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知青會議這天,白玫起了個大早,洗臉梳頭,匆匆吃過早飯之後就出門了。
她沒有听見,女乃女乃在她把門關上時沖她的背影說︰「可憐的小姑娘,開心得好象去考狀元一樣。」
走了十幾步路,白玫發覺自己忘了帶一樣最重要的東西,她暗笑自己真的成了一個鄉下小姑娘,一點小事就開心得失了常態。快步跑回家,女乃女乃見她就說︰「不要急,要沉穩,不要慌慌張張的,好象有人追你一樣,腔調要好,不小了。」
白玫笑笑,也不說話,拿好小紅書,出門去了。
走過西邊啞巴家,啞巴的婆婆已經起來了,見白玫就說︰「唷,去相親啊?」
白玫低頭打量一下自己,兩根小辮子,一件格格子的上衣,一條藍布褲子,白襪子,黑色的方口布鞋,整個一村姑,憑什麼說這副打扮是去相親呢?不可思議。她回答道︰「去公社開會。對了,你讓阿叔幫我對隊長說一聲,謝謝啊,阿婆。」白玫的回答響亮清脆,也帶著一絲莫名的自豪感,好象她要去參加的是人大會議似的。
「開會?一大早的,你開什麼會啊?」小老太的語氣滿是不解,言外之意不外乎你不是和我們一樣的嗎?我們不開會,你能有什麼會好開的呢?
「知識青年會議。」白玫不講知青,特意講知識青年,以示正式。
「你也是知識青年?」小老太疑惑地說。
白玫整個人怔住,這麼說,前不久在水蓮家門口發生的舌戰隊長的關于自己的知青身份的重大事件居然沒有家喻戶曉嗎?白玫的高興勁一下子如落潮的河水,一丈退了八尺。和一個小老太太辯論一番嗎?先別說不知有沒有效果,就算有了,又有幾個人知道,又不會作為定論,這不是無聊透頂嗎?得,什麼也不用說了。
白玫用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作了回答,然後就拐上了朝南的路。說是路,其實也就是一條灌溉渠。筆直的渠道高高的,清晨的風濕濕的,白玫的心悶悶的。
象個木頭人一樣走了好一陣,白玫忽然想起了爸爸的話︰不能改變,就接受。頓時心里舒服了許多。對呀,人家怎麼想的,我能左右嗎?顯然不能。那麼,我為什麼要為了無法改變的事情不開心呢?
許多時候,人的不開心都是自找的,開心也是自找的。白玫想通了,腳步輕快地朝前走去,太陽已緩緩地在天邊露出了紅臉蛋。
不知凌志起來了沒有?想到凌志,一股暖意漾在心間,于是,就有一絲笑意爬上白玫的眉梢。剛才在西鄰家門口發生的不愉快,已如輕煙消散。
走了一段,對面過來一位年輕姑娘,穿得比她好,長得也很好,她朝白玫瞄了一眼又一眼。白玫想,我很奇怪嗎?擦肩過後,走了十多步,白玫回頭,正好對方也在回頭看她。白玫笑了,忽然想到啞巴的婆婆說她去相親的話。她想︰這姑娘才象是去相親的呢。
相親去的人到底什麼樣?白玫沒見過,想象不出來。
凌志也一大早就起來了,他照例穿上了那件半舊的軍裝,算著白玫經過的時間,生怕錯過了,提早等在路邊。
遠遠地看到白玫來了,凌志不由得有些緊張,他想裝作踫巧遇上而不是刻意等待的樣子慢慢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