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露未落,一人一馬,停于鹽城展家門前。
馬上騎士,抬頭確認是展府沒錯,才單手撐著馬背,輕松下了馬,馬兒不綁也不牽,騎士扯下背上的包袱,落在身後的馬兒,乖乖的立在原地,望著地人的身影,乖巧听話。展家大門緊閉,騎士仿佛顯得有些猶豫,他抬頭,望著天片刻,確認天已經大亮,才再度舉起手,敲響了緊閉的大門。
啪,啪,啪——
鐵環敲擊厚重木門的聲音。
半晌之後,騎士終于放下手,站得直挺挺的,盯著那扇仍是緊閉的門。
下一刻,門開了。
「請問,您找誰?」。來開門的人是展家的管家李叔。現在,展家上上下下可以用的人一個也沒有浪費,全都在外頭尋找夫人。
他把護院門侍也全都派出去了。
「老人家,我是送信的,找一位展狂展堡主」。
找堡主?
李叔不免多看了雙方兩眼,不過,什麼苗頭都沒有看出來,對方一臉有禮的笑意,也看不出什麼目的來。
不過,他是來送信的,這才是重點。
「是哪里送來的信?我家堡主暫時不在,不過,信可以由我代收,交給我家堡主便行」。
「這信是雪兒姑娘送的」。騎士听聞展狂並不在,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把信取出,交到李叔手里,「雪兒姑娘現在身處獨龍族,臨行之前,雪兒姑娘的父親有交代,一定要見到展狂展大堡主,有話要交代,不知是否方便找回展大堡主」。
李叔有些為難。
不是了不願意找。
「我——我也不知道我家堡主在哪?」話落,李叔發現自己一直和客人站在門外說話,覺得失禮,立刻請人入內,「這位小哥,請到里頭歇息歇息,喝杯茶,咱們再慢慢談」。
騎士模模自己的肚子,不止渴,還有些餓了呢。
「好」。他點頭,「不知道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有有有,當然有,里面請」。
兩人入內,門,再度關上。
李叔將騎士帶入內,路上詢問之余才知,對方是關外獨龍族之人,名喚雷嘯,是獨龍族使者風雨雷電雲雪霜之一的雷使。
李叔听得暈乎乎的。
反正他沒有听過獨龍族在哪里,關外的族群那麼多,名字又那麼古怪。不過,那些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他有夫人的消息,這比什麼都重要。
李叔吩咐廚房送上吃的,雷嘯邊吃,他就在一旁邊問。
「夫人她,還好嗎?」。
「好——」。吃吃吃——
「夫人她自己為什麼不回來?」。離開了這麼久,他們都很想夫人,若不是顧及外人在場,李叔差點忍不住落下老淚來。
「雪兒姑娘的身子還有些虛弱,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日,便讓雷嘯先送信過來報平安,如果能見到展堡主的話,雷嘯還必須告訴他獨龍族所處位置,好讓他過段時日將你們家夫人平安接回」。雷嘯停下來,說完之後,再度猛吃。
這路,可趕得不容易。
他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在趕了,比預定的時間還早了一天趕到,第一次出任務,雖說僅是送信而已。
「小哥慢用,老朽先離開一下」。
「好——」。
李叔立刻讓人上無極堡一趟,現在,西郊別莊這里可沒有人可以跑太遠的路去找堡主,希望堡內有人可以勝任
「你說什麼?有人幫大嫂送信回來?」挺著六個月的大肚子,展蓉完全顧不得自己不能太激動,不能跑,不能跳,沖動的沖到春曉面前。「是真的?」。
春曉點頭。
「是真的?那人現在還在別莊里頭,李總管讓我來堡里看看有沒有人可以找到堡主,將這個好消息趕快告訴堡主」。
「我去——」。
堡主能用的也就是些下人了,其實,最近有不少人已經放棄再尋找了,整個江湖的人都在找展夫人。
