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秋知道我的性子,也就不再說什麼,替我換了衣服,裹上件薄披風,便慢慢出了靜怡宮,門上的侍衛果然不攔著,卻有六個帶刀侍衛在三步以外死死的跟著,我有時故意頓下步子假借看花,眼角余光輕瞟過去時,他們一手扶著刀把,一手輕垂,眼觀鼻鼻觀心的全都動也不動,我皺一皺眉,便知此次不同上回,是甩不掉他們的了。肋
他們是凌御風的鐵血侍衛,以凌御風的話為唯一指令,其余的人,即便是太後,也不能讓他們有絲毫動搖。
心下便就有些泄氣,便扶著迎秋在御花園中沒頭蒼蠅般的亂逛起來,為免讓身後的這六人懷疑,那桃林卻是無論如何不去靠近的,這樣走了一會子,我突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這御花園里,怎麼就咱們?」
我這才發現,這逛了半天,除了我們這一行八個人,竟是連個給花草澆水的奴才都沒有看見的。
迎秋欲言又止,我愈發疑惑,忍不住回頭看那幾個侍衛,就有其中一個跨前一步,施禮回稟道,「回娘娘,皇上下了嚴旨,但凡娘娘來這里散心,其余的人不論妃嬪奴才,一概回避。」
我倒吸口冷氣,「什麼?」
凌御風新登帝位,後宮不說三千也有不少,他竟為我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迎秋嘆了口氣,「是的,前兒個娘娘和皇上爭執過後,皇上更是一道旨意,將那天早上進過這御花園的人,全都……,全都……」鑊
「全都怎麼了?」我攥緊拳頭,全不覺得手指上還痛著。
「回娘娘話,皇上的口諭說,那天早上進過這御花園的奴才們犯了規矩,全部杖殺,」還是那個侍衛開的口,他表情淡淡,這樣血腥狠虐的事,于他卻像只是喝了杯茶般的簡單。
我身子一晃就向後仰,迎秋已覺得我不對,適時的一把抱住,「娘娘……」
「全部……杖殺……,」我身子冰涼,一時只覺得這四周盡是死不瞑目的泣血冤魂,有誰比我更能清楚的知道他們的冤枉和怨恨,告訴我真相的人是葉子諾,何嘗和他們有半點關系呵,那麼多條命,就只為我隨口遮掩的一句話,就那麼沒了……
我分明看見我的手上鮮血淋灕,我分明看見我身邊盡是一雙雙含淚滴血的眼,他們在叫,「娘娘,還我命來,娘娘,還我命來……」
我死命的閉上眼楮拼命搖頭,「不,不……」
「娘娘,娘娘您這是怎麼了?」迎秋唬得手腳發軟,一邊死命的抱著我,一邊朝那幾個侍衛喝道,「還不快傳小轎子來抬娘娘回去。」
那些侍衛都是男子之身,雖然為我的反應驚到,卻無論如何不敢來扶一把,正扎著手不知如何,一听迎秋喝命,就有人已飛奔著去了。
轎子很快到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兩個宮女,卻面生,想是時間緊急倉促間胡亂叫的人,那兩個宮女手腳極是利索,一個臉兒圓圓的小宮女過來從後托住我的身子,輕聲道,「娘娘,您小心點兒。」
我淚流滿面,正心散神離,听了她的聲音,不經意的朝她一瞟,卻見她眉眼彎彎,見我看向她時,她竟朝我眨了眨眼。
我一時以為自己眼花,定神再看時,她對著我又連著眨了兩下,那眼里意味深濃,分明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我頓時愣神,她已經低下頭去,扶著我道,「娘娘小心腳下,」說話間,手指更是有意無意的在我的胳膊上輕輕一捏。
我愈發確定這個宮女有古怪,轉眼間已到了轎前,她和迎秋一左一右扶我坐了進去,隨著轎簾放下的一剎那,只見她手輕輕一抖,一個團成一團的東西,準確的落在我的膝上。
我心下一跳,忙用袖子將那團東西遮住,待轎子起了,我才將袍袖移開,那團東西原來是個紙團,我心里激烈的跳,三兩下拆了手上的棉布,打開那個紙團看時,就見上面赫然寫著,「人已至京城,被秘密拘押不知下落,望打探。」
我一把將那紙條死命的捂在胸口上,原來父親已經到了京城!
不過眨眼間,已回到了靜怡宮,迎秋扶我下轎,那個圓臉小宮女卻已經不在了,我站在轎門口頓了一頓,就問迎上來的盼夏,「皇上下朝沒有?」
盼夏邊來扶我,邊道,「回娘娘話,尚未有人傳話過來,皇上還在前面大殿上呢。」
我心里砰砰跳得像是擂鼓,點點頭,「好,我去前面偏殿里等皇上。」
迎秋忙攔道,「娘娘,您方才差點暈厥了,還是回屋子里歇會兒吧。」
最新最快的無錯更新就在:我臉上淚痕猶在,可整個身子卻已繃成了一根拉緊的弦,「我沒事,」說著一甩她的手,我徑直向前面園子走去。
迎秋小跑著追上來,「娘娘,您就別去找皇上爭執了,那些個奴才都已經死了,你再怎麼著也救不回他們的命,何苦來?」
我這才明白迎秋在怕什麼,于是搖頭,「你放心罷,我不是去質問皇上,」說到這兒,我忍不住苦笑,「他是天子,即便是被封撫遠大將軍的我的父親,他也是想收拾就收拾了,何況是那幾個命如草芥的奴才,死了好啊,早死早投生,願他們明兒個都投一個富庶安然的人家,不用再吃這輩子的苦。」
「娘娘,」迎秋小心的叫著我,眼里盡是擔憂,而我卻知道時間緊急,哪里還顧得跟她說這些個廢話,只腳下如風的朝前面偏殿而來,到了月拱門時,那門上的侍衛並不攔我,恭敬的行了一禮,就讓我進去了。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