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後,我心有所慮沒急于下手做事,邊砸著鐵邊觀察場上的情況。我觀察賭客是不是水魚是一流的,賭客只要給我瞟上幾眼,我基本能知道對方是不是水魚,準確率起碼百分之九十以上,賭客跟我聊上十幾分鐘我就能知道他是不是水魚,準確率起碼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跟我賭上三手牌我能決定對方的生死。場上的人剛才跟我聊天的時候,我就知道對方是水魚了,現在我需要知道的是這些水魚是真的還是假的。
賭了約四十分鐘,我沒感覺場上有什麼蹊蹺的情況。也是,如果對方要套我,他們會表現出賊頭鬼眼十分「醒目」的樣子嗎?,如果事先確定這個場子有鬼又好說,不干就是了,但問題是上場前一點兆頭都沒有,出于各種原因又得上去干。這世界哪行那業,都被一小撮敗類搞得烏煙瘴氣,你不防,分分鐘吃大虧。防嘛,又搞得看什麼都好像不正常,人又累。
我把思維轉回到怎麼做事才穩妥上。在有荷手的場子里,收牌、洗牌、打色、發牌這些事,會有許多版本,但大體上都使用以下四種中的一種︰一個是由荷手收、洗完牌後、閑家打色荷手負責發牌。二是荷手先收牌、洗牌,然後由閑家再洗,由莊家打色,荷手發牌。三是荷手先收牌、洗牌,然後莊家再洗,最後由閑家洗牌打色,荷手發牌。四是莊家先收牌、洗牌,然後荷手再洗,最後由閑家洗牌打色,荷手發牌。
這個場子屬于第四種情況,這種情況對莊家來說很容易出千,因為他可以利用收牌、洗牌的機會做手腳。但對閑家來說就說難不難,說不難也難,如果帶局的人信得過,做閑時對我做事就沒什麼影響,因為牌停留在我身上的時間長一點都可以。但帶局的人要是信不過,要防備他出古惑(使陰招),牌就不能在身上停留太久,必須做完事就把牌放回牌堆里。要把牌放回牌堆里我要動牌才行,如果閑家在莊家還沒收牌,就老是先于莊家動桌上的牌有違賭博的規矩,偶爾還可以,長時間就不行了。所以第四種情況對閑家來說有時出千也很難,它難就難在不能隨意動牌上,如果自己人出古惑很難有機會銷贓。
我防備的重點是莊家和兩個荷手及智康這幾個人。莊家是我的對手,原則上他們要搞我,應該首先是莊家點火發難。其次是兩個荷手,因為賭桌上的事情基本由他們掌控著,能不能準確捉到我出千,荷手是很關鍵的人。智康離我近很容易看到我出千,所以他也是我特別需要提防的人。另外坐在我左手邊的人,也是我特別需要提防的人,由于他距離我太近,如果他突然發力,我要在他發力的一剎那,趕在他前面處理掉贓物,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時要防三四個不同方向的人,難度很大。
如果他們真是設局搞我,要不失手,首先不能讓他們知道我是怎麼出千的。其次要趕在他們發力前處理干淨贓物。但在他們知道我是槍手的情況下,我要做到這兩條可以說難度極大。須知「堡壘是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的」,要防一個正常場子里的賭客抓到我把柄,對我來說十分容易,但在一個自己人出賣我的場子里,我要做到不被抓到把柄難度比正常場子大上一百倍都不止。
現場情況我還無法確定,事就來了,智康輸了五六萬後,開始在桌下踩我的腳暗示我做事,我沒理他,心想︰誰叫你剛開始就賭那麼大,你這不是害人嗎?他踩了幾下見我沒反應,停止了。
又賭了二三十分鐘,也沒法找出場上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賭的人都只顧著看自己的牌顯得傻頭傻腦的,兩個荷手發完牌後不時跟相熟的賭客聊上幾句,也沒怎麼東張西望,開場的一個在看電視,一個站在胖子身邊看胖子開牌。從表面上看無疑是一個正宗的水魚場,我有點想出手崩掉莊家,然後接莊做,但一想到萬一真的出現那事我很難應付,只好打消出手的念頭,決定等做莊時才出手。
但麻煩的是智康輸了近十萬,老是在桌下踢我的腳,利用遞煙給我的時候打眼色叫我出手干。我看他老是這麼搞下去真不是個路,莊家老是有人輸血給他,他輸不完,怎麼會卸莊?
