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箋主僕也未敢提燈,抄小路向後花園去了,紅箋悄聲問︰「看門的老婆子打點好了?」
「打點好了,今兒輪值看門的是老夏婆子,夏婆子愛喝幾口,我把錢給她讓她打酒,她高興得什麼似的,一個勁地說讓奴婢帶她謝姑娘破費,說姑娘放心,天黑,她留門,這陣子剛吃過晚飯,花園里後角門附近輕易無人去的。」
「小心點,別讓那屋里的知道。」紅箋有點不放心。
「放心吧主子,那屋的奴婢注意沒在外面。」
「囑咐那老夏婆子別往外說,私通外男,說出去,讓少夫人和爺知道,定然怪罪。」
「老夏婆子說,讓姑娘快點,別耽誤了,怕有人經過看見,就滿身是嘴也說不清。」
二人邊走邊說,根本沒想到身後不遠跟著英姨娘主僕,紅箋主僕走到後花園,看看左右無人,奔西北角門過去,果然那里一個人都沒有,角門上了大鎖,紅箋道︰「那老婆子去那里了,怎麼門上鎖,你當時跟她怎麼說的?」
玉兒朝四處看看,老夏婆子連影都沒有,奇道︰「明明說好了的,怎麼門竟鎖上了。」上前,動了動上面銅鎖,一擰竟然是開著的,欣喜道︰「姑娘,老夏婆子果然沒食言,留著門。」
玉兒取下鎖頭,推了推角門,‘吱呀’一聲,主僕嚇了一跳,看周圍沒動靜,忙悄悄溜出去。
就看不遠大樹底下,站著吳堂貴,吳堂貴等得有點焦急,听見門響,忙迎上來,壓低聲兒道︰「妹子,為兄以為你不來了。「
紅箋接過玉兒手里的包裹,遞到他手里,道︰「里面有幾件衣裳,值幾個錢,典當了,還有五兩銀子,我就這些了,里面有封信,交給我哥哥。」
吳堂貴一听五兩銀子,有點失望,接過,道︰「妹子,我做生意賺錢,一定還你,日後我上京在來看你。」
二人離得近,紅箋看見他略有失望的眼神,口氣也不親熱,「你趕緊走吧,若讓人看見不得了。」
她表兄就匆匆告辭走了。
紅箋看他走遠,跟玉兒進了角門。
這情景被英姨娘和春曉都看在眼里,二人躲在樹後,等紅箋和玉兒走遠,才從樹後出來,春曉道︰「要不要告訴爺,私通外男,爺若知道輕饒不了她,。」
英姨娘想想,搖搖頭,「暫時先別往外說,等該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說。」
吳府
張姨娘腳步匆匆從上房出來,沈綰珠等在外面,迎上來,「姨娘,怎麼樣,父親答應給銀子了嗎?」
張姨娘小聲道︰「走,去我屋里說去。」
母女二人就來到張姨娘住的小院,進屋里,把小丫頭打發出去,掩門,張姨娘賭氣坐在炕上,道︰「你父親倒是想給你銀子,可架不住你嫡母橫檔豎攔,我從東說她從東堵我,我從西說,她從西堵我,橫豎都是她有理,不給銀子說怕人閑話,怕上峰懷疑你父親為官不清廉,又說給你做了十幾套新裙子,把她陪嫁的首飾都給了你,倒顯得她有多賢惠。」
沈綰珠一听也泄了氣,坐在椅子上,氣鼓鼓地道︰「說得好听,我拿出來姨娘看看,衣裳家常穿穿使得,穿著入宮,沒的讓人笑話。」
張姨娘道︰「你看三姑娘嫁入伯府,你長相不知好過她多少倍,反倒不如她,你若不進宮,太太也不會把你嫁好人家,姨娘想你進宮,或可以搏一搏,也許就能混出頭,哪怕封妃,嬪,姨娘也能揚眉吐氣,你兄弟也不至于至今落不到太太名下,還頂著庶出的名。」
沈綰珠低頭,擺弄衣角,「如今怎麼辦?明兒大家都著華麗衣裳,獨我進宮穿得寒酸,惹人笑話不說,就是宮里管事太監嬤嬤,也瞧不起,那還能出人頭地。」
