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
「好吧,夫君不知道也好,還是知道了不想說也好,大不了我自己出去找他就好了,順道去白大夫那兒接娘——」。白大夫三個字,雪兒很用力的加重力道,一雙眼兒,用眼角的地方,偷偷的瞄著他的反應。
果然,展狂的一張臉,又繃起來了。
好可愛哦!雪兒差點失笑出聲,好久好久,都不曾看到他流露出這麼任性可愛的一面了。他的表情本來就不多,特別是可以讓人能如此會心一笑的笑容,那就更是少之又少了,看來,她今天的運兒還不錯,能再度見到他如此模樣。
「你敢——」。惡狠狠的語氣,活似在吼他的殺父仇人。
呃——
他的父親是生老病死,沒有殺父仇人呢。
「我沒有什麼好不敢的啊」。對嘛,心里有什麼就表情出來啊,沒什麼不好的不是嗎?大吼大叫也沒有關系,只要不出手打人,捏人,以至于更嚴重的殺人,她都可以接受。「夫君,那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晚膳可能會晚點,如果肚子餓的話,先把這些吃食解決掉哦」。臨行之前,她很體貼的交代。
展狂一臉的鐵青,才剛剛讓他舒心了一會,馬上又揪緊他的心。
該死的白顏書,他一定要殺了他
日陽的余熱,仍有淡淡的暖意,照在人的身上,不禁微眯著眼,深深的吸進一口氣,入鼻的,是滿滿的清香,和日陽的味兒,很好聞。
臉上,揚溢著愉快且舒心的笑意,一步又一步,走得格外的輕快。
雖是黃昏,卻仍有好的心情。
自由的鳥兒,拍打著翅膀,飛回巢穴,辛勞了一天的人民,踏上回家的路,夜晚便要來臨,但是,獨龍族內,各個人臉上,都掛著和善的笑,人與人之間,笑著微微頷著,笑著停下腳步,問問東家長,西家短,問問收成,問問采的是何藥,收的是何果——
哪怕,是最無聊的閑扯,也顯得很平靜,很幸福。
笑眯了眼兒的雪兒,完全忘了出來是要做什麼的,她只是著了迷似的盯著這一切的一切,以至于完全忘記看向身後。
那個,緊隨她身後,早已破了戒,踏出家門的大男人。
「雪兒,跟你丈夫一起散步哪」。
有人熱情的招呼。
雪兒笑著頷首,雖然有些奇怪對方為什麼會這麼問,不過,她還是很開心了,這里的人都把她當成自己人,讓她很有歸屬感。
「葉大娘,謝謝你的鳳凰果,真的好好吃呢」。
「好吃,下次再來拿,咱們家別的東西沒有,鳳凰果倒是有的是——」。和善的葉大娘,呵呵笑著,善意四處流淌,直接流進人心,「你丈夫也喜歡吃嗎?那下次記得再多拿哦」。
「哦——」。
這會,雪兒就是再遲飩也該發現,事情有些不對頭了,為什麼一路走來,他們干嘛都用那種很奇怪的眼神來看她,她沒有怎麼樣啊。
一轉頭,印入眼的,赫然就是展狂。
在季安的要求下,在獨龍族內,展狂不得再戴面具,沒有辦法,現在的他,是以真面目示人的。
臉上的疤,沒有任何的遮蓋之物。
加上他的冰冷和面無表情,小孩子看了,確實會嚇得躲在爹娘的身後,不過,所幸,他身處獨龍族內。
獨龍族人雖然和善,不過,也奇怪的仿佛看盡了世間一切稀奇之物,對于展狂的臉殘,反倒是一點也不會在意了呢。
「夫——夫君——」。
「……」。
黑眸,與水眸相遇,然後,凝住。
好半晌,雪兒才反應過來,匆匆的走至展狂的身邊,抽了好大一口氣,一雙美麗的眼兒,差點因為訝異而當場瞪了出來。
「你你你——」。一連無數個,「你怎麼跑出來了?」。
「我沒有跑出來」。
你明明就是跑出來的,水眸中,滿滿的是指控,她說過了,二個月不到,他是不能出門的,為什麼他都不稍微的听一听呢,就算大夫的話有錯好了,呃,不是,就算大夫的話有些過了頭好了,但是,呆在家里好好休養也沒有什麼壞處不是嗎?他為什麼要那麼急著出來呢,在外頭很好玩嗎?
