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天女魃咬緊了嘴唇,緊閉雙眼的時候听見那個本應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變得柔軟了起來。
他說,「魃,我們說好的。」
然後她就笑了起來。眼淚全都咽了下去。
青草的香味。
水霧的芳味。
一切的感覺又回到了她接觸的範圍,只是意識依舊模糊。
「應龍大人,你真的這麼做的話……和自殺有什麼分別?不,這話不該這麼說,可是……根本就是吧?」天女魃焦急而又憤恨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你不懂得。如果她能夠活下去……那才是太好了。」水藍色的聲調刺痛了她的神經。
「不值得,根本就不值得……」天女魃崩潰了的聲音里有著鼻音似的的哭腔。
等等……
等等……
露珠滴落的聲音再度掩蓋了本就不夠清晰的聲音。
等等,洛銀,天女魃?你們在說什麼,再說什麼啊?我應該是死了的,為什麼,什麼叫「她能夠活下去」,這是怎麼回事。
夢境依舊冗長。
反反復復的是水珠滴落的聲音。水藍色的身影漸漸失去光彩變成一片死灰。
不要!
她撕心裂肺的哭泣著。
黯淡了光彩的那道水藍色只是微微震顫了一下。男子回過頭,笑容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溫暖,「我明白的,所以不想那麼孤獨了。對不起,讓你這麼難過。」
「要走了哦。」男子的身影像以往一般淡淡的融入空氣中。
不要!
可她卻動也無法動。沒有任何辦法能夠阻止他的消失。
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個人,比從前更加孤獨難過。
不要。
天女魃搖搖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時眼前的水霧彌漫開來,低喃出聲,「她怎麼可以幸福的這麼悲哀……「
滴答。
水滴滴落在額頭上,液體潤濕了干燥的舌尖。
「洛銀……」
「你醒了?’不帶絲毫感情的冰冷的女聲自耳邊響起。是天女魃。
她勉強睜開雙眼,意欲起身,麻木無力的肢體失去了以往的協調一下子又癱倒下去。
「他現在在哪里?「
「你知道麼?「天女魃的目光中燃燒著極度的悲傷,」你完全會錯了意,應龍大人怎麼會舍得殺你呢?他知道你的病啊,他把自己的心髒給了你,現在……「
「他胸膛里裝的是你那顆無力的心髒,他根本沒有辦法負荷人類的疾病。「
「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多,如果按照你們的計時法,七天,最多七天。「
「而那對于他來說,只是眨一下眼都不足夠的時間了……」
她原本就無力的身體一瞬間僵硬起來。
「如果不是你他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區區一個人類……你們才認識多久你就有資格讓他付出生命的代價?」天女魃瞥了她一眼,目光里滿是憎惡,「根本不值得。」
她尖刻的語言如同一把帶刺的刀插入她的胸膛,血液沸騰著流淌。語氣里的惡毒的埋怨分毫不掩的表露出來。
「告訴我,告訴我他在哪里……」清幽再也堅持不下去了,此時此刻心髒的疼痛再也不是因為病,而是無法停止下來的歉疚。自己,竟然懷疑他,竟然以為可以為了自己付出永恆的生命的洛銀會殺掉自己…
「求求你,告訴我,他在哪里?」
哀求的目光還有摻雜其中的破碎的心情,水清幽跪在天女魃的面前失態的淚流滿面,「不能再失去他了,就算能看著他哪怕一秒也好,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了,只有他可以理解我,只有他了,只有他了……求求你……」
天女魃一臉震驚的向後震了一步,然後故作冷靜的皺緊眉頭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你這個樣子怎麼找他?我是不會帶你去的。龍會在哪里?你這種人類太可笑了。他,當然是在洞穴里,他可是龍啊。你這種人……」
原本虛月兌無力的清幽突然站了起來,向她行了一個幾十度的大禮,「謝謝你,」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跑入樹木叢生的密林之中。
天女魃晃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她的身影,
「什麼啊……區區一個人類……「她捂住眼楮癱坐在地上。
「山鬼,你一定在嘲笑我吧?那個固執的應龍大人無論如何都還是選擇了人類啊,我這是自討沒趣啊。結果……「
綠衣的女子單膝跪在她面前,「公主,回去吧。「
天女魃搖搖頭,「不,不了,我不回去了。「
她搞不清楚,為什麼應龍回一次又一次的違抗他最敬重的黃帝大人的神諭一次又一次的站在人類那一邊,甚至不顧自己性命的……人性,真的有那種吸引力麼?如果有,那麼那種吸引力又是什麼?她想要弄明白。
「我想看……」天女魃闔上雙眼收緊了拳頭,「我想看看他為何要這樣做,當年奮勇于戰場的應龍大人為何會眷戀這腐朽之世,我想看。」
當年……
染上人性又不可拔除的你——應龍!注定是無法通往新世界的!所以你就同那些尚未成年的蛟一直待在這里吧。龍之心會禁錮著你使你終身不得自由,等到龍之心回到你身邊的時候就是你的末日了……」
新界之門緩緩合上,黃帝大人疲倦的垂下頭,他說,「魃,是他自己不肯來,應龍他啊明明是最好的戰將……可是他的眼光,對那個世界的眼光是不同的。他太喜歡那個世界了。」
她心理抽痛,思緒又回歸了現實。
「魃?難道你也不會待在新界了嗎?」
驚詫忽然出現的聲音,轉眼間卻知道了那是另一個世界里自己的父親——黃帝大人的沉重的嘆息。
她點點頭。
夜色降臨只不過是一轉眼的事情。白晝和黑夜永遠都不會因為誰改變它們運行的軌跡。
清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抓著身邊的樹干一點點的向山上爬,盡管原本縴柔的手指已經被粗糙的樹干磨起血淋淋的水泡,手臂和腿上的擦傷已經紅腫起來,但是她絲毫不覺得痛。皮肉的疼痛怎麼和心痛相提並論?
她奢侈的享受著這原本不屬于她的平穩的呼吸和心跳,一點都不覺得輕松。
一定要見到他。一定……洛銀,不要死啊。不可以啊。
感覺不到饑餓和喉嚨的干渴,由于沒有任何光源在黑暗中茫然不知方向的夜盲癥患者,憑著直覺不停地行進著。水藍色的夢境似乎就在眼前了。她不知疲憊的一直一直朝那個直覺里的方向全力趕去。
作者有話說︰好吧,天女魃這個角色書中經常記載的是天帝之女也有說是黃帝之女的,不過貓與夜覺得最合理的其實是黃帝之女的說法。因為這樣她無條件的出來為黃帝打仗什麼的才比較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