張姨娘一听,著起急來,「這怎麼好,明兒午時就進宮,只好太太給你置辦的衣裳拿出來桃兩件。」
沈綰珠蔫蔫的,喃喃道︰「只好如此。」站起身,和張姨娘去她屋子里,和丫鬟月白三個人,把太太給置辦的東西都拿出來,擺在炕上,挑來挑去,沒有一件合意的。
張姨娘用手掂量這件,放下,又拾起那件,瞧瞧,放下,嘆口氣,「這瞅著光鮮,識貨的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料子,都是水貨,就是告訴老爺,老爺一個大男人也辨不出好壞,太太會說料子是京城大店里買的,我的私房錢都給你拿上,可衣裳現做也來不及了。」
母女都坐著,咳聲嘆氣,沈綰珠出了半天神,突然道︰「姨娘就沒有壓箱底的好東西?」
張姨娘懊惱地道︰「太太摳錢摳得緊,老爺偷著給的都貼補你身上了,手頭私房錢倒是有一些,可我的衣裳都是山東裁縫做的,那比得了京城,若穿出去一看就是遠道來的外放官員之女,京城都是些名門閨秀,排擠外來的。」
張姨娘突然拍手,想起,「有了,三姑娘不是有兩件好衣裳,進宮穿,也不過時,你不妨借來穿穿。」
沈綰珠也想起來了,道︰「三姐姐那日穿了件雨過天晴薄紗綴水晶珍珠衫和百鳥織金裙,說是太太賞的,太太的陪嫁之物,有了這兩樣,就不消擔心什麼。」
張姨娘一听來了精神,忙扯住沈綰珠就走,「去找三姑娘借來穿。」
沈綰珠這才高興起來,挨著她姨娘道︰「多虧姨娘幫著張羅,不然我一個人在京,沒人替我出頭。」
離家宴還有一會,沈綰貞就在上房的西耳房略歇歇,繡菊領著閆嬤嬤進來,沈綰貞從榻上坐起身,高興地道︰「媽媽來了。」
閆嬤嬤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給沈綰貞叩了三個響頭,眼含著熱淚,「老奴沒承想還能見到姑娘,死了也閉上眼了。」
沈綰貞忙命繡菊和巧珊道︰「快扶媽媽起來。」
繡菊搬了個矮杌子給閆嬤嬤坐,閆嬤嬤死活不坐,「人老了,不能忘了規矩,主子在小也是主子,奴婢老也是奴婢。」
沈綰貞也就不勉強,各敘別後的事,閆嬤嬤嘆道︰「這一晃姑娘都嫁人了,老奴不能跟著姑娘,姑娘多保重。」沈綰貞陪嫁丫鬟婆子是有定數的,兩個丫鬟,兩個僕婦,冉家的告假,佔個分例,沈綰貞不好在要閆嬤嬤,舍不得閆嬤嬤忠心,想想道︰「瞅機會方便我同太太要媽媽過去。」
閆嬤嬤心里放不下姑娘,又趴在地上叩了個頭,「老奴就巴望著能侍候主子,別無所求。」
「姑娘迷瞪一會,老奴不打擾姑娘了。」閆嬤嬤爬起身,往出走,走到門口,戀戀地回頭看看。
繡菊給沈綰貞蓋上一床被褥,放下帳子,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少頃,門又輕輕推開,沈綰貞闔眼躺著,听見門響,以為是繡菊幾個,沒睜眼問,「什麼事?」
「姑娘,是我們娘倆。」沈綰貞睜開眼,隔著帳子,見眼前站著張姨娘母女。
忙翻身起來,一把拉開帳子,「姨娘請坐。」又拉住沈綰珠坐在床上,張姨娘就坐在一張椅子上。
「姨娘一路勞累,沒眯一會兒?」沈綰貞與這母女在一個宅子里住的時候,極少往來,張姨娘得寵,也不把她這個沒娘的庶女放在眼里。
「這不五姑娘明兒就入宮,也沒件像樣的衣裳,五姑娘想起姑女乃女乃那日穿的珍珠衫和百鳥織金裙,想借去穿,五姑娘怕姑女乃女乃不肯借,我就說三姑娘在家時,就手松,不看重錢財,姊妹情深,姑女乃女乃不會吝惜一件衣裳的,五姑娘說了,仔細點穿,一定不會穿壞了。」
