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急得渾身冷汗,拼命大叫,「女兒沒有殺他,沒有……」
「姑娘,姑娘……」有誰在我耳邊輕聲的叫,慈祥而又和藹。
是誰,是誰,誰在叫,我心里陡然歡喜,是不是在叫我,是不是終于有人看到我了,我努力的四下尋找,再回頭時,卻發現眼前空無一片,爹和娘,都不見了。肋
「爹,娘,」我大叫一聲,終于醒來。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嫗正微笑了看著我,見我睜開眼楮,她很是松了口氣的樣子,歡喜道,「姑娘,你終于醒了,這就好,這就好……」
我眯著眼看她,一時不知身在何處,那老嫗已端過一碗水來,拿了只粗糙的小陶勺舀了來喂我,邊道,「姑娘,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終于醒了,太好了,快喝點兒水罷,一會兒老婆子給你盛粥去。」
我被動的喝下了兩口水,方才有些清醒,四下打量,就見這間屋子里極簡陋,除了兩只破敗的小櫥子,就只有一只缺了條腿的桌子,我躺在靠牆的土炕上,身上的土黃色的小薄被雖舊,卻干淨整潔。
「這……這是哪兒?」我艱難開口,不知道是睡得太久還是怎麼的,嗓子已經沙啞了。
那老嫗放下碗,抿著缺了牙的嘴笑道,「這是大旺村,姑娘暈倒在村口,是我那孫子去打柴時看見了,將姑娘背了回來,」說到這兒,她關切的問,「姑娘,你打哪兒來呀,怎麼暈在路上了?」鑊
「這……」我心下依舊恍惚,被她這話問得就有些愣,誰知她接下來又問,「可是病了?」
「啊……哦……」我恍惚還在夢中,唯有含糊的點頭。
就在此時,只听屋外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叫道,「女乃女乃,劉先生來了,問那姑娘醒了沒有?」
老嫗癟著缺牙的嘴,忙起身道,「醒了,醒了,阿桂,快請劉先生進來。」
門上的竹簾子挑開,一個面孔黝黑的憨厚青年領著個山羊胡子的老人進來,他探頭朝我看了看,便咧嘴回頭對那山羊胡子的老人笑,「劉先生,病人真的醒了呢。」
那劉先生就點點頭,道,「讓老朽再給她把把脈。」
那劉先生說著話,就過來將手指搭在我的腕上,我心下雖別扭,可也知道山野之中,自是不能如宮中那般多的虛禮,好在並沒過多久,這劉先生便收回手,向我笑道,「姑娘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只是姑娘奔波之中有些傷了胎氣,不過姑娘別擔心,喝兩副安胎藥就好了。」
我才要說謝謝,卻被他後面的驚得瞪大了眼,「你……你說什麼,什麼胎氣?」
那劉先生點一點頭,有些疑惑的看著我,「姑娘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怎麼,姑娘不知道?」
我倒吸一口氣,只覺得仿佛有驚雷在天頂上轟隆炸開,突然,我猛的掙起身子,尖聲對他喝道,「你,你胡說。」
我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喬太醫不是說我只是身體虛軟,心緒悲郁才導致的月事不調嗎?怎麼會是有孕,怎麼會?
而且,而且不但是喬太醫一人這樣說,整個太醫院的人,都這樣說,都這樣說的呵,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我身子陣陣發寒,腦子里嗡嗡的響,那劉先生見我聲色俱厲的樣子,便就有些惱了,一拂袖子,「老朽行醫幾十載,雖不敢說醫術有多高,可一個小小的孕脈還是能診得出來的。」
那老嫗老于世故,顯然明白了什麼,她一把拉住那劉郎中,笑道,「老先生別生氣,這位姑娘年輕,不知道自己身子上的事兒也是有的,突然的得了這個消息,一時驚住了,還請老先生包涵些。」
被這老嫗一說,這劉先生的臉色這才緩和,他回頭看看我,語氣也和緩了些,道,「老朽給姑娘開兩劑藥,姑娘按方子喝了,再躺床上好生休養幾天,便沒事了。」
我正怔怔的發著呆,此時才回過神來,一時顧不得什麼,猛的揪住他的袖子,問,「劉先生,你……你肯定我……我的身孕已經也三個多月了?」
那劉先生看一看我,大約是我臉上的神色太過驚駭,他這一次倒沒生氣,點點頭道,「是的,已經有了三個多月了,再過一個多月,姑娘就要顯懷了。」
我無力的松開手,顫抖著撫向小月復,顧不得有人在眼前,我眼里一滴一滴的落下淚來,這里面,竟然已經有了個孩子,而且,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麼?
那老嫗見我臉色不對,她去桌上的木盆里揉了一個熱麻布,過來給我小心的擦著臉,邊輕聲笑道,「姑娘是沒想到罷,呵呵,沒事兒,老婆子我當年懷阿桂他爹時,也是這麼糊涂來著,呵呵呵……」
我卻顧不得跟她說話,猛的抬起頭來,看向那位劉先生道,「劉先生,別給我保胎,我……我要拿掉他……」
「什麼?」
屋子里響起一片驚叫聲。
那老嫗頓時顫著手不停的搖,「姑娘,不可以不可以,這孩子都三個多月了,這個時候要打胎,可是要送命的,不行不行……」
我咬著牙,淚水撲簌簌的落,卻斷然搖頭,「不,這個孩子我不能要,我要拿掉他,我要拿掉他……」
這個孩子的身上承載了太多的恨和怨,我如何能生他下來,我如何能讓他知道,他的父親殺死了他的外祖父,逼死了他的外祖母,而他的母親又對著他的父親舉起了利刃,那中間太多的血腥太多的諷刺,他若來到這世上,就只能是一個悲劇,一個承載了上一輩的愛恨仇怨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