然而,另一方的兵馬,朝廷卻在找展狂。
展狂來無影去無蹤的,誰能輕而易舉的找到他,那絕計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有人可是一個頭兩個大。
不想跟展狂做對的話,就得跟朝廷做對。
不想跟朝廷做對的話,就得跟展狂做對。
無論是跟誰做對,他們以後都沒有好日子可以過的。
「你——」。不是春曉不信,而是頂著這麼大一個肚子,她還想怎麼樣?「蓉小姐,你這樣——還是春曉去吧」。只是,她完全不知道堡主現在身在何處啊。
展蓉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外出著實不大方便。
「啊——」。這樣啊,所幸,她的丈夫還有消息傳回來,「這樣吧,你先回去告訴李管家,這事就交給我負責,我保證讓人將大哥早早的帶回來,讓大哥早些得到這個好消息」。不要再心寒難過了。
大家的日子也可以過得輕松一些。
只是——
朝廷的事。
唉,算了,先解決一件事,再解決一件吧。
「可是,蓉小姐——」。春曉想想還是不妥,「不如我們再商量商量」。要是沒有找到堡主卻讓蓉小姐出個什麼意外,她一個小丫環怎麼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沒事,我不去,你不用擔心」。展蓉揮手,「我會飛鴿傳書告訴日陽這個消息,讓他親自去找大哥」。
這樣甚好。
春曉展顏。
「謝謝蓉小姐,春曉先行告退」
三天之後,展狂才回到展家別莊。
伊日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之後,他也不知展狂的確切位置,于是,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往各個門派飛鴿傳書。
仍是找人,只不過找的人換了一下而已。
之前是找怎麼也找不到的展夫人,現在也是找怎麼也找不到的展大堡主,所幸,仍是被找到了。
沒有二話,展狂立刻趕回展家別莊。
正舒舒服服吃著廚房里的小點的雷嘯,剛入口的點心還沒有吞下肚,便硬生生的被人拎起。是的,被人拎起,雙腳也著不著地,那人還一點都不溫柔的只差一點點就可以讓他當場斷了氣。
雷嘯也不是好惹的,雙手一握展狂的手腕。
「說,她在哪里?」。粗啞的讓人皺眉的聲音,讓雷嘯省下力氣,只是拍著展狂不大客氣的大聲,他現在連呼息都困難,哪還能說什麼話。
「爺,先放開他,他才能好好說話」。夜魂出手,將雷嘯救下。
用力的拍著胸口,雷嘯好不容易才喘勻了氣。
「你該再用力一點」雷嘯瞪展狂。
真是個狂人。
不過,看在他這麼慘的份上,呃——一個男人能落魄成這樣,也實在是很可憐,怪不得雪兒姑娘第一時間是讓人送信回來報平安。
他該好好謝謝他們才對,這可是他第一次離開獨龍族來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呃——
其實也沒什麼好的。
瞧一瞧,眼前這個「外」人就很陰陽怪氣。
不如獨龍族的人可愛隨和。
「不要隨意挑釁,他不會當你是開玩笑的」。夜魂沉聲提醒,「夫人在哪里?」。
他再不說,下一刻就真的不能呼息了。
雷嘯苦笑。
看吧看吧。
都是這一類的人。
唉,他好想早早回家。清清嗓子之後,他神色一斂,看著展狂,「展堡主,雪兒姑娘現在正在獨龍族內休生養息,你的岳父大人,雪兒姑娘的父親求族長才能讓我出來送這封信,既然你已經趕回來了,麻煩你跟我去一趟,到時候,就得有勞你親迎雪兒姑娘回府」。
展狂听後,非但沒有開懷,黑眸反倒更加的深沉。
單手一伸,再度將雷嘯高高提起。
「你該死——」。
「咳——」。他又怎麼該死了,
這一次,夜魂沒有出手相助。
只是冷冷的看著雷嘯痛苦的表情,「沒有人可以在爺的面前說謊,而且是關于夫人的謊,夫人的父親,早在多年前,便已經不在」。