沈綰貞看今兒,沈綰珠朝她笑得很親近,倒真像是親姊妹,這個妹妹,從未把她當成姐姐,可要不借,顯得自己小氣,在說一件衣裳也不值什麼,左不過自己也不愛穿,太惹眼,心想,沈綰珠打扮出眾,不是件好事,在宮中會成為靶子,這話說了,母女也听不進去,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繡菊端上茶水,沈綰貞道︰「派人去把我的珍珠衫取來。」
「還有那件白鳥織金裙。」張姨娘抬抬,忙補充道。
「對不起,姨娘,那條裙子,府里洗衣房的下人給洗壞了。」沈綰貞歉意地笑笑,手里接過繡菊遞過來的茶水。
張姨娘和沈綰珠互相看看,大概以為她不舍得借,「洗壞就算了。」張姨娘笑得有點勉強,沈綰珠握著杯子表情很不自然。
繡菊見狀,知道二人多心,在旁道︰「洗衣房的人沒見過這種裙子,不會洗,便洗壞了,主子仁厚,也沒讓下人包賠。」
沈綰珠心里直嘆可惜,張姨娘賠笑道︰「有衫子也好。」
「找個小廝回去讓鳳兒找出來,說有急用。」沈綰貞又囑咐一遍,繡菊有點不大情願,沈綰貞遞了個眼色,她才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吳氏的丫鬟素蘭奉太太命各處找三姑娘,一個婆子朝西耳房指,「三姑女乃女乃好像在里面,我看三姑娘女乃女乃的兩個丫頭出出進進的。」
素蘭從西廂房抄手游廊快步拐過正房,走到西耳房的門口,揚聲道︰「三姑女乃女乃在屋里嗎?」
「誰呀?進來。」里面傳來沈綰貞清透的聲兒,素蘭進去,看見沈綰珠母女一愣,沈綰珠母女站起身正要走,張姨娘皮笑肉不笑的道︰「素蘭姑娘來,找三姑女乃女乃有事?我和五姑娘就不打擾了。」張姨娘母女看沈綰貞派人回府取,一時半刻,也回不來,也不好等著,只好先告辭,出門去了。
素蘭看看二人背影在門口消失,納悶這二人來做什麼,調轉過頭,朝沈綰貞道︰「太太找三姑女乃女乃。」
沈綰貞就隨素蘭過上房,就吳氏一個人在,翻看沈綰雲的嫁妝,看沈綰貞進來,掀開箱子把東西一樣樣放進去,沈綰貞也不便插手,行過禮,一旁立著,「母親找我?」
吳氏把最後一塊料子放進箱子里,闔上蓋子,「听說你有個丫頭叫鳳兒的,我想要過來使,不知你可否方便。」張姨娘過上房找老爺,吳氏為籠絡丈夫,臨時編出說看好個丫頭,其實就是那日金婆子閑說了一嘴,還沒跟沈綰貞提。
沈綰貞不知她何時看上鳳兒,就上次回娘家帶鳳兒來過一次,吳氏眼楮夠毒的,鳳兒卻是不錯。人機靈,長相標致,可吳氏不缺丫鬟使,定是給沈老爺的,下人也是人,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沈綰貞不想拿丫鬟送人情,鳳兒年輕,給沈老爺做通房,還要問問鳳兒願不願意。
就推月兌道︰「女兒回婆婆和大嫂,鳳兒不是我沈家陪送過去的人。」
「你婆婆不會說什麼,放心我不會虧待她,你是知道我心軟,待下人寬厚。」
沈綰貞低頭,笑笑未駁。
次日,黃昏,闔家送沈綰珠上車,趕去皇宮神武門,候選。
馬車走遠,眾人轉身欲走,只有張姨娘不放心,朝馬車消失的方向張望。
這時,兩輛車子停在沈府門前,眾人一看是伯府的馬車,一個小廝走上前,行禮,「奉大少夫人命,接二少夫人回去。」
「貞兒,你婆家來人接你,你就回去吧!」沈老爺發話。
沈綰貞明知躲不過去,只好辭別沈老爺和吳氏,帶著繡菊幾個上車。
沈綰貞坐在馬車里,望著木質車壁雕花,心神不寧。
