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你又何苦為他擔心。」司徒站起來,走到她的身旁,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但願如此…」
見她心情緩和了些,司徒又悠悠道來,「有件事,司徒想跟你確認一下,」想了下,才出聲,「東周煜順十七年春,我曾隨無雲到過臨水城,你自是知道的。我們實則是來打探東周皇室的消息,鎖定了楊老爺這個目標,自然也就跟蹤到了那個密林。」
還不等司徒說完,小水的手心一熱,指甲深深用了力。
「恩,那輛馬車,我听聞東周皇帝喜歡用這個方法強搶民女,以鈴聲掩蓋少女失身的叫聲,」一字一句刺在小水心里,一時之間,仿佛一切又回到那年,那夜。「看到有人抱了一人進了馬車,前段日子我听說,你是因為被人侮辱才流落西遼,不知與此事是否有關?」最後那句已經是輕聲試探,小水微微發顫的肩膀幾乎已經宣告了答案。
「你不是有結論了嗎?」
「唉,」司徒哀嘆一聲,垂下了放在她肩膀的手,「對不起。」
「你哪有對不起我?對不起我的是喪心病狂的楊敖,對不起我的是無情無義的父親,對不起我的是薄情寡義的塵風,哪里輪得到你說對不起?」
「塵風?」司徒不解,這個在她童年時候留下美好記憶的名字,怎麼會出現在剛剛抓狂的話語里。
「是他…是他送我到那輛馬車…是我父親,指使他那麼做…司徒,莫要再提了,我快哭出來了。」
司徒倒是微微一笑,「這不是還沒哭嘛,畢竟過了那麼久了。」
「司徒,你不會明白,當我對他心生愛意之時,他卻將我拱手送給楊敖,我如何能釋懷?」
司徒沉默良久,「可是後來,不是有人回去救你了?是塵風麼?」
小水驚愕地抬頭,抓緊了他的衣袖,「司徒嘉,你在現場?明無雲也在?你們跟蹤到了馬車後沒有離開?當我在里面被人折磨的時候,你們在一旁看戲?」分明有淚在流下。
「這便是司徒剛才為何要道歉的理由,」司徒避開她的眼神,「司徒確實有愧于你。」
小水放開了他,冷笑著搖搖頭,「你們都見死不救。你們明知道楊敖要做什麼,你們卻都見死不救!明無雲,他很早就知道我的事,他卻從來沒提起過他當時在現場!他知道楊老爺就是楊敖,他居然沒有提過!」
「……你且休息,包袱里有董公子留給你的藥,必要時可吃上一粒緩解心痛。」說著便輕聲退出去了。
小水坐在床沿,呆愣著看著燭火,莫名地覺得孤寂,自始自終,有誰給過她溫暖?每個人都是先對她好得如同對待珠寶般,轉眼便又狠狠傷她,這跟給你一口糖再扇你一巴掌有何不同?難道沒人是真心實意對自己好的嗎?
踏上新途,換了司徒在身後趕馬車,身邊則是明無雲,原來他昨晚說眼楮顏色不礙事了,竟然是因為這個。一路上都無言以對,明無雲只當她還在考慮給不給他機會的事,也只有司徒知道她想些什麼。記得她早上出門前,還特意問了司徒明無雲是否知曉昨夜的事,司徒說應該不知道,小水便要他保密了。
「這里是離州境內,再走兩日便進入西遼了,小水,此次一去,恐怕再難回來了。」明無雲在一旁低低地說道。
「胡說什麼呢,西遼已亡國,遲早被東周收入囊中,無主之地,自然是進得去便出得來。」小水冷冷斥了他一句。
明無雲不置可否,「確實是,無主之地,誰實力強便是誰的,不是嗎?」
「你想做什麼?」
「哈哈哈哈……」
小水思索著他的話,不安的情緒涌上心頭,明無雲,死而復生的明無雲,是不是變了?
緊趕慢趕,總算是到了邊境,過了這個山丘,便是西遼了。小水提議停下來休息休息,四人便停馬落地。
「想不到,我終是回到了這里啊。」小水躺在草地上,感慨地望著天空。白芍遞了水壺過來,司徒接下水壺,道了謝,一陣暢飲。小水看著二人,其實是有意將他們湊在一起的,畢竟她明白董定炎的脾氣,要他可憐白芍,收了做個妾室倒也不無可能,可這樣辜負一個女子的感情,卻是她不能接受的,所以,能為她找到一個歸宿,也未嘗不可。
夕陽灑在她的臉上,溫柔舒適,她想象著司徒與白芍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情景,不由得笑了。
明無雲一個翻身,將她覆在身下,她驚詫地要推開他,卻發現他的面色凝重,「你怎麼了?」
明無雲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快走…」說著奮力起身,將她托上馬,使勁一拍馬,馬兒識趣地飛奔,小水回頭一看,十幾個壯漢圍著司徒與明無雲,更有兩個正拉扯著白芍到一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丟下他們?
是誰,這是哪一伙人?是善毒的南夏龐氏,還是流川的死士,抑或是來歷不明的黑衣人。
可是他們明明是牧民打扮,馬賊?卻又好像不是,究竟是誰,究竟是誰?
腦子里盡快地做著分析,身體卻已經先行動了。抽出了弓箭,卻因夜幕降臨,判斷不了具體方位,不敢亂放箭,害怕弄傷他們三個。突然心生一計,調轉了馬頭,一個翻身滾下馬,一踢馬兒,那馬便往遠處奔去。她躲在叢里不敢出聲,只听得白芍的尖叫,男人的嘶吼。
過了一會,漸漸沒了聲息,只剩下少女的哭泣,忽而一陣馬蹄聲響,小水看著月光下奔馳過來的身影,不由得心中一喜,「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