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名分 72第七十二回

作者 ︰ 為伊憔悴

()吳景芳到時,安陽王矗立窗子前,目光越過江面畫廊游船,朝天邊貼著江面那片灰青看去,直待他行禮喚了聲,「王爺」

趙世幀才回過頭,「王爺找小的有事?」

「你兄妹幾個?」安陽王轉過身,像是隨便閑聊。

吳景芳有點納悶,王爺平白問這個,就俱實道︰「兄妹五個,我兄長王爺知道,還有一母同袍妹子,和兩個庶妹。」

「你這兩個庶妹都到了許嫁年齡?」

吳景芳踹側,王爺什麼意思,做媒?不像安陽王管的事,想不出所以然來,道︰「二妹將及笄,到了許嫁年齡。」

「可有婆家?」

吳景芳心里警惕起來,家丑不外揚,是不是安陽王听到什麼,是退親之事傳遍了,按理說愛蓮妹妹的婆家不會往出說,畢竟這也不是光彩事。

吳景芳神情有點尷尬,「沒有。」

「為何到了許嫁年齡卻不找婆家?」

吳景芳汗有點下來了,安陽王從不問這些瑣事,怎麼今兒問起這事,還問得這麼詳細,這讓自己怎麼說,母親把庶妹關起來的事,打死都不能說,父親是朝廷官員,凌虐庶女,傳出來,聲名受損。

于是,道︰「庶妹自小身體不好,不大出屋,這陣子病得不輕。」

他先打著埋伏,說吳玉蓮病得很重,萬一被母親致死,王爺在問起,有個說辭。

安陽王想,看來詹夫人沒說謊,看吳景芳神情很不自然,大概真得了相思病,不好說出口,道︰「沒事了,你忙去吧!」

吳景芳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巴巴把自己叫來,就問問妹子的事。

回去和母親說說,提醒母親收斂,萬一惹出事來,父親受牽連,一家大小因這事都跟著受牽連。

乾清宮

冬日黃昏為巍峨的皇宮染上一層瑰麗,宮殿頂積雪融化,綠琉璃瓦泛著清透的光。

「主子听乾清宮好像很熱鬧。」康嬤嬤遞給李皇後一幅畫軸,豎著耳朵,關注前面的動靜。

「這些大男人在一起,定是說些村話,不能听。」李皇後展開畫軸,盯著一幅梅雪圖,上面的美人足有一會。

「都是皇家叔伯兄弟,想是喝得暢快,比平時少了拘束。」康嬤嬤抻頭也往展開的畫卷上看,只覺得梅花好看,畫上的美人比花還好看,別的也看不出什麼。

「平遠候大後兒離京,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李皇後闔上畫卷,心思轉到前殿。

「听說那位又鬧著跟兒子去。」康嬤嬤朝西北方向努努嘴。

「閔貴太妃幾次上書皇上要跟二殿下去西南,皇上不允,皇上說了,太妃上了幾歲年紀,北邊住慣了,往南去,怕不適應,再說,外面那有皇宮舒服,讓二殿下多回來幾次,年節母子團聚,也省得二殿下分心。」李皇後說到這,唇角含笑,丈夫深謀遠慮,朝堂之事,得心應手。

尚宮局

一個太監小跑來,「計司醞,再上幾壇子酒。」

「這麼快就喝完了,就皇上和幾位王爺已經喝了三壇子酒。」喚作計司醞的姑姑詫異地道。

「今兒皇上高興,里面正講笑話,快,趕緊上去,別耽誤了,我得趕緊听听去。」說完,那太監就一溜煙跑了。

跑到乾清宮門首,一個把門太監看見他,忙擺手道︰「快,正說得熱鬧。」

兩個人恨不得把耳朵伸到大殿里都嫌短。

「從前有個老翁,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年輕美妾,不久便有了身孕,那老朽心里琢磨,自己八十開外,還能有子嗣,就找大夫問詢,老郎中思謀,說,我給你講個故事,一日,我進山打獵,錯把雨傘當成獵槍,到了山里,猛地跳出來一只猛虎,我一舉雨傘,老虎倒地死了。」

