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瓢潑的大雨,將原本干硬的地面灌澆得水淋淋的。(.dukankan.百度搜索讀看看)陳慕思坐在醫院的長椅子上,渾身滲透著微潮的寒氣。他倚靠著牆,涼涼的冷隔著衣料還能感覺到牆的硬冷。他微鎖著眉頭,從褲兜里模索出一包煙來,雙手攏在嘴邊將煙點著了。
深夜的醫院長廊闃然無聲,他只顧餃著煙,半晌都不動彈一下。煙芯漸漸地縮短了,煙灰凝聚成老長一段。
他垂下頭,灰就落在地上,風虎虎地從那半闔半合的門洞里吹起來。他身子一軟,便坐在了那長椅上,面頰埋于雙掌之中。
盧雁靈此刻就躺在手術室里。他趕到的時候,那一浴缸里泡著她蜷伏的身體,手上汩汩往外滲的血珠早已將一汪水染得血紅。她零亂的卷曲的頭發也一同漂浮在血水中。觸目驚心。他半蹲,她的眼珠子還會轉動,蒼白的嘴唇還在微微的翕動。他將一條白毛巾纏繞在她的手腕上,半凝固的夾帶著不住地往外滲的血。他駭異地望著她。他沒有想到她會自殺!
門外稀薄的殘黃的燈暈投射到地上,形成斑駁的陰影,還听的到兩旁的梧桐樹的葉子沙沙作響。那道門始終以輕微地 當 當的聲響被風拍打著。
從門口闖進來一個女子,她略顯費勁地抱著一個孩子。孩子的小臉通紅,眼楮似閉非閉著。她一路促促的腳步聲弄出來的動靜在這死寂的醫院里非常之響亮。
陳慕思昂起臉來,挺了一挺困乏的身子,目光卻被這穿米色風衣的女子給吸引過去了。她將孩子抱入急診室,又一路小跑地沖到掛號處,手疾腳亂地打開自己的包,將皮夾模出來,卻從中跳出幾個鋼蹦來,她又疾忙地伏子去拾。她那側臉就完全的在陳慕思的眼前乍現開來。從額頭到下巴流暢的弧度是那樣的熟悉而又清晰。他兩頰的肌肉不由地抽搐了一下。他十指交叉扣在膝上,眼楮卻一霎不霎地盯著她。
柳澄沒有發現他正坐在離她咫尺的距離之外。她的一整顆心都吊在星星的身上,星星發燒了。老師通知她,這幾天連續低燒,看過校醫也吃過藥了,卻一直反復的發作。白天她慌慌張張地將孩子領了出來,馬不停蹄地帶他上醫院。到了晚上那熱度卻似煆鐵似越來越高。
將孩子安頓好了,孩子平靜地睡去了。她盯著輸液管,不敢犯困。
然而陳慕思卻悄悄地走到她的背後。
她感覺到有人,便撇過臉來,看到一張讓她刻骨銘心的臉。
她呆然了,一時間身子竟僵硬在那里。
陳慕思盯著她面如白紙的臉,錯愕地睜大雙眸的樣子。
「柳澄。」有五年沒有叫過這個名字了,盡管在心里面叨念過千百遍了。
她怔忡地望著他,等她緩過神來,才赧然一笑。
「孩子生病了?」
陳慕思看到雪白被窩里孩子側著臉酣睡的樣子。
「是。」她囁嚅道。
「什麼病?」他又繼續追問。
「肺炎。」她落寞地說。
「舒小姐,現在出來辦一下住院手續。」幸好護士小姐走進來,她才得以逃月兌這個尷尬的局面。
她從他的身邊擦肩走過,她身上熟悉的那種香甜的氣味,他還記的很清楚。他凝佇著她急于逃避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到了。才在孩子的床邊坐了下來。
這真是他的孩子嗎?他情不自禁地探過一只手去撫摩孩子稚女敕的臉蛋。孩子在夢中似乎不大舒服地皺了一下眉頭,身子也轉側過來。他疾疾地按住孩子輸液的那條臂膊,生怕針會從青筋里滑落。
「陳先生。」護士又從手術室的門口對他喊了一聲,眼神里流露出奇怪的神色。
他戀戀不舍地走到門口,回頭再看了一眼孩子,便疾步走向護士。
「我們替盧小姐輸了血,暫時沒事了。現在麻煩你跟我去辦一下住院手續。」護士如是說。
在收款處他們又踫面了。
「柳澄,我們好久不見了。」慕思說道,並舉眼看了她一下。她擱在櫃台上的手不自覺地縮了一下。他察覺到她的不安來。
柳澄沒有說話,微微地笑了一笑。
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陳慕思說了一句讓她瞠目結舌的話︰「那個孩子應該叫我爸爸。」
笑容一下子從她的唇角處隱沒。她艱澀地嗒了一下嘴,極緩地眨了一眨眼楮,卻一聲不吭地走了。
舒柳澄。他在心里恨恨地叫著這個名字。要不是收款處的醫生用詫異的眼神打量他,他早就攔住了她。
盧雁靈在鎮靜劑的作用之下還沒有醒過來。他心焚如火,穿梭于各個層,終于在兒童病房找到了她。他原本是想興師問罪的,但是一推開門,見到她安詳的面容,用慈憐的目光注視著星星的模樣,他的心就綿軟下來。
「你來多久了?」他盡可能地壓低自己的嗓音,不讓自己隱藏的火氣迸發出來。
她驚詫之色溢于面頰。她不明白他為何又尾隨她而來。她將蓋著星星的棉被仔細地掖了一掖,將聲音捺得低低的。
「有什麼事我們過幾天再說好嗎?」她幾乎是用哀求的口吻說。
「不行。」從他深邃幽黑的眼楮里似乎底下有一座蘊藏已久的火山,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出去。」她到底屈服了,縮了一縮脖子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