一路越近伯府,越覺不安,下車剛進伯府大門,就仰面遇見三少夫人曹氏,曹氏吃吃笑著,「二嫂回來了。」。
「弟妹要出門?」沈綰貞看她笑容暗昧,猜想定是她和詹少庭圓房的事,府中傳開。
「去趟鋪子,小夫妻床頭打仗床尾和。」曹氏又湊近她耳邊道︰「二嫂快回去吧,屋里有人等你」說吧,嘻嘻笑著。
兩個粗壯的婆子看見主子,抬著軟轎過來,沈綰貞邁步上轎,只覺雙腿沉重,心慌意亂。
沈綰貞繞過琉璃照壁,鳳兒在院子里看見,便跑過來,一團高興,近前悄聲道︰「爺搬回來了,爺在屋里等主子多時了。」
沈綰貞看屋子里掌燈,西暖閣窗子有人影晃動,頓了下步子,深吸一口氣,抬腿走了進去。
秋霜端著盆,從里面出來,見她忙跪下,「奴婢給少夫人請安。」
「起來吧!」沈綰貞邊說,自己掀簾子走進去。
詹少庭盤腿坐在炕上,看見她進屋,問︰「怎麼才回來?岳父大人還好吧?」
沈綰貞听他叫岳父听著別扭,嗯了聲,站在西暖閣地中央。
「坐過來。」詹少庭斜睨她,命令口氣道。
沈綰貞朝跟著的繡菊幾個道︰「你們出去。」
幾個人退出去,堂屋里的秋霜也跟著出去,繡菊輕輕闔上門,錢婆子有些擔憂,看這暗下來的天色,發愁,貼在門板上听里間動靜,里面什麼也听不見。
「怎麼?怕我吃了你嗎?」詹少庭不滿,看她的樣子是不願意跟自己對面坐。
「妾身有幾句話說。」沈綰貞淡淡地道。
「你又想說什麼?威脅我嗎?」詹少庭嘲嗤一笑,看著她,一副很不屑的樣子。
「妾身同婆母說了,要出家為尼,爺後院多的是女人,也不在乎妾身一個,妾身心意已堅。」沈綰貞正色道。
詹少庭正抓起桌上的西瓜啃了一口,驚異地停住動作,「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妾身想出家為尼,若實在與伯府臉面有礙,妾身就在這上房僻一間淨室,早晚吃齋念佛,帶發修行。」沈綰貞很耐心地說,聲兒如古井水平靜無波。
詹少庭放下手里的西瓜,抓過桌子上帛帕抹了一把手,抬起頭,深深地看著她,半晌,冷哼一聲,「我就那麼讓你討厭,寧可出家為尼,也不願與我同床共枕。」說吧,生氣地別臉,不願看她臉上那份篤定。
「夫君既然問,我就說實話,初嫁時,夫君心有所屬,但對妾身哪怕有一點尊重,或者夫妻同床異夢,相敬如賓,妾身認命,可是如今已晚了,妾身心已死。」綰貞說的是心里話,在古時候,兩廂廝守,至死不渝的愛情,那是奢望,除非窮得娶不起媳婦,家境殷實的都是妻妾同堂,哪怕就是普通人家,家境一般,只要養得起,也會娶個妾回來。
「父命難違。」詹少庭也許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只是拿父命做借口,心底深處,是男人的佔有欲。
正這時,門外繡菊朝屋里喊︰「爺、少夫人,阮媽媽來了。」
「請阮媽媽進來。」沈綰貞一聲,隨著門輕微響動,傳來窸窸窣窣裙裾走路時,互相摩擦的聲兒,腳步聲卻極輕微。
沈綰貞走去詹少庭對面,隔著炕桌坐下。
腳步聲漸近,半截門簾下露出靛青緞裙一角,詹少庭正正坐姿。
門簾一晃,阮媽媽含笑走了進來,上前恭恭敬敬地施禮,「老奴請爺和少夫人安。」
「媽媽請坐。」沈綰貞指了指窗前椅子。
「繡菊,給媽媽倒茶。」沈綰貞朝外揚聲喊。
繡菊進來,走到方桌前,端起茶壺,阮媽媽忙按住她提壺的手,「姑娘別忙活了,老奴怎能這麼沒眼色,傳幾句話就走。」
阮媽媽就也不坐,自懷中掏出一方雪白的帛布,抖落開,沈綰貞就看這塊帛布白得刺目,馬上明白過來,臉不由紅了。