我回踢了他兩腳︰「智康,你賭博要看一下牌路才行,手氣太黑就賭小點,等到牌路轉旺了,才賭大嘛,你這樣亂賭一套,一下就輸死你了。」
智康說︰「哎!想買大點博回來,誰知越博越慘,好,揚總听你的,看準了再賭大。」
此時我要做的是盡可能把損失減至最小,時間對我是沒害的,它長一點反而對我判斷情況有利,莊家也不可能永遠贏下去,遲早他也會卸裝的。
賭了兩個多小時,做莊的胖子輸沒了,開場的場主問他︰「鄒老板,你要不要錢繼續做莊?」
胖子擺著手說︰「手氣太黑了,不莊了,你們誰莊吧,」說罷,伸手對開場的說︰「拿二十萬給我。」好!我就等他這句話,賭了兩個多小時場上情況一切正常,是該出手的時候了。
我看機會來了,對智康說︰「我倆都輸錢,咱倆共一下莊吧,看看能不能贏點回來。」
智康回話道︰「行呀,共就共。」
我帶了三十萬進來,輸了四萬多,還有二十五萬多,我拿了二十萬整數出來對智康說︰「每人拿二十萬出來做吧,輸了再加。」智康後半截贏回了一點,約模還輸六萬左右,他點了二十萬出來兩人就開莊了。
前三手牌,我做了三下出千的動作,場上的人毫無反應。這種情況如果場上的人是真正的賭客,我做兩三次出千的動作,對方都沒有異常反應的話,基本就可以斷定對方是水魚了,要拿下他們就輕而易舉了。
第四手牌我洗牌時上了一張牌,這個時候我不擔心會有什麼事發生,從一九九0年下半年開始,只要場上賭的都是真賭客,我判斷他們是水魚的,由我抓主意下手做事就從來沒有人在現場懷疑過我出千的,就更別提捉到我出千了。
就這個場子來說,如果賭的人是真賭客,經過我過目了,不可能開始不久就知道我出千,如果是設局也不會一開始就捉我。設局的人無非就是為了敲詐錢財,這些人一般都會先讓老千出千贏了一大筆錢,然後再下手捉千,那時他們敲詐起來,理由就堂皇多了。所以一開始做事,暫時還是安全的。
為防萬一我做閑時一直沒出手,現在坐莊安全系數大多了,我使用的千術是馬來西亞賭王俊哥教的肉掌(一種換牌千術)。這種千術上下牌速度快,國內應該還沒有人懂,對方要捉到我的把柄,時機要把握得非常準確才行,稍有偏差就會前功盡棄,竹籃打水一場空。
其實從跟智康進這個場開始到目前為止,也沒有一丁點證據顯示他在算計我,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提防而已,上了場沒發現什麼問題,自然是做事第一,提防第二了,有沒有那事干了自然會看出端倪。
我腦瓜在琢磨︰假如這是一個擺我上台的千局,我如何才能發現這是個千局,同時避免出千時被他們斷正(意為抓到我出千的確鑿證據)。腦門轉了幾下,覺得要達到這兩個目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讓他們知道我哪一手牌在做事,哪一手牌在賭運氣。要做到這兩條,只能把出千時和賭運氣時的動作做到完全一致,並且出千和賭運氣要穿插混淆在一起,不能形成規律才行。只有讓設局的知道我在出千,卻又無法確定我哪一手牌在出千,對方才會露出馬腳。如果讓對方知道我哪一手牌在做事,哪一手牌不做事,對方自然會神情若定,不留痕跡地裝水魚,那樣,我不但很難判斷這個局是不是個千局,並且對方抓我一抓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