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見他們對我很好,以為他們只是動員我去做,如果我實在做不到,他們也會放我走的,這下可好了,要進收容所了。大概晚上九點多,他們叫我上了警車,然後往回開去縣城收容所,望著離自己住的城市越來越遠,我悲傷得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在車上,他們不停地動員我寫信給我親戚,叫他快把那些貨或錢拿上來贖我,我也只好不停地說︰「是,是,是。」幸虧他們對我很好,我的心情才沒有郁悶到想死。
到了收容所,那倆個警察對我說,「你進去里面後別人問你是因什麼被抓進來的,你不要說是打架被抓進來的,說是走私被抓進來就行了。」並說︰「如果你在收容所里說是打架進來的,勞頭認為你好打,就會叫人打你的,你要告訴他們,你有親戚在公安局里,家里人正在找熟人贖你出去。」
我按他們的意思寫了一封信給我親戚,讓他們代我寄給我親戚,他們臨走前交代收容所的人,叫里面的人不要欺負我。進了牢房里,我按他們教我的話去講,果然沒人打我,還有幾個人問明我的情況後,不停邀請我以後和他們合作做生意,什麼去廣西天等販牛回來賣呀,從某某漁港販海鮮上廣州、深圳賣呀等等。
那牢房有二十幾個人,吃得又差又沒有活動空間,空氣混濁得很,睡都有困難。失去了人身自由才知道自由的可貴,也深切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了,整個人整天都想著能早點出去,也管不了麻煩不麻煩親戚,錢不錢的了,只希望親戚收到信後趕緊帶錢上來贖我。
過了大約七八天,那兩個警察來找我說︰「你親戚回信了。」
我一听,喜上心頭,忙問︰「我親戚是怎麼說的?他寄錢上來了嗎?」
那兩個警察說︰「你親戚說他去車站查過了,沒有你的貨,不知車到站後你的貨給哪個旅客拿走了,他說他也沒有錢來贖你。」我一听失望極了,趕緊叫那兩個警察拿筆紙給我,情真意切地又寫了一封信給我親戚,叫他趕緊帶錢上來贖我,我回去後一定盡快把錢還回給他等等,我把信交給他們,叫他們盡快給我寄出去。
以後就天天望著牢房門口,等人叫我的名字,可是等呀等呀,就是等不到。大約又過了七八天,終于有人叫我的名字了,我高興得心髒都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去到收容所辦公室見到上次那兩個警察,我急切地問他們︰「叔叔,是不是我親戚寄錢或帶錢上來了。」那倆個警察說︰「你親戚沒有寄錢上來,也沒有拿錢上來,只寄了一封信上來。」說著,把我親戚寫的信交給我看,只見那信上抬頭寫著︰尊敬的XX派出所同志,你們好……信的內容大意是︰我只是一個工人,每月工資只有幾十元,僅能解決生活溫飽而已,實在沒有余錢,揭育潤家里就更困難了,他兄弟姐妹多,他爸、媽身體又不好,連抓藥的錢都沒有,實在拿不出錢來等等一籮筐訴苦的話。
我看完了信,低著頭不吭聲,他們問我︰「你親戚說他沒錢來贖你,你家里也沒錢,你看這件事怎麼辦?」
我求他們說︰「叔叔,你們放我出去吧!我回去後再到車站查一下看看那里有沒有我的貨,如果有我一定帶上來給你們的,如果沒有我一定想辦法去借一千元送上來。」我信誓旦旦,指天劃地下保證。
那倆個警察听了我的保證後,考慮了一下,說︰「你進了派出所後認罪態度很好,在收容所里表現也不錯,考慮到你能認真認錯,我們也相信你回去後能講到做到,把貨送上來或把錢送上來,經領導研究決定放你回去辦理這件事。」
我一听,忙說︰「叔叔多謝你們,多謝你們,我回去後如果找到錄音帶一定盡快送上來,如果找不到我借到錢後馬上把錢送上來。」那倆個警察又說︰「我們放你回去是相信你,你如果回去後違反承諾,不把錄音帶或錢送上來,我們就通緝你,叫你下面的公安局抓你。」我听了連說,「不敢,不敢。」
辦理完離所手續,他們開車送我到車站給我買了張車票,還給了我十元,之前我身上的兩百多元全被他們沒收了。臨上車,他們不停地對我說︰「你要記住你自己講過的話,出去後趕緊把東西拿上來,不然下次抓到你就判你的刑。」
我說︰「叔叔他們放心好了,過幾天我一定把東西拿上來給你們。」直到車開了我的心才真正松了下來。
回到我住的城市見到我親戚,我說︰「你借一千元給我,我拿上去給派出所,等我去那個旅客那里拿回錄音帶,銷出去了,我再還回錢給你。」
我親戚听了,大罵我笨︰「人都回來了還給錢他們,你傻不傻點呀!」又說︰「你這件事本身就是小菜一碟的事,他們頂多也就是收容你十五天,所以我才回信給他們說我沒有錢,我就知道他們關你十五天就會放你回來的,他們說你能認真認錯,相信你講話會算數,所以才放你回來那都是騙你的,如果跟你說收容你十五天到期放你走的,你就不會拿錢上去了,他們面子上也不好看。」並提醒我說︰「你算一下,你在里面是不是坐了十五天?」我細細算了一下,果然是。
我對我親戚說︰「他們說如果我不拿錄音帶上去或拿一千元上去就通緝我,怎麼辦好呢?」
我親戚說︰「他們放你回來,也不抱你真的會把貨或錢送上去的,這些雞毛蒜皮的事通什麼緝?」可任憑我親戚怎麼說,我還是想把錢寄上去給他們,我說︰「如果不寄錢上去,他們知道我住你這里,下來重新抓我怎麼辦?」
我親戚就說︰「你一千個放心啦,安心在我這里住,不會有事的。」他又說又勸,我也拿不定主意,最後決定不寄錢上去了,但是也不敢在他那里住了,跑去別人那里住了一段時間才敢回來他那里住,回來後還整天提心吊膽的,門口有點什麼動靜都會得餐驚(心怕怕),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我的心才安靜了下來。
那個旅客給我的地址居然是真的,我的東西他也給我保管得好好的,我去他那里拿貨時,請他吃了一頓飯,給了二百元錢他,但他說什麼都不要,他叫李軍,我們後來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那時的人真好,騙子少,坐車一般都會跟鄰座說話聊天,如果是同一個地方下車,還常常會一起住一起吃喝,大家根本沒有互相防備的心態。現在騙子多,搞得社會復雜化,大家彼此交友都顧慮重重,有時真的很懷念那個時代的社會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