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狂牙一咬,用殺人的眼光,瞪向余如儀,哪怕,被他瞪著的那個人真的不是尋常人,而是他的「娘」。他也是照瞪不誤,一點情面也不講。
他可以一晚不睡,也不可能順從她的意思,跟雪兒分房。
「呃——」。余如儀一僵,滿心苦笑,兒子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光是被他這樣瞪著就夠讓人心驚的了。好好好,他都不需要開口,她明白,她清楚。「娘,是在替雪兒和她月復中的孩子擔心,你不知道懷孕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會發生,雖然大夫說雪兒的情況一切正常,不過,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呢」。不是危言聳听,絕對不是,「所以,听娘一句,再忍四個月就可以了」。
四個月——
四天都不行,何況是四個月。
雪兒心驚的看著展狂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深怕婆婆再說下去,展狂會完全不顧母子情份的把娘給趕出去。
「夫君——」。她將展狂拉下,坐下,小手一下又一下的撫著他的胸口,小嘴里喃喃著,「消消氣,消消氣,娘是為了我們好,又不是故意為難你」。小臉一紅,「也許不能怪你,我的睡相也不好,萬一擠到孩子——」。這一點,她也擔心,懷著肚子里這個孩子的時候,遠比第一次懷著傲人還要辛苦。
肚子比同期大得多,而且,吃的也比以前多的多。
看來,肚子里頭,一定又是個小子,否則的話,哪來那麼大的食量,那麼大的個兒呢。
「不干你的事——」。
「那關誰的事呢?」。
眼一瞄,瞪向余如儀,很顯然,找到罪魁禍首了。
就是眼前這個「娘」。
「別瞪我」。余如儀搖頭,「娘也只是這樣說說,又不一定硬要你們真的分房睡,不過,狂兒,別怪娘沒有提醒你,雪兒現在的身體不同以往,你可得節制點,不準胡來」。
話挑明了。
展狂的臉更臭了,而雪兒,一張小臉,簡直就快要燒起來了。
「娘——」。她不依的喚。
「好好好」。媳婦兒小臉通紅,余如儀決定適可而止,「娘說到這里,你們都是大人了,也為人父母,有些事情,不需要娘在一旁耳提面命的,雪兒,你容易累,能睡就多睡睡,想吃什麼告訴娘,娘親自給你做去」。
「不要了」。雪兒搖頭,「已經吃得夠多的了」。準備的也不少,一天五餐飯,外加點心,補品,她都快以為自己是頭豬了呢。「娘,你也多歇息,整日為我的事忙里忙外的,雪兒實在心里難安」。
余如儀揮手,「自家人客氣什麼,這是當娘該做的事」。輕輕嘆了一口氣,「唉——你懷傲人的時候,娘沒有使上力,這會,娘一定會好好的照料你,有事,可千萬得說,別放在肚子里,別跟娘客氣,也別把娘當成外人」。眼,一撇展狂,這小子,就把她這個娘當成外人了。
若是以前,余如儀只有認命的份。
現在不然。
兒子有變,全是雪兒的功勞。她有些話,也可以大聲著點說了。
雪兒無奈點頭。
她是有點客氣,別莊里,里里外外的人真的不少,光是她身邊,就有春曉,春夜和立蓉三人照顧著她,娘那兒反而只有一個丫環,這麼說來,還是她這個當兒媳的人,難為了當婆婆的呢。
「雪兒知道了,要是有事,一定會說的」。
「這才對嘛」。余如儀點頭,再看向展狂,「狂兒,娘話說到這里,別嫌不中听,就是再不中听,你出得听進去」。
言罷,余如儀起身,離開
夜——
所有人都睡下了,雪兒也暈沉沉的,眼看著就要沉入夢鄉,不過,她沒有真的沉睡,費力的支起身子,半眯著的眼兒看著僵直坐在一旁的展狂。
