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三點半,辦公室漸漸熱鬧起來。程曉湄要組織準情感記者們開一個會。看看大家手上的線索如何?辛蕪艾找到的選題是一個女人為了出軌的老公回家不斷自殺,這是從居委會大媽那里得到的線索。她到那女人家去看過,女人虛弱地睡在沙發上,手腕上,脖子上都是傷,說話的聲音也啞了,她喝過硫酸,幸好被兒子一把奪下。每一次她自殺,男人就回來呆幾天,她好了,男人又出去玩。自殺成了一種循環,一種換取,甚至,一種上癮。
辛蕪艾連標題都想好了,《死也換不回的愛情》,程曉湄贊她有感覺。一起的同事都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她,上路好快啊,除了一個人任悠揚。
任悠揚和辛蕪艾是一屆的畢業生,長得比她漂亮出挑,長發披肩飄逸出塵之美。程曉湄表揚辛蕪艾時,她在一旁冷眼看著。話音剛落,她就主動發言︰程老師,我要請戰。我要到咖啡廳去做咖啡小妹,或者酒吧,有故事的人才會去這些地方……一定有****。」「你,你行不行啊,一個女孩子家,你男朋友同意嗎?」程曉湄很為她的安全問題擔心。程曉湄看上去嬌小如花,一眼便是被男人呵護得很到位的對象,她不能想象一個男人會同意自己的女人去那種地方為工作。
任悠揚倒是很大方︰「我男朋友經常出差,我晚上一個人在家里也是和鄰居打麻將,提前過退休生活,我真擔心自己會迅速地老去。」
任悠揚是典型的畢婚族,人家是畢業就分手,他們是畢業就結婚。她的準老公是她大學同學,現在一家效益不錯的公司工作,人家不僅長得英俊心里愛她還有重要的一條是他背景好。他父親是某市的副市長。雖然不是省會城市,再怎麼也是一個副市長。他們家在這里特別給兒子買了三室兩廳的房子,一買完房子,那房價就嗖嗖地竄上去了……
還有什麼讓這個只等結婚的女孩操心呢?有的,那就是婆家人的態度。任悠揚家里是生意人,有一些小錢,但她還是害怕人家說她嫁他是高攀了。何況她的工作也是婆家一手安排的。
之前任悠揚在的欄目是編一個網文版加一個作文版,大把的時間不知如何用,被鄰居鼓勵得上了麻壇。她已經入住婚房了,人生到了這一步,一切現世安好,不打麻將還真不知道做什麼。奮斗嗎?好像沒那個必要。提前過少女乃女乃的生活吧。婆家對此頗有微辭,準老公也提醒過她,于是她決定憤氣做人,做出一番成就來。
她覺得這是一個適合自己的欄目,很多人都說自己具有一種言情氣質,這也算是一種氣場相合吧,她想自己好好干,讓結婚的時候婆家覺得能娶自己是件挺有面子的事。當然,入住這個新欄目也是婆家打了招呼的。
程曉湄接受了任悠揚的請戰。她剛生完孩子被調到新的環境中,明升暗降,她也想做出成績有所突破,讓大家看一看,不是生了孩子的女人就不能在一線工作,只能做些報紙的邊角余料了。她在這次會議上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這個新欄目叫《情感熱線》,報社將申請注冊商標全方位立體打造。
那天晚上,我和辛蕪艾在KFC喝東西。她表示自己壓力很大,對于新的欄目新的生活,嗅到一種氣息,一種莫名的興奮還有一些清晰的擔憂。
「昨天出去采訪,人家問我多大了,我說剛畢業。本來人家要和我說自己事兒的,一看我這張稚女敕的學生臉,再一听我的實話實說,估計想說的都咽回自己肚子里了。一個小毛孩懂什麼?還有人問我,如果把故事告訴我,我給不給他們錢,什麼跟什麼呀,又不是賣菜。但是人家考慮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啊,我憑什麼把我的事講給你听,你寫了去賺錢?你賺錢去了我不還得過自己的生活嗎,就像那個自殺女,她說了,我采了,我離開,我寫下,見報,見報之後呢,她的生活會有任何的不同嗎?她老公會感動還是漠然,甚至是從比從前離她更遠一些?我不知道,我站在一個未知的路口。」
我問她害怕任悠揚的挑戰嗎?也許她真會找到什麼****。辛蕪艾向我坦白,她不怕。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女人,就是長得也好,老公也好,命也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工作對于她們,只是一種調劑,她們也許會投入但不會太認真。就像玩一場冒險的游戲。
來來來,我們就地取材用可樂代茶干了吧,不去想那些已經過去的,也不去想那些還沒有到來的,即使未來就在不遠處……不是還沒到嗎?享受這一秒。辛蕪艾笑我這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糾正她,第一,不是酒,是可樂。第二,這話的意思你長大後就會明白的,不是消極,是積極。辛蕪艾用手邊的雜志砸向我的腦袋︰我已經長大了,我都工作了,還是一個情感記者,懂得不比你少!這姑娘的活力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