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出版
面對著重重危機,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是覺得,如果我的寫作能有所進展的話,一定能夠擺月兌困境。于是,在第二個暑假來臨之時,我再次踏上了出版之路。
這一次,我吸取了以往的教訓,事先作了周密的準備,將出版社的地址詳細地記錄在一個小本上,並帶上了足夠的路費和食宿費。在出發之前,我考慮到路上有可能會不太平,如果將所有的錢都放到一個口袋里的話,萬一被偷了,我該怎麼辦?總不能要著飯回來吧。因此,我只將一部分錢放在口袋里,另一部分放在了隨身攜帶的包里,還有一部分應急費用我藏到了兩只鞋的鞋墊下面。這樣,萬一財物被盜的話,不管事情能不能辦成,我好歹還有足夠的費用能夠順利地返回來。
像上一次一樣,我一大清早就坐上了去縣城的汽車,並在縣城很順利地坐上了去北京的長途客車。這一回在路上沒有遇見騙人錢財的騙子,而且客車停靠的次數也較少,在途中還有一次停車休息的機會。在停車休息時,我見路邊有賣冷飲的攤販,便過去詢問,平常兩塊五一罐的健力寶他們居然賣到了四塊錢,真是宰人不眨眼。我企圖打價時,他們還態度惡劣,說我以前買的那個都是假的,他們這個才是真的。當時我實在有些口渴,只得硬著頭皮讓他們宰了一回。
到達北京時,已是中午十二點多了。客車在市區的道路上飛快地行駛著,兩旁不時出現的高樓群確實很壯觀,讓我感到很驚嘆,但城市整體的布局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好,感覺很混亂。
大約十二點四十多分時,客車在車站內停了下來。我拎著包下了車,走出車站大門。按照以往的經驗,在到達一個陌生的城市時,首先要記住的就是停靠車站的名稱和地點,不然,將來回去時連到什麼地方坐車都不知道了。我正在車站門口東張西望地找路牌時,旁邊一個賣冷飲的大媽突然跟我打招呼,問我是新來的吧?我說是。大媽便熱情地拿出一個北京市的地圖,說這是最新版的市區圖,上面的地址、行車路線都非常清楚,是游覽北京的必備之物,讓我也買一份兒。我問多少錢?大媽說三塊錢。我見價錢不貴,便買了一份,並問她現在我處在什麼位置?大媽往地圖上一指,說︰「呶,趙公口車站。」隨後又指了一下我身後車站門口上方的大字。我這才發現,原來車站門口上方的弧形鐵架上焊著幾個用鐵片切割而成的大字,正是車站的名稱。
時過正午,肚子早已經「咕咕」叫了,我便想著先吃了飯再做其它。于是,沿著車站門前的道路向東走了一段,在一個規模不大的餐館門前停下腳步並走了進去。服務員是個小姑娘,挺熱情地過來和我打招呼,問我吃什麼。我在她遞過來的菜單上看了好一會兒,只點了一個燜餅,六元。不一會兒,飯菜便端了上來。
吃過飯後,我坐上了出租車,告訴司機,「去豐展館200號。」出租車很快將我送到了臨近的地點。下車後,我按照門牌號開始尋找,199號和201號很快都找到了,可就是找不到200號。我在附近反復找了好幾次,仍舊找不到。後來,我進了一個居民區內打听,一個護士模樣的人說︰「我們這里是201號。」我問︰「那200號呢?」回答說︰「不知道。」這時,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從一座樓的樓道里推著自行車走了出來,我又向她詢問。小姑娘半搭不理地說︰「不知道。」我只得又回到大街上重新尋找。
我所在的地方是個十字路口,為了擴大尋找的範圍,我轉了個彎,到了另一條路上。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200號門牌就在距我不遠處的地方,那是一幢十多層的高樓。我抬頭一看,樓頂上赫然寫著出版單位的名字。原來,目的地始終就在我的身邊,我一直在騎馬找馬。
進出版社的大門時,我被一個看門人攔住了。在向他說明了來意之後,他點頭放行,並對我說︰「出版社在10樓。」我沿著台階步入了大樓一層,見有許多人正乘坐電梯,便也跟了進去。由于這是我第一次乘坐電梯,所以不懂得如何按鍵,但我極善學習,默不作聲地看著別人如何操作。當其他人在不同的樓層消失後,便學著他們的樣子按下了10號鍵。