「夫君,你怎麼了?不睡嗎?」。
坐成這個樣子,活似成木樁了。
「你睡」。展狂一震,小心亦亦的扶雪兒躺下,「先睡」。
「你呢?」。
「你先睡」。
「你呢?」。
他不願回答,她就是硬要問。睡意襲來,連小腦袋瓜也不靈活了,不過,雪兒還是忍耐著,「夫君,睡哦」。
「嗯」。
眼兒閉上,呼吸聲,緩緩傳來,很平穩。
看著她柔和的睡顏,小嘴兒微張,吐出溫熱的氣息,展狂用力的咬牙,寬厚的手,撫上她白淨的小臉,輕撫著,感受那股特殊的親昵。
該死的——
他在心里低咒。
表面上的不在意,並不代表他心里不意。擁著她,已經習慣了,習慣她的氣息,她的體溫,每每能讓他沉于夢鄉,一旦沉睡,他也不清楚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過份的事情來,或者,擁得她太緊,也或者,他還有其他他所不知道的怪癖。
只要一想到這個,他就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若世人知道,夜魔展狂盡有此顧慮,不知會如何去想呢。
他一直睜著眼,一直凝著雪兒沉睡中的美麗睡顏。
黑眸之中,沒有半絲睡意。
一覺醒來,天,還未亮,這一覺,睡得並不長,或許,是少了某樣東西,一切都不對勁了,她才會在短短的時間內清醒過來。
仍是睡意蒙朧的眼兒,對上展狂的黑眸。
才驀然明了,這之中少了的某樣東西是什麼。
「夫君,為什麼還不睡」。她握住他覆于她臉上的手,「躺下來啊」。
展狂依言,躺了下來,將她擁入懷中,不過,是以那種,小心亦亦,深怕,稍微重力一點就會把懷中的小人兒捏壞了那般的輕觸。
見他如此小心亦亦,雪兒是什麼睡意也沒有了。
這男人,又沒有事給自己找事情來做了。
「夫君——」。水眸,趨于明亮,眸中的睡意,一點一滴的散盡,她枕著他的胸,听著他的心跳,「還在意娘說的話嗎?」。
「……」。展狂不語,顯然默認了。
雪兒輕笑。
「娘只是提醒,並不是這事兒有多麼的嚴重,夫君,你要是再這樣小心亦亦,雪兒會睡不好哦,睡不好,身體就不好,到時候吃不下再加上睡不好,不僅雪兒身子受不了,還會連累月復中的胎兒」。瞧瞧,說的這麼嚴重了,他該稍稍的正視一下吧。
白天里,听他那麼狠厲的言語,還以為他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呢。
男人,總是喜歡嘴硬。
展狂的身軀,因為雪兒的話,直接石化。
「夫君,你怎麼了?」。雪兒發現不對勁,是不是剛才她的話說得太嚴重了,「你沒事吧,要不要緊?」。
她的驚慌,喚回了展狂的神。
「我沒事」。語氣,仍是僵硬的。「你先睡吧」。
「你不睡嗎?」。看一眼窗外,離天亮該是不遠了,「天馬上就要亮了」。
「我不困」。
「怎麼會不困」。她才不信。這男人,從來都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哪怕是午睡,除了偶爾,她硬拉著他躺一會,他才會不在白天里浪費那個時間呢。「夫君不睡,我也不睡」。兩個人一起來耗吧。
夫妻同心。
「該死,你快睡」。他又開始咬緊牙關。被子一拉,直接蓋至她的頸處。「閉上眼」。
明眸的水眸,就是要看著他。
「你不睡,我也不睡」。
這下子,事情倒是好玩了。
展狂再度低咒一聲,今晚低咒的次數,是這輩子最多的。「我會傷了你」。
「怎麼會」。雪兒挑眉,「我不是第一天懷孕,要是真的傷,也早就傷了,娘只是提醒我們要注意一些,並不是真的那麼嚴重」。他的神經繃得太緊了。
這樣,不累嗎?