「我——我沒有說——謊」。該死,雷嘯憋紅了臉,再被人這樣拎下去,獨龍族的臉會被他丟光,雙手一運勁,費了渾身的勁,才掙開展狂的手,「我說的——都是真的」。咳——真是要命。「不信的話,你不妨讓李管事把雪兒姑娘寫的信給你看看,她的字跡你該認識,而且,季安季大叔現在活得好好的,就在獨龍族內」。喘——「你們真是太失禮了,我辛辛苦苦送信過來,得到的卻是這種待遇」。瞪了展狂一眼,「別擔心,今天發生的事,我會一絲不落的全都講給雪兒姑娘听」。
李叔遲遲才將信拿了過來。
交給展狂只是有眼,展狂便能確定,那是雪兒的字跡。
是她的。
「你說的是真的?」。黑眸眯了起來。
「愛信不信」。雷嘯也耍起性子來了。
「夜魂」。
「是」。
「立刻安排,馬上趕往獨龍族」。
「是」。
夜魂立刻安排,早在當時,夜魂已認親,卻堅持不改名,他可以是克天薩,也同樣可以叫夜魂。之後,雪兒失蹤,他便一直跟隨展狂身邊。
他已認定自己的身份,便不會更改。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死腦筋
「我也要去」。臨行之前,出來一個小人兒,小手緊握成拳,亮晶晶的眼里,有著堅定不可改。「我也要去找娘」。
「傲人——」。立蓉將傲人一把扯了回來,「別鬧你爹好不好,你娘已經找到了,你爹只是去接你娘,很快就會回來,咱們再等等好嗎?」。雪兒找到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天可憐見,雪兒平安就好。
「不要」。傲人搖頭。「我要去見娘」。小家伙用力搖頭眼眶開始紅通通,「傲人好想娘,嗚嗚——傲人也要去,傲人也要去——」。
可是——
立蓉余下的話,實在是說不出口,傲人就算想去,也要展大堡主肯帶他去啊。
「爹,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爹——」。傲人扯住展狂的衣擺,用力的搖晃著,「傲人會乖,不會給爹惹麻煩」。
展狂低眸。
盯著傲人的小臉看了片刻,原想拒絕,甩下他的動作,因為那雙泛紅的眼,而停了下來。
他知道雪兒有多疼這個小家伙。
她也想他。
「路上不準哭」。
「好」。用力點對,「傲人不會哭」。他已經是大孩子了,懂事了,才不會哭。
「夜魂,帶上他,立刻起程」。
「是」。
雷嘯從獨龍族一路趕總共花了九天的時間便趕到了鹽城展家。這種速度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如果只有雷嘯一人,回程,或許只要八天便可,因為回去的路,對他來說可是熟門熟路了。
不過,帶了三個人之後,他的速度也放慢下來。
預計可能需要半個月。
不過,現在看來,不只是半個月那麼簡單,關內所到之處,全是通輯展狂的告示。
關卡上面,若是有人看到展狂,這關可不好過。
于是乎,他們得繞道。
「不繞——」。展狂堅持。
「那會有麻煩哎,要是萬一官府的人一路尾追怎麼辦?」。雷嘯皺眉,獨龍族的百年安寧得來不易,可不想因為做件好事,而毀了。
如果官府一路尾隨,誓必跟著他們出關,就算不跟在他們的身後,他們也可以循著蛛絲螞跡找到雪山。
到時候,他還有何面目見族人。
「如果展大堡主不繞道的話,雷嘯拒絕繼續帶路」。
于是乎——
在展狂冰冷的瞪視下,雷嘯吞了吞口水,仍是不改變主意。夜魂,傲人勸說之下,展狂才不甘願改道。
躲過官府的追查。
其實,那些人,展狂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展家外頭圍著滿滿的都是官兵,那又如何。
只要他不想,誰也別妄想逼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