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秋見我精神好,就喚盼夏將掛著的會學舌的鸚哥兒取來,陪我逗著鸚鵡,風吹來,飄過落紅幾許,我伸手輕輕拈起,頓有一襲馨香浮來,卻是薔薇殘瓣,抬眸四瞧,院牆上的薔薇已大半頹萎,偶爾還有點點鮮艷,卻已是晚期掙扎了。肋
手指輕輕彈開花瓣,心里難免有些感傷,迎秋從小就跟著我,于我的心思再無不知道的,就笑,「娘娘是為這花兒要謝了不高興罷,其實倒也不必,它若是一直的這樣開著,可有多少精神留到明年呢,左右,這花開完了,總有別的花兒接上來,就像是頭上的日頭,它落了,自有月亮上來給大家照路,又像是這家里來客人,你走了,自有他來,有走就有來,何必傷感。」
「秋姑娘這話錯了,這茬走了,就算下面還有人來,卻已不是原來的人了,」雲姑不知幾時來到邊上,捧著幾支芍藥笑吟吟的道。
迎秋抬頭看是她,臉上就有了幾分不悅,「雲姑姑,娘娘這幾日身上不好,心里本就不痛快,姑姑不說拿話勸著,倒還來火上澆油。」
雲姑卻冷笑,「膿水捂在傷口里不發出來,外面的疤結得再好也是枉然,依我說,秋姑娘這是在害娘娘。」
身為我的貼身大宮女,這靜怡宮內的宮女領事,迎秋幾時被人這樣數落過,就也冷笑起來,「要這樣說,倒不知姑姑如何的妙手回春,能醫得好娘娘這瘡疤?」鑊
「很簡單,揭開瘡口,流了膿,去了根,娘娘心里這傷自然就好,」雲姑邊將那芍藥輕輕放在我面前的小幾上,邊淡淡道。
迎秋一皺眉還要說時,被我輕輕抬手止住,我笑問她,「這瘡疤和瘡疤是不同的,揭了疤也未必就能將那膿水清楚掉,嗯,依姑姑說可如何是好?」
「世間萬物皆有相克,娘娘只要能狠得下心,有什麼做不到的,」她雖在永巷里被折磨多年,這幾日養下來,倒頗是恢復了些神采,此時邊說邊對著我戲謔的眨眼,仿佛,她才說的乃是一件好玩至及的事兒。
「姑姑這話雖說有理,細咀嚼卻也只是一句空話,狠心誰不會,可若一擊之後不能全身而退,姑姑您說,這豈不就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到時那根去得掉去不掉本宮不知道,但是自己的性命難保卻是一定的,」伸手輕輕拈起那芍藥湊到鼻下輕嗅,花香清洌,相比于芍藥,我更愛這個。
「娘娘是金尊玉貴的身子,有勇也好,有謀也罷,總是無須娘娘親自動手的,娘娘援救奴婢于水火之恩,奴婢百思不得其報,這事兒,且交給奴婢去罷,」她垂著頭,依舊只是淡淡含笑,可是那眼里卻早已經泛出一絲狠虐來,就仿佛,她眼前的這不是千嬌百媚的花中宰相,而是慈寧宮中那張雍容尊貴的臉。
將那芍藥一丟,我坐直了身子,臉上一時笑意盡斂,正色低聲道,「本宮知道姑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可是有的東西根深蒂固枝杈纏繞已不是一日之功,姑姑手無寸鐵弱不禁風,想撼動那棵大樹,哈哈,姑姑,您是不是瞧著本宮餓得慌,就在那紙上畫個餅兒來哄本宮啊?」
她眉眼間鋒芒一閃,燦然而笑,「也罷,既是娘娘瞧著不像是能吃的,奴婢就先給娘娘上道點心嘗嘗看吧。」
我輕輕的靠回椅背,低頭只認真瞧著手上包扎的棉布,「既是姑姑好意,本宮就等著了,只是姑姑做這道點心時得自己小心了,這萬一有了什麼漏子,本宮卻是顧不著的。」
「那是自然,」她又低一低頭,「娘娘放心,若這道點心做糟了,奴婢自己個兒吃下去,萬不會有半點屑子落到娘娘跟前來。」
合上眼,我輕輕點頭,「如此,甚好。」
身邊靜了片刻,就听得有細碎的腳步聲輕輕遠去,迎秋這才壓低了嗓子道,「娘娘,她想干什麼?」
我不語,她想干什麼,她想報仇,殺太後唄!
迎秋又接著道,「娘娘怎麼就應了她呢,這真要有個萬一,她可是娘娘親自向內務府點名要在靜怡宮的人,她說自己能吃得下就能吃得下麼?」
「只是小點心,不怕,」我嘴角微微一抽,想笑卻到底笑不出來,此時此地于我而言,這後宮里的爭斗其實已經不算什麼了,我要我的父母平安無事,那些榮華富貴男歡女愛,在我父母的安然面前,實在是不值一提。
而我之所以不攔著雲姑,則是抱著破釜沉舟的心罷了,若是我蕭家前面的路絕了,別人,也休想能夠安然逍遙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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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小喜子密切的注意雲姑,卻不許驚動她,小喜子卻告訴我,雲姑每日里只在院子里修花剪草,並不做什麼,我有些愣,卻又沒心思去細想,索性就丟開手了不管,只問小喜子,「這幾日,你們出入還難不?」
他點頭,「回娘娘,如今雖也讓奴才們出去了,可都是有人跟著的,奴才連半句話也不敢多說,便是那雲姑,奴才也只敢遠遠的瞧著,若她真要做什麼,奴才即便想驚動,也是驚動不了的。」
我在屋子里轉了幾轉,就讓他出去了,回頭看向迎秋,「我要去御花園。」
迎秋有些遲疑,「娘娘,您是想見葉將軍麼,可如今娘娘走到哪兒都有人跟著,會不會……」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