雪兒心疼的撫上他的眉。
「夫君——雪兒不想看到什麼改變,就和以前一樣好嗎?一樣入睡」。
凝著她的水眸,展狂說不出拒絕的話語,半晌之後,他才點了點頭。
終于——
可以入睡了。
雪兒稍稍的松了口氣,這男人的腦袋瓜子一旦硬起來,這世間絕對沒有半個人可以比得上,所幸,她的話,對他還有用。
雙手,環著他的結實的腰,小臉,埋得深深的,唇畔揚起一抹快樂的笑,眼兒閉上,雪兒再度沉入夢鄉。
男人,看著懷中女人,笑開的顏。
懷中女人滿滿的信任。
他似乎真的沒有理由再堅持什麼。
于是——他的皺起的眉,總算是松開了,眼中,也襲上了睡意,片刻,隨著身邊女人一起,沉于夢鄉
翌日,午時,用守午膳不久,雪兒便開始喊累了。
自從懷孕五個月之後,她白天里,睡的時候也不多,加之,傲人和賴以農一起習武,別莊里來了不少的客人。
她也樂于湊這個熱鬧。
所以,一直都不曾浪費時間在午睡上。今兒個午意,她卻非常的堅持。
「你不陪我睡嗎?」。展狂,扶著雪兒躺下的時候,迎上的是她盈盈水眸。
「我沒有午睡的習慣」。
「沒有可以培養啊」。雪兒理所當然的道,「以前的人,也沒有午睡的習慣,可是,只要我開口,你也會陪著我的呀,現在不行嗎?」。
不是不行,而是,展狂心中有所顧慮。
余如儀的話,時不時的在他的腦海里回響。
昨夜,他最後還是如同以往一般的睡下了,不過,能少一次,便是一次。
其實,雪兒半絲睡意都沒有,她之所以想要睡午覺,無非是為了他,他昨晚上,憂著心,一直到了近天亮時才睡下,根本就沒有睡多少的時間,而且,為了懷孕的她,整日比她還提心吊膽的。
她看在眼里,哪里不心疼他呢。
所以,就算是逼的,也要逼得他好好休息。
「好吧」。她努力的想要撐起上身,展狂一見她如此,濃眉再度緊鎖,上前將她抱在懷里,滿心氣惱的低斥,「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好好的休息不行嗎?」。
抓狂了?
雪兒暗暗吐舌,她又沒有做什麼過份的事兒,不過,今兒個就讓她過份任性一下下吧。
不然,這個男人繃過了頭,總有一天會裂開的了。
「我就不好好休息怎麼樣?」。外帶一記挑釁的眼光,「你要是不陪我一起躺著,我就是不睡」。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展狂黑了一張臉。
黑眸,狠狠的瞪她。
雪兒可一點都不示弱的回瞪著他,看看兩個人誰的眼楮比較大一點。
「該死——」。他低咒。
「可惡」。她跟進。
「你說什麼?」。他再度朝著她瞪眼,比剛才還大,還狠。
「我說你可惡」。她很干脆的再度罵著,一點要遮掩的意思都沒有,「夫君,展狂,你是個大男人哎,拿得起就要放得下,你疼愛我,我心里明白,也滿懷感激和感動,可是,我不希望看到你整日神經繃得緊緊的,那樣子,你不覺得辛苦嗎?」。她都為他感到辛苦。「夫君,懷著傲人的時候,我都沒有那麼擔心,大夫說了,懷第一胎的時候,才容易小產——」。
話到此,雪兒暗叫一聲糟。
因為,眼前的男人,因為「小產」這個字眼,臉色開始發白了。
老天——
早知道,她就不故意往這邊帶了。
「別慌別慌,也不要急,夫君,听我說,現在孩子六個月大了,很健康,很好,情況一點都不復雜,再過四個月,她就會跑出來了,你不要擔心好不好,我已經懷第二胎了,有經驗」。她只差沒有拍胸膛努力的保證了。
不過,展狂一點都不給她信。
「睡覺」。他僵硬的道,卻小心亦亦的將雪兒扶著慢慢的躺在床上,然後,他上了床,躺在雪兒的身邊。大手,輕擁著她的嬌軀,小心亦亦——真的很小心,深怕一不小心,就會踫壞了她,或是害得她小產。
他完全無法想像,那是什麼樣的情況。
不,他連想都不要想。
她和孩子都會平安。
有他在——
有他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