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了不大一會兒,竟然來了一場滂沱大雨。
酣暢的秋雨,夾著隱隱的雷聲,雨點子啪嗒啪嗒砸在車窗上,越發襯出車內的寂靜。
估計鞏媛也覺得車內太過沉寂,于是開了音樂。
似乎是首波蘭語歌,因為我的波蘭語實在太過蹩腳,如同我只會從一數到二十的俄語一樣蹩腳,所以只能勉強听懂三兩句。
「這是雲柔喜歡的歌」
「雲柔」
「雲柔是一挺奇怪的丫頭,不過你不惹她就沒事兒,至于這回」鞏媛等紅燈的空隙撇了眼我的手腕,「點兒背,踫巧趕上了」
車一路開著,雨勢也越來越大,一點兒沒有要停的意思,臨下車前,鞏媛從車後座拿出兩把傘,其中一把遞給我。
我們倆推開車門下去,鞏媛領著我,在這兒寸土寸金的地兒蜿蜒前行,直到我倆的短靴雙雙被雨水浸得 亮,才終于到了地方。
「你小子給我起來,又跟我這兒裝死,就為你那點破事兒,我一雙新靴子又毀了」鞏媛一進門,剛換完鞋子,就頗為潑辣地走到沙發旁,毫不客氣地踢了尹惟安一腳。
尹惟安似乎還醉著,開始就那麼躺著,沒搭理鞏媛,後來又被鞏媛踢了兩腳,才翻了個個兒,嘴里嘟囔一句,「明兒還你兩雙」
「起來」鞏媛似乎不把尹惟安提溜起來就不罷休。
再看尹惟安,丫頗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猛虎逼于後而魂魄不驚的氣度,饒是鞏媛猛于虎,尹惟安仍然無比淡定地躺著。
「讓他睡會兒吧」我走過去對鞏媛輕聲道。
高中的時候,我、蘇溫暖還有尹惟安一塊兒喝過幾次酒,尹惟安雖然平時看上去張揚乖戾,可一喝完酒就特別安靜,尤其高了的時候,二話不說,隨便找個地方躺倒就睡。
我坐在沙發邊沿兒,看著尹惟安安靜的睡顏。
鞏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客廳了,尹惟安還在睡著。
忽然,尹惟安一個翻身,面朝著我,我怔忪間,尹惟安已經睜開了眼楮,那雙讓我沉溺了十一年的眼楮,純粹的黑,睜開的那一刻,像聚攏了漫天星子璀璨的光。
那種光芒,除了眼楮本身的漂亮外,還有那稍縱即逝的欣喜。
我確信沒有看錯,因為很多次午夜夢回,我都以為看見了尹惟安,于是欣喜地驚醒,可醒來發現,終究不過是個夢。
我無數次經歷過和尹惟安相同的情緒轉變,所以我太清楚那樣的感覺。
「鞏媛說你喝多了,我來看看」我起身說道,說完發現,听上去跟廢話一樣,而且毫無邏輯,不過我早就習慣了,我在尹惟安面前,一向是不知所措的。
我們之間,似乎正應了那句話——多做多錯,做多是錯,多做是劫。
尹惟安沒說什麼,只是從身後抱住我的腰,就好像那天在後海,我抱著他一樣。
這下兒,除了茫然不知所措,我更多的,是疼、是酸澀。
他一直抱著我,而且越抱越緊,我想起鞏媛的那句話,「你沒資格怪他,你不知道他曾經為你做過什麼」
「他當年九死一生的時候,你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