碩親王說到這里,打住,不往下說了。

眾人都吧嗒吧嗒嘴,桂親王狐疑地問︰「這是何緣故?」

剛一問完,皇帝趙世賢琢磨過味來,哈哈大笑,緊跟著,幾個王爺也明白了,哄堂大笑。

桂親王有點懵了,扯住旁邊皇叔碩親王的衣袖,著急道︰「你倒是講啊!怎麼說一半就不說了。」

「講完了。」碩親王攤開兩手。

「那小妾有身孕倒是不是他的?」桂親王秉性耿直,一時沒轉過彎來。

皇上看他著急,忍住笑道︰「雨傘怎麼能打死老虎,一定旁邊人射的。」

桂親王想想,‘哎呦’一聲,又是一陣哄笑聲。

門口兩個小太監跟著樂,一個小太監道︰「接下來該誰講了?」

「安王爺。」

「安王大概不會講這種葷段子。」

小太監听見里面安陽王的清亮嗓音,「有一位將軍,文武雙全,被同僚請去家中做客,不巧出書樓撞到府上一位小姐,一見鐘情,待將軍走後,那小姐便害了相思病,茶飯不思,懨懨的就快斷氣了。」

安陽王停下來,瞅著平遠候,桂親王不解地問︰「後來怎麼樣了?」

「沒了。」安陽王不說了,端起酒杯,意味深長朝斜對的平遠候舉了舉。

平遠候機警,立刻听出安陽王所指那日吳府之事,不好動問,只好裝糊涂。

桂親王納悶,這又是何典故,埋怨道︰「皇佷,這故事講了半截,吊人胃口。」

「接下來的故事還是由章皇叔續上,佷子就不知道了。」

眾人都看向平遠候,平遠候有些局促,桂親王那廂大著嗓門道︰「章弟知道結尾,快接著講。」

平遠候鬧個大紅臉,憋了半天,才道︰「三殿下說的,我一無所知。」

皇帝趙世賢品出點什麼,招呼一個太監過去,耳語幾句,那太監走到安陽王面前,附耳說了句什麼。

安陽王點頭微笑。

明德皇帝觀察他表情,心中有數,笑瞅著平遠候道︰「這故事主角是章皇叔,朕猜的對嗎?」

平遠候離座,燎袍跪倒,「臣惶愧,卻有其事。」

明德皇帝酒喝了不少,一掃往日威嚴,分外的平易近人,也是酒精的作用,對趙章竟有這奇遇,表現得深感興趣,「好一個才子佳人的故事。」

「皇叔,你何罪之有,快起來吧。」平遠候趙章坐鎮西北,兵權在握,又忠心耿耿,頗得皇帝敬重,明德皇帝本是三分醉意,頭腦清醒,卻不糊涂,心道,也許可以在給他點恩典。

卻有個疑問,轉而像安陽王道︰「三弟怎麼知曉閨閣之事,說得這般詳細?」

皇帝趙世賢疑心頗重,安陽王焉能不知,皇帝一問,就明白幾分,起立,躬身答道︰「听吳侍郎之子,吳景芳說的,臣弟听著覺著新鮮,只覺這是酸腐文人杜撰,沒想到卻真實發生的事。」

