可轎子帶到這里,不進去拂了他一片好心,轎子棉簾打起,沈綰貞一手扶著轎門,試探著一腳先著地,另一只腿才跟著下來,緩緩往里面走。
趙世幀站在身後看著她的背影,那羸弱的嬌軀蹣跚地往醫館里走去,心尖沒來由的一疼,他閉眼,平復一下心緒,也跟著進去。
這家醫館雖門面小,卻是里外屋,里面做診室,閑雜人等就留在外間等。
看病的是個年老的郎中,胡須已有幾縷花白,先讓沈綰貞坐在榻上,把腿放平。
拿剪刀剪開里褲一角,露出傷處,一看,輕噓聲,「夫人這傷得不輕,這麼大塊淤青,都滲出血絲。」
趙世幀在外間听得清清楚楚,心想,這詹夫人與別的女子不同,若換成別的大家閨秀早就叫嚷起來,她卻一聲不吭,忍著怕給自己找麻煩,這女子聰慧剛強又善解人意。
里面又傳來老郎中溫和的聲兒,「夫人,我上藥給你揉一揉,散散淤血,能緩解一些,您忍住點疼,手若嫌太重,您就說一聲。」
「您不用擔心,我能挺住。」里面傳來清嬌聲,這聲兒听起來無一絲懼怕,反倒讓人很舒坦寬心。
趙世幀坐在外間,仔細听里面動靜,就是一絲微小的動靜都落入耳朵里。
「好了,夫人,您下地走走,試試,是不是好一些了?」老郎中輕松的語氣道。
少頃,里間簾子一挑,沈綰貞從里面走出來,趙世幀注意到她細白的臉上有幾許水光,笑眼看人,像什麼事沒發生一樣,這隱忍的堅強,卻忽地令他心一軟,本能地避開她的眼楮。
留下診費,一行人出門。
小轎子還等在門口,沈綰貞回身,微垂頭,屈膝,「大恩不言謝,王爺的恩情小婦人記下了。」說吧,忍痛拜了幾拜。
趙世幀怕她膝蓋有傷疼,伸手想扶,手剛一伸出去,卻又收了回來,忙制止,「好了,夫人客氣。」
「王爺留步,小婦人沒事了,可以自行回府,改日登門拜謝。」沈綰貞說的登門拜謝也就是個謙辭,一個女子怎可以登未婚男子的門。
沈綰貞上了小轎,春筍似的指尖挑起簾子,「王爺請回。」隨著這嬌柔一聲兒,起轎,走遠了。
趙世幀看著小轎子越行越遠,許久,還站在原地。
「王爺,您何等尊貴,怎麼能救人,即便要救也是奴才等救,這要是讓太後知道,奴才等吃罪不起。」侍衛頭目陳叔夜埋怨道,方才詹夫人在跟前,他挨著面子沒說。
「不許讓太後知道。」安陽王怕母後知道,又要擔心嘮叨個沒完。
小轎停在伯府門前,沈綰貞一下轎,大門上的小廝即看見,忙跑過來,打躬,「少夫人好!」
其中一個心細的老僕,看她走路姿勢不對,問︰「少夫人腿不舒服,奴才喚一乘軟轎過來,少夫人稍等。」跑去里面,兩個大力的婆子把軟轎抬到門口,扶著沈綰貞上了軟轎。
回到屋里,就只有鳳兒在上房,詫異地朝她身後看看,「繡菊姐和巧珊姐還有錢媽媽都去那里了?」
「後面一會就回來了。」沈綰貞也沒說事情經過,男女有別,若說出去是安陽王救了她,怕別人多想。
邊說,沈綰貞走到炕邊坐下,鳳兒趕緊蹲身為她月兌鞋,一動她左腿,沈綰貞失口‘呀’了聲。
鳳兒抬起頭,吃驚地問;「少夫人腿怎麼了?」
「跌破了,沒事。」沈綰貞輕描淡寫地說。
鳳兒就帶著小丫頭們打水,侍候少夫人洗漱。
沈綰貞洗漱完,就半靠在榻上,回想方才發生的事,不免後怕,若安陽王不救下自己,被馬車甩出去,死了倒干淨,若摔成殘廢,她不敢往下想,詹少庭更把自己嫌厭,在伯府只會受盡欺凌,最後落個淒慘下場,這樣一想,冒出一身的冷汗,對安陽王由衷地感激,想到自己使計拿了他五萬兩銀子,心里有點內疚,改日找個機會還他,就當是救命酬勞。
