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就猶如被捅了一刀,頃刻間鮮血淋灕。
顧正言那句無關痛癢的應答,讓她痛到骨髓。
只是一句「是啊」而已嗎?娘,她畢竟是你的結發之妻啊!她也曾與你海誓山盟過,她的畫像至今都還掛在你的書房,而你,卻只是簡簡單單地說出「是啊」兩個字嗎?
原來,顧傾夙,你終究還是錯了,你以為他將娘的畫掛在牆上就證明他對娘還有感情,顧傾夙,你太天真啊!
想讓他見娘的想法,頃刻沉入茫茫大海。
咬咬唇,「我需要銀子。」
就算不讓他見娘,可她必須要點銀子,娘,還在破廟中等著入土呢。
「是啊。」顧正言應了一聲。依舊是兩個字,依舊手中的畫筆沒停,依舊沒有抬頭,依舊仿佛她說的話與他無關。
心里的自尊感忽然就強烈地奔涌了上來,難堪與羞辱滿腔。
緊捏著拳頭,從心底里強迫著自己一定要忍。不要羞憤啊,顧傾夙,為了娘,哪怕就是施舍,就是乞討,你也要忍!
卻見很久之後顧正言抬起了頭,滿臉疑惑地望向她,眉宇間的嫌棄不言而喻,「還有什麼事嗎?」
那般地干脆與疑惑,她一怔。
「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那麼趕緊回去,想辦法安葬你的娘吧。」顧正言微微沉吟。
「那銀子,我是不是可以去賬房……」
「我有說過,我會給你銀子嗎?」卻不料話還未完,顧正言的臉上已閃過一絲不悅,「顧素娟,她在臨死之前就應該已經料到這種局面了吧。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說完,轉身便要離開。
她的心再次一痛,側過身子攔住他,鼻腔中早已塞滿了哽咽,「可她畢竟是你的結發之妻啊!」
你愛過的,娶過的結發之妻。
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
「可那又怎麼樣呢?」他冷冷地掃過她的臉龐,眼中的冷漠如同十二月里的霜雪,「或許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我顧正言還沒富貴到連一個陌生人都去伺候的地步!」
陌生人!
一個在你身側躺了十幾年,為你生了兩個女兒的女人,對于你來說,竟然只是個陌生人嗎!
腦中無數的悲鳴,也抵不住此刻的絕望與震驚。
猛抽一口氣,將眼眶中滲出的淚水憋回去,緊攥了衣角,「就算我求求你,都不行嗎?」
算我求你了!
顧正言搖頭,「傾夙,我很想幫你。可是……不行。」
「爹!」撲通一聲直直跪下,強忍著滿腔的悲痛,「就當做我顧傾夙求你,求你看在我是你女兒的份上,出錢安葬我娘,行嗎?」
顧正言一愣,仿佛被她這冷不丁地一跪怔到了,眼中閃出一絲詫然。
只是沉吟了許久之後,視線最終還是從她的身上移開,「傾夙,你知道的,只要是我做的決定,就從來都不會改。……勸你還是好好回去另想辦法吧,不要讓你娘死無葬身之地。」
「還有,」微微轉過身子,略微停頓了一下腳步,「以後,不要再來顧府找我!」
外面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冰冷的話語卻如同錐心的刺般,狠狠戳進心里,在上面留下無數難以彌補的洞。
顧傾夙,你不該來的啊。
你本來就不應該對顧家抱有任何希望的,你不應該……直到整個膝蓋都變得酸痛麻木,才滿身悲嗆地從地上站起來,朝著門外挪去。
剛走出書房門,便听到了一道奚落鄙夷的聲音,「老天有眼,才讓那個賤女人被撞死,還想進我們顧家祠堂,呸!」
那般刻薄的聲音,一副看了好戲後又借機羞辱的神情。
忍著身體的疼痛沖上前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朝著來人甩了一道重重的耳光,滿腔的怒火就如同火山一般爆發開來,「崔紅胭,我不允許你侮辱我娘!」對上崔紅胭充滿驚詫與驚嚇的眼楮,她咬著牙一字一句,「我娘再賤,有你賤嗎,你這個千人上萬人騎的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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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幾個家丁扔出門的時候,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扯到破碎,舊舊的袖子在冷風中瑟瑟地晃動著,幾乎成了一條條的碎片。
撩起袖子,胳膊上布滿了淤青,那些淤青如同發黑發紫的斑塊般遍布在手臂的大小角落,一眼看上去,竟然有些觸目驚心。
捏起袖角抹去嘴角的血跡,最後望了一眼身後緊緊關閉的顧府大門,這個家,這里所有的人,我全都記住了!
娘,我要讓你體面地下葬,女兒要給你最好的墳冢!那里,是真正屬于你的家。沒有任何人能將你趕出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