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回番外︰子兮子兮(一)文/花姽
(親們,你們最期盼的夜子碩對龍姒裹,寫的子涕淚滿面,本想端午送大家的,但是左右該不甚滿意,現在終于送來遲來的端午禮物,不廢話,趕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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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天校驗之三。
龍姒裹顫巍巍地爬起身,還沒站穩又跌了下去,天涼雨薄打在一身抹血的衣裳上混著血漬蔓延匯成一條條令人窒息的血流。她抬首望著踉踉蹌蹌走出結界的天寓仙,手一緊那方巾帕被她緊緊的拽在手心里。
無力的垂下頭,耳邊忽而傳來一道輕聲,不大,卻足夠撼動她全部的心牆嗝。
「殿下,老夫愚昧一生沙場,卻也知曉那淚流的必定心傷……既然心頭有那麼個人,還請殿下再勇敢一點。」
渾身禁不住一顫,待姒裹回過頭,那道身影已然悄然遠去,不同于別人的鋼銳戰袍,那道灰色布衫的身影此刻留給她竟是數不清的滄桑,那是歲月的傷,將所有的苦楚吞咽進心底的濃重的傷。
…閘…
一陣戒香飄來,帶著那人獨有清逸。
忽然的,姒裹竟不知怎麼的居然不願意轉頭看他,低垂著眼,沉沉緘默。
「姒裹,最後一場,對的是為師。」那道清淡的聲音傳進她的耳里,無端又另她眼眶一酸。
「師父……我很疼。」
我,好辛苦……
遠在五丈外的夜子碩驀地蹙起眉,只看那低垂的小臉薄唇輕啟卻無從辨別她說了什麼。
「十招之內,必使出你畢生所學,只要能與為師對上十招,便算你勝。」
場外眾仙聞言一陣嘩然,一下子如炸開了鍋般驚愕交首議論。
通史仙尊更是嚇得一哆嗦,手寫的狼毫‘怦’地一聲丟下了地劃上一筆濃重墨跡。
「十招!?司命天神的十招常人連一招都解不了啊!」東斗星君捂著胸口急道。
「想當年我勉強應了三招便在床上躺了十日不止。」天佑元帥亦忍不住蹙起眉頭。
「事隔十數萬年天神修為只增不減,如今只怕早已造極。」甲午神衛玉卿一字一頓道出事實。
而一側的鳳薇憐只是沉默,目光遠眺緊盯著天帝的反應,沒有放過一分一毫。眼神已由最初的驚詫不信慢慢變得黯斂深沉,心中已然經歷一番大起大落。
看,她好像發現了什麼秘密……
此時結界內已然刮起黑色狂風,夾雜著雷電轟鳴連引著界外的整片天地黑雲斂伏,乾坤變幻。
「公主,公主!!不要!!不要……」
鳳薇憐側目看向台下已然哭得肝腸寸斷的那個女子。整個人怔了怔,誰不知曉西天佛陀座下唯一的女弟子夢洄素來斂情修性,不卑不亢,今日卻哭得這般狼狽無助。
「鳳薇憐,你有沒有這種感覺,你即便舞盡畢生的芳華也不及一人眉間那抹朱砂。」
鳳薇憐愕然看向來人,眸中驚愕乍現。
眉間朱砂?天下間唯有……
她飛快將頭轉向結界方向,一瞬明白過來。
「花神這話說的模糊,薇憐愚笨怕是不甚明白。」
那人似無動于衷,澀然一笑,半響才看向她,凝視良久。「你懂的。」
身子一震,垂下眼瞼,掩飾住內心的慌亂,終勾唇一笑。「薇憐不才,只知既然無法比較便不去比較,天行有常,人各有命,又何必為難了自己。」
瓊光神色一僵,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她,唇角半揚,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知道麼?我最怕的是我們最後愛上的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心,盡管我們如此深愛,如此寂寞,如此驕傲。」
這顆心,蒼涼的除了禁錮住自己,再觸動不了他的心房。
這話說不震驚是假的,鳳薇憐渾身如澆了寒水般透骨的涼,胸腔內那顆狂跳的心髒已然證實自己心中念想。
良久,她終于說服自己扯出一抹有些牽強的笑。
「花神尊貴,六界聞名,您多心了。」
你多心了瓊光,你多心了,在我看到龍驍涵強忍著驚痛的眼眸時,那里的哀傷是那麼的明顯,我終于明白,我即便能折損我所有的驕傲與尊嚴,那人的心早已在我未觸踫的年歲里,悄然滋長。
瓊光艱難的抿緊了唇,再不言語,可眼波泛出的眼神卻流露出太多的情緒。關于愛,關于恨,關于太多的無可奈何的傷心。
鳳薇憐緩緩抬眸,望著結界內與高台上同樣的一副冷若冰霜的兩雙臉龐。有瞬間似乎明白瓊光的痛苦與掙扎。
她知道,天帝對龍神女早已非單純兄妹情誼,那麼……素來便高高在上的司命天神呢?