要是,萬一好的不靈,壞的靈,他的心火又上來了要怎麼辦?
真的前功盡棄。
「雪兒夫君,看來,你的氣色真的好了很多,以後可得常常出來走走」。
雪兒夫君——這里的人們,對展狂的稱呼。
「嗯」。
輕應一聲,頷了頷著。
展狂之所以願意回答,是因為,這是他所樂意看到的結果,以後,他不會再被困在家里,他已經踏出了那道門,那就不可能兩個月不出門了,以後,他會經常出門,與她一起。
「葉大娘,楊大叔,不是這樣的——」。
「雪兒啊,你家夫君雖然身體虛,不過,出來多曬曬太陽也好」。
「是啊是啊」。楊大叔接著葉大娘的話,「白大夫的話,他說十分,你們信三分就夠了,保管沒錯的」。
三分?
白顏書要他二個月不準出門,如果只听三分的話,那他多呆了多少時間——一想到這里,展狂的大手,猝然握拳,如果此時此刻,白顏書就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不會太樂呵。
「呃,呃——」。小手很用力的攀上展狂的大手,不讓他將戾氣形于外,「對了,葉大娘,楊大叔,你們有沒有看夜魂,我找他」。
「夜魂啊?就是那個冷冰冰跟你家夫君一樣的男人?沒看到哎」,葉大娘搖頭。
「他好像往山上去了」。楊大叔也不大確定的說。
「山是?」。陰陰的斜睜了展狂一眼,他面無表情,仿佛他們說的事情,跟他全點關系都沒有,不過,他的身體,出賣了他,「你叫夜魂到山上過夜?」。
「……」。沉默。
他默認了。
「展狂,你怎麼可以這樣,要是夜魂在山上著涼感冒了怎麼辦?山上不比這里,到了晚上很冷的」。听她爹季安說的。
「他不是一般人」。
「就算他不是一般人,他也還是個人」。
「……」。
這點,展狂倒是不反對。
「現在,我要你立刻去找他回來——」。氣過頭了,收回神,雪兒立刻扯住真的要去找夜魂的展狂,「不不不,不要你去,你自己都是個病人,我去——」。
「不準」。雪兒又被展狂扯了回來。
「你快回去了,乘現在天還有些亮,我得趕緊上山找到夜魂,讓他快點回來,你去休息,娘很快就會回家的,到時候,就勞煩娘煮晚膳」。推著他,往季家的方向而行。
展狂高大健碩的身軀,立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我去找」。
話落,下一刻,展狂便在雪兒的面前,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想找個影兒都找不到,背影都望不到,他就這麼走了?
雪兒微張著小嘴,許久不曾合上。
「嘩,果然是季安的女婿,一樣這麼厲害」。
「可不是,真是深藏不露呢」。
「雪兒,你快回去吧,你夫君很快就能成山上把那個同樣冷冰冰的男人帶回來了」。
「是啊,天色也不早了,該回去煮晚飯了」。
「……」
展狂是個醋壇子!
展狂是個疼妻如命的家伙!
展狂是個厲害到不行的家伙!