10樓很冷清,電梯的出口處赫然掛著××××出版公司的大牌子,這是一家國家級的出版單位。我按照門牌找到了小說編輯室。編輯室的門開著,但里面空無一人。我在門口站了片刻,不見有人進出,便轉身到了旁邊的散文編輯室。里面有一男一女兩名編輯正在寫著什麼。他們看見了我,問我有什麼事。我說來出版小說。二人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熱情地讓我坐下,並說他們這里是出版散文的。我說我知道,小說編輯室就在旁邊,可里面怎麼沒人呢。那個年紀較大的女編輯說出版小說的那個編輯今天沒來,讓我先回去,改天再來。我說旁邊的那個門可是開著的,人怎麼會沒來呢。女編輯又說她確實沒來。我只得起身告辭。那兩個人沒有起身,但都向我說了再見。
出了散文編輯室,我並沒有死心,再次來到了小說編輯室,在門口張望了一會兒,忽然听見里面有翻書的聲音,我立刻意識到︰里面是有人的。于是,我伸手在門上敲了敲。這時,一個披頭散發,臉像南瓜的娘們兒「噌」的一聲從一大堆書後面的沙發上坐了起來,沉著臉問我干什麼。我說來出版小說。她來到桌邊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斜著眼看著我,不說話,也不讓座。我見她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樣,心里不住地暗罵,自己轉身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照樣也不理睬她。那娘們兒頓了片刻,問我要出版什麼書。我將書稿從提包里取出來,遞給了她。她隨便翻了翻,問我是干什麼的。我說是教師。她又問在什麼地方從教。我說在河中市。她又翻了幾頁小說,問我寫的是什麼內容。這讓我不太好回答,我只大略地說寫的是古代發生的事,采用了借古諷今的手法。那娘們兒一臉的不屑,說你的水平太差,這稿子根本不能出版。這個結局似乎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了,我故意表現出一副不卑不亢、寵辱不驚的樣子,將手稿接了過來,說︰「那好,我再到別的出版社去看看。」說著,站起來要走。最可氣的是,那個臉像南瓜的婊子居然連站起來送都不送一下,也不說再見,斜著眼看著我出了房間。
一出房間我就不住地暗罵那個丑婊子。真她媽媽的,就算我不懂得當下的出版規矩,就算我的水平不夠,可我總算付出了努力,並懷著無比的虔誠前去出版,你不應該對勞動者給予應有的尊重嗎?你瞧不起別人,那你又算個什麼東西呢?真你媽的!
來到大街上,我立刻又變得茫然了︰該怎麼辦呢?看看表,才下午兩點多鐘。我打算再到幾家出版社去踫踫運氣。但當時我的手頭上沒有其它出版社的地址,便決定先到北京圖書館去抄點地址。
北京圖書館的規模不算小,但開放的只有一小部分。進入院中時,一些市民和大學生正往里面走。其中一對情侶邊走邊談著什麼,听他們的意思,進圖書館完全就是為了乘涼。進入館內後要先存包,五角錢一個小櫃,服務員把包給你鎖在櫃中,並將帶有櫃號牌的鑰匙交你保存。我存好包後繼續往里走。把門的一個中年婦女許是一眼就看出我是外地人,不攔別人,獨獨攔了我一下,說要看看我的身份證。我將身份證從兜里掏出來在她面前一亮。她立刻客氣地將我放了進去。
圖書館內果然涼快,與外面悶熱的氣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在里面呆了約一個多小時,看了一些書,並有選擇地抄錄了一些北京市內的出版社地址。
從圖書館出來後,我又坐上了出租車,按照抄錄的地址尋找其它的出版社。但無一順利,不是根本找不到就是人家不出版文學類的圖書。忙了一下午,不但徒勞無功,反而轉得暈頭轉向。北京面積之大超出了我的想象,車流、人流的混亂也讓我很不適應,尤其是像薄霧一樣的污濁空氣,更是讓人印象深刻。
傍晚時分,我找到一家招待所住了下來。這家招待所設在地下室里,有兩排半地下的房子,每間屋中只有四張床和一張桌子,此外還有一部電話機和一台舊電視機,很是簡陋。由于忙了一天一事無成,我既勞累又懊喪,頭痛欲裂,進屋後隨便找了張靠門的床就一頭躺了下去。我本想倚在被子上好好睡一覺,緩解一下疲勞和頭痛,可同屋的一個老頭子一個勁兒地打電話閑聊天,說話聲音很大,吵得我根本無法入睡。我向他提出能不能別打電話了。那老家伙倒像挺有理似的說︰「不打電話閑著干什麼?」仍舊故我。又過了片刻,房屋的門開了,進來了一個穿著整齊的年輕人,約模三十多歲。他來到我床邊推了推我。我睜開眼問他干什麼?他說我躺的是他的床。我見對面還有一張空床,便說在哪兒睡不一樣?沒想到那家伙挺認死理兒,伸手從褲兜里掏出住宿憑證,遞給我說︰「你看看。」我接過來一看,還真是他的床。我無話可說了,收拾東西去了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