他的愛,是否在這一段段恩怨情纏的歲月里亦悄然滋長。
天空逐漸被煙雲遮日,昏漠漠厚重的仿若要壓塌下來一般,雷聲霹靂徹遏雲霄,整個世界猶如陷入一片混沌黑暗中,唯有結界中的兩抹飛鴻,見證著刀光血影般的廝殺。
剛塌進校場聞訊趕來的萼華被眼前漫天的異像彌散驚的失了魂。
天空黑雲壓日,紫極必黑,姒裹,沒了一魄的你,當真選擇決絕至此……
龍姒裹已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與夜子碩對上招,腦子轟然一片,沒有算計,沒有謀慮,甚至沒有防備,無視身上一刀刀不斷增加如血的傷痕,眼底的憂傷再無法克制如水彌漫。
那一刀刀代替曾經的疼撫附加在她身上的傷疼讓她幾近被回憶淹沒。
他說,阿裹,背挺直,馬步要扎穩。
他說,阿裹,口訣不是歌,但是這麼背著……也挺好。
他說,阿裹,別怕疼,功夫要下苦力才會有收獲。
他說,阿裹,如果有一天能把手中的劍指向師父,那麼阿裹就成功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當這天來臨,她甚至連握劍的力氣都沒有,只會一遍遍無用的細數自己身上的傷痕。
師父啊師父,你有沒有想過,阿裹或許愛上了你,阿裹或許真的不想當戰神,阿裹或者真的……不想死。
「三招。」
空靈的聲音劃來,明明不大卻凍結了她的心。
「龍姒裹,舉起你手中的劍,當這六界的面!」
龍姒裹咬牙,抬起染滿血污的臉,定定看著他,千言萬語哽咽在心只化作一句心顫。「師父……」
然,下一瞬數道白茫茫的電光的掌風撲面襲來,在姒裹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下,「霍」地一聲將她打飛出數十丈,一口血立馬噴薄而出。
而她腦海里的唯一的想法就是——為什麼!
為什麼逼我!
為什麼逼比我動手!!
「不要逼我!!」她跪趴在地嘶吼出聲,呼吸沉重,長長的頭發被發散無風肆意張揚,眸如烈焰般瞬間便得狂熱熾烈!
「站起來!」
「師父!!」
凝望著那雙淚水在眼眶打轉的小臉,污淒淒的臉上已然瞧不清神態,唯一明亮的雙眸如今只剩悲傷,溺斃人心的悲傷。令他的心,無端劇烈扯痛起來。
「龍姒裹,做人一百分就夠了,但是你不是做人,是做神!」
夜子碩此話一出,驀地就發現他那一向明媚的徒兒,瞬間已經失去了種叫生氣的東西,也失去了悲喜。
身子不受控制晃了一晃,龍姒裹只感頭疼欲裂。她想嘶吼,想尖叫!只因為他從沒將這現實如此赤-果果毫不遮掩的擺在彼此的面前。
「龍姒裹,凡成大業,必有副冷硬的心腸,如今六界之人悉數在場,為師只命令你龍神女,站起來!」
站起來三字因為用力瞬間振蕩在結界的上頭不停的更迭回音。
姒裹慘然一笑,冷硬的心腸?冷硬的心腸!!為什麼全天下人都要自己有一副冷硬的心腸,無情無欲,無心無愛,逼我要有一副冷硬的心腸!
她突然仰頭大笑起來,笑得好不暢快,像是瞬間領悟了什麼般,笑得一臉冰涼,笑得渾身顫抖!
我早知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有代價,我早知你從來心系蒼生,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讓我面對你,不要讓我面對,那麼冰涼的你!
我不適應,我會崩潰!
我就是這樣,我龍姒裹就是這樣,學不來冷漠,看不開命運,我只是這樣,哭哭笑笑,瘋瘋癲癲的過日子,我沒有什麼未來,我只會這樣過日子。
你舍得傷,就傷!