「主子,主子什麼時候回來的?」繡菊和巧珊激動地沖進來,歡喜得直抹眼淚。
「沒事,哭什麼?」沈綰貞故作輕松地道,怕嚇到幾個人。
原來僕婦丫鬟的車子在後面,由于街上人流多,隔開慢了一步,當繡菊等的車子快趕到出事地點發現前面路段沒人,車子經過,發現
地上躺著幾具尸首,遠處一對官兵朝這廂奔來。
幾個人懵了,明明看見主子的車子在前面,眨眼就沒了影兒,巧珊把頭探出車窗外,突然發現詹少庭躲在道旁一戶人家門洞里,探出頭來,看街上動靜,這時,不少行人紛紛從躲避處出來,走上街,詹少庭看遠處大隊官兵,知道沒事了,才敢從躲藏處出來。
幾個人跳下車子,跑過去,叫道︰「二爺、二爺,我家少夫人呢?」
詹少庭虛驚一場,此刻拍打身上的塵土,冷冷說了句,「馬車驚了,跑遠了。」
「啊!」幾個人頓時目瞪口呆,這麼說少夫人還在驚了的馬車里,一同瞅著詹少庭。
詹少庭理也沒理幾個人,叫過一頂轎子,坐了上去,吩咐去詹伯府。
沈綰貞正撩起褲腿看包扎的腿,幾個人就進來。
「主子受傷了,都是奴婢們沒用,不能護著主子。」繡菊和巧珊竟圍著主子哭了起來。
「哭什麼?又沒怎麼樣?」綰貞看著幾個人難過,又想起安陽王趙世幀,這一世上有這些關心自己的人,就不覺得很苦。
「爺不是和主子在一個車子里,怎麼爺沒受傷,奴婢等看見爺好好的,怎麼主子就有事了,當時爺去那了?」錢婆子仔細瞧看主子腿傷,纏著繃布,不知里面傷成啥樣,又在心里直畫魂,忍不住問出來。
「是呀!奴婢等看見爺躲在門垛子里,沒事,問主子,也沒理奴婢等。」巧珊又拿過來一個引枕,給主子墊在腿底下舒服點。
沈綰貞氣道︰「休得提他。」
「是二爺棄了主子自己逃了?」錢婆子看二爺的態度,就料到是這麼回事,看主子不言語,就知道十有j□j,听繡菊說主子和姑爺鬧別扭,姑爺要休了姑娘,本來打算沒人時候勸勸姑娘,可今兒這事一出,姑爺做得不地道,真真是薄情之人,姑娘和他不投緣。
沈綰貞想受傷事小,休書得想辦法讓這廝寫了,今兒的事更堅定了她離開詹府的決心。
「巧珊,去請你爺來。」沈綰貞不能等,他這種人隨時都能變卦。
錢婆子看跟前沒有外人,就掏心窩子說幾句,「老奴估量著主子有打算,今兒的事老奴也看出來了,二爺不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盡早離開為好,就是若二爺執意休妻,恐嫁妝銀子還有賣莊子的錢,拿不回來,姑娘日後指著什麼過活,姑娘想清楚。」錢婆子年長,慮得多。
「我想過了,賣莊子的銀錢我打算還了安王爺,詹家和沈家是親戚,婆母不至于做得太過,傷了親戚和氣,若真要留下,才放我走,嫁妝也沒什麼值錢東西,伯府要留就留下吧,只怕也沒看上眼,至于活路,先出去在說。」
「主子是要回娘家住嗎?」繡菊問。」沈家還能回去嗎?出去在說吧。vvwvv,,」沈館貞倒沒什麼擔心,這一世也有不少窮苦人不一樣活下去,只要肯吃苦。這時,房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巧珊進來,」爺說了,少夫人別做非分之想爺還說,累了,不想見少夫人,少夫人今後好好盡一個做妻子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