這是最近獨龍族最流行的三個消息,出自同一人。而且,據可靠來源——為展狂治病的大夫白顏書口述,這一切,都屬實,而且,加上獨龍族人的確認,完全無誤。除了一點,展狂的性情實在太過怪癖了,讓自己最親近的兄弟,晚上到山上去過夜,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
當然,人無完人嘛。
有這麼一點小小的缺點也是被允許的,沒有人會很用力的怪他。
「我要殺了他——」。
「不行了」。
「我一定要殺了他」。
「不行,不行,不行」。
「夜魂——」。
「是」。
「立刻去殺了白顏書」。
「是」。
「啊——」。恨不得有個分身的雪兒,差點就要抓狂了,「你們先消停一會好不好?夜魂,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听話,殺人哎,又不是讓你到隔壁家去借個地瓜,答應的這麼快干什麼?你不會稍微猶豫一下,或者,干脆當做沒有听到嘛」。哼——真是夠了,一對活寶,「還有你啊,夫君,人家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既然是事實,為什麼還要去殺人?想要滅口啊,你可千萬別忘了,咱們是獨龍族的客人,是客人——懂不懂什麼意思,主人隨時都可以請客人走路回家的,我們還有事情沒有定下為,你到底想怎麼樣嘛」。大吼了一陣,雪兒氣虛的腳步不穩。
展狂一伸出,將虛軟的她擁入懷中,抱得好好的,不讓她有落地之虞。
「別生氣」。
「我也不想啊」。她一向都是柔柔弱弱的,現在看看她的樣子,活似個潑婦。她不想,不想,真的不想嘛。
「我不去就是了」。他妥協。
「真的?」。
「嗯」。
展狂點頭,不過。黑眸之中,閃過一道光,很快——他不去,可不代表,夜魂不去,他並沒有收回剛才的話。
「那就好了」。好累哦,靜靜的靠在展狂的懷里,輕輕的舒了口氣,「明天,我們再去白大夫那兒一趟,問問他,你是不是真的沒事了,再去族長家里一趟,問問他上次提得請求,獨龍族有什麼結論」。
「不需要再去」。白顏書家,「還有,你對族長提出了什麼請求?」。為什麼他不知道?
「就是我們要成為獨龍族一份子的請求啊」。
他有說要成為得龍族的一份子嗎?
不過——
如果她想。
他會依著她,無論,她想要什麼都成
獨龍族內,除了族長之外,還有六大長老,六大長老之後,還有風雨雷電雲雪霜幾位使者,接下來的,就只是獨龍族的尋常族民,並無例外。
獨龍族一旦有什麼大小事,並不是族長一人說了算,而是要與六大長老商談之後,再做最後決議。
通常大部分的決議是需要風雨雷電雲雪霜幾位使者去完成的。
關于雪兒所提之意,六大長老于獨龍族聖地商討論之後,將最終結果告之族長。再由族長,告之雪兒獨龍族最後的決議。
這一次的事情,無需使者出動。
「真——真的是這樣嗎——」。唇,輕顫著,一雙小手,握得緊緊的,水眸之中,泛起晶瑩之色。
「不哭」。高大健碩的男人,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著。一雙黑眸狠狠的瞪向族長,完全不把人家當成上位者。
「嗚嗚——」。她偏要哭,而且,要哭得好傷心好傷心。
族長無奈的看著這一雙小夫妻。
他並沒有直接拒絕,打斷他們所有的希望,獨龍族向來不習慣斷人生路,在隱居之後。
相聚,自是有緣,既然你們能來獨龍族中,自是與我族有緣,這是神的旨意也未定。不過,鑒于展狂雙手染血,無心歸隱我族。雪兒你又抱著贖罪之心,想要隱世,以求亡靈安息。這些與我族族規相沖,實在不宜強硬修改。
我族大門,並未向你們關閉,只是,你們還有一段路要走,該來的時候,自然會再來。該留的時候,自然會留下。
現在,你們,還是去走完你們的路,當展狂的心中,不再有戾氣,不再無所謂——雪兒你便可帶著他,和你們的家人,回到獨龍一族。
所有的族人,將歡迎你們。
族長適才所說的話,雪兒記得一清二楚,只可惜,記得太清楚了。
濃濃的希望之後,是如此的失望,讓她的心,揪成了一團,淚也隨之而下。她不想落淚,只是止不住而已。
真的——
她好喜歡這里,真的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