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宇開車帶著陳嵐在旺角的大街小巷瞎晃,跟無頭蒼蠅似的找不著北。陳嵐看著心里得意,嘴上不饒人︰「我的地盤听我的,你不是餓了嗎?在這里停車,我嗲你去品嘗世上最delicious的佳肴。」
她說的一臉神往,任宇半信半疑,到底乖乖停車,跟著進了一條街。夜里3點多,明月懸于半中天,街上的人不多,三三兩兩,大概都是不想回家的流浪兒。攤販倒是不少,從街頭挨到街尾。
「別客氣,坐吧。」陳嵐挑了人多的「阿明小吃攤」,撿著空位子坐下,指指旁邊的位子。任宇一會兒瞄瞄攤販,一會兒瞅瞅吃客,面上現出一絲鄙夷,模模桌椅,感覺總能揩出薄薄一層油屑,不由地眉頭蹙起,仿佛未出閣的大姑娘,尖叫著逃開了,「我們換個地方。」
「方圓十里都是這種小吃攤,你還想回去巷里繼續轉悠?要去你自己去,我就呆這里了。」
「可是,這,這……」
「這怎麼了?」
「人龍混雜,不干不淨,吃了指不定就進醫院了。」
「呸呸,快別胡說八道了。富人是人,窮人也是人,窮人吃得,為什麼富人吃不得?你金貴你自己換去,我自己獨享美食,倒落得清靜。」晚上在何卓琳家里大魚大肉,暴飲暴食,這會兒要她吃東西真要撐死她。誰叫她的孔夫子思想拼命要殺殺任宇這只超級大海歸的銳氣呢。
任宇無法,只得束手就擒。小心翼翼地撥弄碗筷,每碟小菜只夾一兩次,便放下筷子等著下一盤菜上來。陳嵐突然就想到了古代的宮廷生活,皇帝阿哥們頓頓美酒佳肴,淺嘗輒止,宮廷之外,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
幾個小菜都上完了,任宇嚷嚷著沒吃飽,「難得請我吃一頓飯,就請我吃飽呀,一天到晚想著你都沒空吃飯,這大半夜的還特意從中環趕到這里找你,沖我這份痴情,你也賞個‘全飽’啊。」
那麼矜持貴氣的吃法能吃飽?她狠狠瞪著他。
他滿不在乎,「別擔心,我再吃個十幾道菜就飽了。」
十幾道菜?剛才他「淺嘗」了十幾道,再來十幾道,人家小吃攤的菜單就見底了。何卓琳偶爾趁她發工資敲詐幾頓也沒這麼狠的?雖然是路邊的小吃攤,在香港這地界,在旺角這旺街,能便宜多少啊?伸手模模瘦弱的錢包,唉!半個月來,早啃面包,晚吃泡面,牙縫里省出來的幾百港幣,再次嘩啦啦滾入長江。索性一窮二白干淨,來箱冰啤,借酒消愁。
就著啤酒,他終于多吃了幾口。感謝他多吃幾口,陳嵐「受寵若驚」,冷眼旁觀老板和老板娘殷勤介紹招牌菜。印象中,每家餐館的招牌菜就一兩道,最多三四道吧,在人家小吃攤上,就每道都是招牌菜,必定要嘗,不嘗就會後悔。男女老板一搭一唱,雙簧響亮,任宇屁顛屁顛地拍手稱贊︰「這道不錯」、「這個也好」、「嗯,這個正宗」。砸著她的錢當美食評論家,沒臉沒皮。
陳嵐悶悶地恨恨地喝著啤酒,苦澀難咽,盯著桌上的「辣椒油」,奸邪一笑。偷偷模模開了一瓶酒,趁人不備拿到桌底下好好處理了一番。等到老板們唱罷雙簧,她把酒遞給他,說︰「我們兩個來比賽喝酒,看誰先把一瓶酒喝完,輸的人等一下結賬。」
「這個賭約不好,」任宇饒有興味地探索她臉上的表情,「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件事。」
「好!」別說一件事,就是十件事她也答應啊,不信他能喝完那瓶「特制冰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