結界外的仙卿听不到二人的對話,只看龍神女突然不可遏的笑了起來,神色孤戾至極只消瞧上一眼就足夠叫人人毛孔悚然。
瓊光淚眼望去,一雙手已然涼透。
為什麼明明感覺一個人在笑,卻讓人覺得那麼的悲痛欲絕。
目光微轉,看向高台中央的那道身影。也許是天昏地漠的緣故,那張輪廓分明臉如今只剩一片暴戾,陰漠的已然不能用言語形容。
夜子碩啊夜子碩,真正狠心的人原來不止是你,還有那個一直以寵愛之名卻逼迫她甘願希望的大哥……
在眾人陷困在那淒悚的笑聲間時,一道身影驀地舉起拔地而起,帶著從未有個決絕與冷漠宛如月兌骨換胎般一瞬神化,飛漲的長發如瀑般飄蕩在空中,一雙眸里綻著血一般妖冶的紅蓮,黑紫大袍獵獵嘶狂展昭。
而那手中的劍,噌地一聲頓時發出萬道耀眼紫光,下一剎便朝那人襲去!
「老天!!那是什麼東西!!」
「我的老天爺!那還是人嗎?!」
相比眾人的驚愕無錯,夜子碩的一顆心卻終于沉沉一松,那冰冷極近刺骨的臉上終有一抹笑意閃過。
搖身一變,那一身自晉升後便再無人窺見過的玄色天衣豁然出現在六界眾人眼前。
令眾人不得不從心底敬畏震駭,腦中只有同個反應。
司命天神這次是來真格的了!
玄衣紫邊,讓龍姒裹或者說,如今的龍神女的眼眸中霍地閃過一絲光芒。只是凝眸看他一股熟稔的感知恍然掠過腦海,像是上一世夢縈千回的夢魘,像是冥冥注定的牽絆。讓她早已冰冷的身體衍生出一股難言的熟稔。
一股風擦而嘯過,只看她素手默然一揚,方才那消失在天地間無影蹤的黑風頓時沖破天際從四面八方朝她的聚集而來,夾雜的雷電的嘶鳴,那情那景令眾人大駭!
不是她召喚風,而是風自動自發的朝她聚集而去。這並非凡人仙家能力所及,那是神啊!真正的神才能有的絕巔神力!
「大哥,大哥!那是誰,不是阿裹,她不是阿裹!」龍二急的一把上前抓住龍一的黃袍,一副不可接受的大喊,「那人是誰?!」
那只有阿裹面孔卻無阿裹任何分毫神情的人是誰!!
「是真正的龍神女。她復蘇了。」
身後有道聲音傳來。
龍家兄弟應聲回頭。月老仙君站在他倆的身後,那雙眉眼像是看盡了萬世千秋,帶著厚重滄滄的眼神逼得二人一時無法開口。
「心神所縛,念也悾悾,即便化神,實則可慘。陛下,我將對天神的話再一遍轉訴與您。神女雖是蒼生希望,福蔭天下,但總歸有她不能負荷之事。」
只是,陛下老臣不是知否該告訴你與天神,龍神女,絕沒有下世。
月老仙君沉沉的嘆了口氣,蒼生與龍神女,何為重?
眼前這一切,似乎已然給了他最為隱含的答案。
「陛下,你真的決定了麼?公主的意念如若被神力全副控制,便是眼前這個樣子。」
「決定什麼?!」龍二聞言瞪大了眼雙目霍地爆紅,繞道龍一跟前,拽住他衣袖,急吼。
「大哥!你決定什麼!?你和夜子碩都決定了什麼!!」
而回應龍二的只有空氣中聲聲的爆破與……龍一默然的眼神。
這個發現冷不丁的讓龍二脊骨泛寒,嘴唇已沒有一點血色。
「龍一,你不能這麼做,龍一!!」
那雙默然的冰冷的依舊沒有回應,他何嘗不知道自己不能那麼做,只是,如若不讓夜子碩激發出阿裹體內的蟄伏的神力,不讓她威攝六界,那麼他的阿裹將來要怎樣在六界立足,要怎樣完成煙嬈大神的願景,要怎樣,活下去……
當初他亦曾問過夜子碩,為何如此苦苦相逼,為何如此不留余地。
而上述的,便是夜子碩甘願親自操掌這場校驗的真正理由。
六界立足、大神願景、還有,活下去……他明白夜子碩為何如此痛恨現今六界,為何憎恨魔界,為何清冷至斯。
一切都為了那個數十萬年前灰飛煙滅的那個子女。
如若六界不抵棄她,如果魔界哪怕能伸出丁點援手,如果自己還能再強一些,那個女子的下場怕不會如此之慘。
蒼生與龍神女,何為重?
而阿裹……龍一垂首望著一雙鮮血淋淋的手,慘涼一笑。
自己怕到底,會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