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說，趕得早不如趕得巧，白玫真是趕巧了，才去沒幾天，宣傳隊就接到了去外公社演出的任務。
前一天，白玫一大早起來，就把被子拆了。棉花胎曬著，把被里被面拿到井台上，用板刷把被里刷得雪白干淨，被面也過了一把水。晚上，把散發著日頭香味的被子板板正正地縫好。第二天一大早，又把牙刷、牙杯、毛巾等洗得干干淨淨的。劃拉了幾口水泡飯，就背著被子，拎著網兜，出了門。白玫那種開心的樣子，讓不知道底細的人看了，準以為她是上調回城。走過西鄰門前，啞巴「啊巴、啊巴」地叫著，還朝她豎大拇指。白玫朝她友好地點頭、微笑，並用手指朝公社的方向指指，啞巴會意地點頭。
從知道白玫進宣傳隊開始，生產隊五個小村莊就議論紛紛了，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白玫家肯定上面有人，有的說不知道白玫父母背地里化了多少錢。白玫的要好姐妹水蓮和阿娟她們把這些閑話告訴白玫，白玫笑笑說︰「隨人家講去，不怪人家瞎猜，我也沒想到，興許是公社干部看我拿著最高的工分，頂不了最好的工，就讓我干些我會干的，免得我不好意思。」
不管怎麼說，被人羨慕，哪怕妒嫉，總歸比被人家同情要好得多，兩種感覺是不一樣的。想起曾經被白小新攪黃了的進機械廠的那件事，白玫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雖說進機械廠可以每月拿二十八塊錢，而宣傳隊仍舊是拿工分的，而且，農忙時、沒有演出任務時都還得下地干活，但是，白玫卻認為宣傳隊比機械廠好。好在哪里？白玫說出來的理由讓女乃女乃都笑她，女乃女乃說︰「可以到處玩玩？真是小孩子。廠里沒有禮拜天嗎？休息了上哪里玩不行啊？」
白玫說︰「女乃女乃，這你就不明白了，專程玩和順便玩感覺是不一樣的。」
女乃女乃說︰「只要你覺得開心就好。你開心了，女乃女乃也就開心了，我最怕看你不聲不響的樣子。人要是瘟頭瘟腦的，再亮的屋子也會變得暗墨幽幽的。」
白玫雖然出門不晚，但是畢竟住得遠，她到公社的時候，已經有一大半的宣傳隊員已經到了，他們望著白玫笑，說︰「這種樣子更象知青了。」一會兒，人就到齊了。十幾個年輕人唱著、笑著向團結公社走去，沿途照例引來許許多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羨慕的目光，其他人習以為常了，白玫卻是享受了來鄉下之後的第一頓精神大餐。
兩個多小時以後，宣傳隊到了團結公社，公社干部例行公事說了一番歡迎之類的話以後，一行人被請進了公社食堂。一人一碗飯，一碗菜，一碗湯。白玫一看菜碗，說︰「粽子？」
菊妹說︰「不是粽子，是扎肉。」
白玫動手解開草繩，剝開蘆葉，露出里面紅紅的油汪汪的五花肉，說︰「哦，怪不得叫扎肉，原來是把肉扎起來燒的呀。但是，這也可以叫包肉的呀，不是用粽葉包起來的嗎？」
菊妹說︰「不知道，我也是听人家這麼叫。我們公社的人好象都不燒扎肉的。」
白玫說︰「相隔不遠，肉的吃法卻不一樣，有意思。」她咬了一口，說︰「真好吃，我已經好久沒吃肉粽子了。其實，這味道跟肉粽子差不多。」
菊妹說︰「當然，我也好久沒吃到了，要不是參加宣傳隊，上哪里吃去呀，又不過年，又不是新過門。對了，你有婆家了嗎？」
白玫說︰「沒有，我還小呢。」
菊妹說︰「小是不小了，有二十了吧，我才十九，我都有婆家了。不過，你大概想要招工回城，所以不想在農村訂親的吧。」
白玫小聲說︰「我力氣小，招工當然好。可是，光想有什麼用啊？還是不想的好。」她的聲音里透著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