阮媽媽又折好,走過去,放在炕上,意思在明顯不過,老臉笑得像盛開的菊花,「少夫人,老奴不用多說,明早老奴過來取。」
「老奴就不打擾爺和少夫人了,**一刻值千金。」說吧,蹲身告退。
詹少庭看見這塊雪白的布,一臉笑意,「這回你還有何話說,不圓房,對母親怎麼交代,先把你出家的念頭放一放。」
沈綰貞不答,眼楮盯著窗下紅木方桌,方桌上擺放著待切開滾圓翠綠的西瓜,旁邊躺著一把鋒利的長柄尖刀。
沈綰貞走過去,把刀子抓在手里,一步步往炕邊走,詹少庭坐不住,嚇得往里挪了挪,說話聲兒都有點變了,「你要做什麼?」
「想行刺親夫?」
沈綰貞越來越近,詹少庭嚇得一下子蹦起來,站去炕里,手指著她道︰「殺夫死罪。」
沈綰貞卻沒理會他,泰然地走到炕前,撩起衣袖,露出潔白皓腕,左手握拳,手臂平舉,右手持刀,把刀刃對準手臂,往下一壓,寒光一閃,沈綰貞雪白的藕臂現出一條紅線,瞬間涌出鮮紅的血,順著劃破的傷口流淌,‘滴滴答答’濺落在炕上平鋪的那塊雪白的帛布上,少頃,便鮮紅一片,一圈圈暈染開,像雪地中盛開一朵朵紅梅,鮮艷刺目。
詹少庭驚得瞪大眼楮,半天才明顯松口氣,坐下,死死盯住那塊被鮮血染紅的雪白帛布,默默無言。
抬頭,驚見,沈綰貞的手臂仍咕咕流著血,沈綰貞唇色發白,刀子一甩,扎在詹少庭身前的炕桌上,詹少庭嚇得一激靈,盯著那把刀,森冷的寒光,刺得他眯上眼。
就見沈綰貞撩開中衣,用牙一撕,扯下一布條,麻利地把手臂纏住,也不看他,淡淡然地道︰「爺這回可以交差了。」
說吧,轉身離開,細碎的腳步聲往東間去了,然後是關門聲,插上門閂。
詹少庭盯著炕上擺著的一摞子鮮亮簇新錦緞被褥,上面一床大紅緞撒金繡百子被,喜慶吉祥,轉臉看見扎在桌上的刀子,伸手欲拔出,刀子深深嵌在紅木桌上,紋絲未動。
沈綰貞躺在東間炕上,手臂隱隱作痛,側耳听西暖閣動靜,披衣下地,扒著門縫朝西屋看,西屋已黑了燈,想詹少庭大概歇下了。
還有些不放心,又走去窗台,借著月光,模索到針線笸籮里的一把剪刀,握在手里。
走回炕上,把剪刀放在褥子底下,衣裳未月兌,和衣躺下,困極,睡過去了。
夜半,‘啪嗒’一聲,沈綰貞驚醒,心噗咚狂跳,看屋子里灰黑一片,听听,再沒什麼響動,大概是窗外野貓踫掉了什麼東西,沈綰貞才放下心,又接著睡了。
英姨娘早起,換上一身洗干淨的衣裳,將換下來的褻衣褻褲團團,想要和裙子拿去洗,突然,發現褻褲上有一個紅點,她拿過翻看,褻褲上有星星點點的紅,心突地一下,模模小月復,沒什麼異樣感覺,想大概自己多心,坐了一會,撩開帳子,喊,「春曉。」
春曉走進來,「姑娘喚奴婢,是要起來嗎?」
英姨娘從帳子里探出頭來,「你今兒回爺,就說我有點不適,想請大夫瞧瞧。」
春曉答應一聲,就把帳子用兩邊垂落絲絛束住,掛在銀鉤上,待英姨娘起身,就彎腰收拾床鋪,卷起英姨娘換下的衣裳,就扔到盆里,想讓胖丫拿去洗衣房洗。
英姨娘系上裙帶,道︰「洗衣房上次洗的裙子還沒拿回來,又要耽誤好幾天,你拿去井邊打水洗了吧。」
春曉不很情願,可主子吩咐也不敢不依,就端著盆,去井沿邊,提上一桶水,蹲著搓洗。
芍藥的丫頭稟兒,清早也來井邊端盆打水,看著她悶頭洗,眼楮盯在春曉正搓著的褻褲上,道︰「那褲上血跡搓洗不淨,會留下印子。」
看春曉蹲著只顧洗,也不搭腔,稟兒怏怏地端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