桂親王向平遠候抱拳,「恭喜老弟,艷福不淺!難道就任由美人香消玉殞,何不抱得美人歸。」說吧,哈哈大笑。

「既有這樣痴情女子,朕就成全她。」明德皇帝招呼兩旁太監,「去吳府傳朕旨意,賜吳侍郎女……。」轉頭瞅瞅殿下安陽王,「小姐閨名叫……」

安陽王看皇上口頭傳旨,塵埃落定,詹夫人交代的事大功告成,忙起身道︰「吳玉蓮。」

「吳玉蓮為平遠候侍妾,欽此。」

皇帝話音一落,平遠候趙章趕緊離座,殿前跪倒叩頭,山呼萬歲,「臣叩謝皇恩。」

「起來吧,喝酒,這才子佳人這段揭過,下一個該誰講了。」皇帝端起酒杯,眾人哈哈一笑,接著講起笑話。

平遠候趙章叩頭謝恩,起身,朝安陽王瞅了一眼,安陽王一抱拳,二人心知肚明。

坤寧宮

「皇帝今兒酒喝了不少,想是快散了。」李皇後望著殿外,乾清宮方向。

一個太監跑上來,跑得急了,在大殿門口差點跌倒,嚇出一頭冷汗,忙站穩身子,小跑變成疾走,「皇後娘娘,前邊宴散,皇上朝這邊來了。」

皇後瞬間眼中閃過驚喜,忙坐直身子,朝宮女們吩咐道︰「快,給皇上準備醒酒湯。」

吩咐完,起身去寢殿更衣,一番忙亂後,帶著宮女太監跪在坤寧宮門迎接皇上。

帝後攜手,進了寢宮。

李皇後親自服侍皇上寬衣,待皇上上炕,忙喚;「拿醒酒湯。」

宮女把備好的醒酒湯端上來,李皇後親自捧給皇上,皇帝趙世賢一飲而盡,把碗遞給旁邊垂首侍立宮女,對李皇後道︰「皇後也坐下吧。」

李皇後坐在炕桌另一邊,笑著道;「臣妾听前面很熱鬧,行的什麼酒令?」

皇上趙世賢今兒挺高興,盤腿坐上炕,「今兒玩的新穎,說典故,笑話。」

李皇後頗為感興趣,親自給皇上斟茶,雙手敬上,「皇上撿好听的給臣妾說一說,讓臣妾也飽一飽耳福。」

皇帝就把碩親王說的跟皇後學了一便,皇後紅臉,朝地啐了口,「男人們在一起什麼葷話都說。」

「還有一個你們女人愛听,才子佳人的。」皇帝又學了安陽王說的故事。說完,明德皇帝雙肩往上動了動,顯然肩背有點不舒服,李皇後心細,馬上覺察到,「皇上,讓臣妾給捏捏?」

「這兩日,肩背酸痛。」李皇後從炕上跪爬過去,跪在皇上身後,雙手溫柔地給皇上揉捏起來。

李皇後還惦記安陽王說的故事,「皇上,後來怎麼樣?」

皇帝就把平遠候的事說了一遍,「成全他二人,不失為一段佳話。」

卻沒看見背後李後狐疑的眼神,片刻,李後道︰「陛下真信?」

她也沒看見皇上含笑的眼神,「皇後可相信?」

李皇後指移到皇帝雙肩,半跪著,身子抬高,手指壓下力氣加了幾分,「臣妾不信,想來皇上也不信。」

趙世賢沒說話,他更願意相信是吳家為了把女兒給平遠候做妾,故意編出來的,但他一直在最恰當的時機拉攏權臣,自然也就不放過這樣的機會。

李皇後手頓了下,趙世賢感覺到,偏轉回頭,看皇後扶了一下頭,問︰「怎麼了,頭痛病又犯了?」

李皇後溫柔地笑笑,手指又放回皇帝肩上,「老毛病了。」

「你該多休息,宮中事物交給方妃,讓她多操點心。」皇帝趙世賢剛登基三年,一後二妃,嬪以下有數十個,二妃都是皇上當年是王爺時,先皇下旨立的側妃,和李皇後一同入王府,侍候他日子久了,也有些感情,二妃中方妃最得寵,趙世賢素喜她聰明,賢良,當然,美貌是不可缺少的。

另一個側妃是瑜妃,本分守禮,木訥無趣,不甚得寵,余下姬妾,就趙美人還得幾分聖寵。

「三弟側妃人選,皇上要不要听听是那兩家姑娘?」安陽王的事,李皇後不敢擅自做主,且人選是不是皇上中意的,必得問清楚才好。

「你放手去辦吧,至于那家姑娘,朕相信皇後眼光。」皇上是打算對安陽王婚事撒手不管,到時母後問起,也好一推六二五,以免傷了母子情分,母後頂多埋怨他正事太忙,不關心幼弟。

「選秀的事,臣妾打算交給方妃辦,方妃聰慧,定不會讓皇上失望,臣妾把秀女的情況,細細告訴她。」

李皇後手指仍輕輕揉著皇上肩背,唇角卻飄上一抹嘲諷的笑,方妃,賢良淑德,侍奉太後至孝,深得太後喜愛,皇上垂憐。

「方妃是個妥當人選。」

李皇後想這事由皇上拍板,金口玉言,量方妃也不敢推月兌。

李皇後精明,避開安陽王正妃,只字不提。

三日後

京郊,通往西北的大路上,安陽王和平遠候騎馬並行,趙章迎著拂面的春風,騎著一匹汗血寶馬,安陽王騎著一匹赤兔馬,渾身火紅,沒有半根雜毛。

趙章微微側頭,朝後望了一眼,後面跟著幾輛豪華馬車,天氣暖和了,那馬車帷幔被春風掀開一角,里面坐著兩個女子,其中一高挑

女子明眸善睞,風髻霧鬢。

「王爺是為了那個女子?」

安陽王頗有幾分難為情,抱了抱拳,「承皇叔鼎力相助,小佷謝過。」

趙章看安陽王表情,心道,看樣子是被後面車上的女子迷住了。

吳玉蓮調養幾日,臉上雖有些憔悴,可身子已大好了。

細聲細氣地道︰「這次如不是姐姐相助,玉蓮就看不見姐姐了,姐姐的大恩玉蓮今生難忘。」

沈綰貞有一句話一直想問,心里矛盾,怕證實,令自己失望,瞅瞅吳玉蓮不失為清秀的面容,柔弱的削肩,這一念頭,散去幾分。

吳玉蓮掩飾不住興奮,「總算離開吳府,姐姐不知妹妹和姨娘這些年是怎麼過的。」提起她姨娘,多少有點傷感,「不知我走後,我姨娘在府里如何,夫人會不會刁難她。」神情有點憂色。

「姐姐問一句話,妹妹能如實回答嗎?」沈綰貞終于忍不住。

吳玉蓮看著她,誠懇地道︰「姐姐問吧,在姐姐面前妹妹不敢有半句謊言。」

「那日,你與愛蓮表妹在園中廝打,壞了你姐姐的婚事,是故意的?」

吳玉蓮愣了下,不敢面對綰貞的質疑,垂下頭,蚊細的聲兒道︰「玉蓮知道瞞不過姐姐。」說吧,抬起頭,眼底一片悲涼,「從小到大,妹妹不知受了多少欺負,小時,妹妹不懂事,和姐姐爭執,嫡母把我關起來,餓了三天三夜,連口水都不給喝,我姨娘只有偷著哭,都不敢替我求情,我姨娘若求情,夫人只會更生氣。」

沈綰貞也是庶女,怎能不知道其中的苦,喟嘆一聲,「好在都過去了。」

這時,趙世幀打馬來到車旁,「詹夫人,前面是十里長亭,就送到此處吧。」

沈綰貞頭伸到車外,一陣春風拂過,精神為之一振,看著馬上的精神抖擻的趙世幀,柔聲道︰「王爺大恩不知怎樣答報。」

趙世幀偏頭,身子低了幾分,二人離得很近,趙世幀朝里面坐著的吳玉蓮瞟了一眼,小聲道︰「夫人的故事編得不錯。」

沈綰貞吃吃笑道︰「王爺過獎。」

趙世幀命車夫前面亭子停車,沈綰貞和吳玉蓮步下車子,低低交談,趙章和趙世幀走過來,吳玉蓮納頭便拜,「謝王爺、侯爺救命之恩。」

叩了幾個頭,被沈綰貞拉起來。

趙章對吳玉蓮道;「我知道小姐有難言苦衷,此處出京城,小姐已安全,是不是就此別過?」

吳玉蓮一愣,即刻明白,羞得滿臉通紅,又跪下叩了幾個頭,抿嘴沒有說話。

這時,後面的一乘車子停住,僕婦丫頭下車,沈綰貞朝後擺擺手,繡菊上前把手上包裹遞給吳玉蓮,沈綰貞道︰「這包裹里是幾件衣裳,和五十兩銀子,你可有安身之處?我派人送你去。」

吳玉蓮抬起頭,滿眼感激,接過,小聲道︰「我去舅父家中安身,錢塘縣。」

沈綰貞招呼緊後面馬車,幾個才注意那是輛空車,兩個小廝跟著,看來沈綰貞已安排好。

吳玉蓮又重重叩頭,叩謝侯爺和王爺,又拉住沈綰貞「姐姐有空去看妹妹。」

沈綰貞又囑咐幾句,吳玉蓮依依不舍離開,上了車。

沈綰貞目送吳玉蓮車子走遠,吳玉蓮從車子里探出半個身子,朝沈綰貞等揮手。

「夫人怎會知道本候不會收下令妹?」平遠候心里納悶,不覺動問。

「以侯爺的聰明,能猜不到民婦的故事是假的。」馬車轉瞬沒了蹤影,沈綰貞收回目光,低身一福,「恕民婦大膽欺瞞之罪,民婦這樣做實屬不得已。」

平遠候拍了拍安陽王的肩,微笑著道︰「王爺有眼力。」這笑容頗有一股暗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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