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普照。寬闊而潔淨的大街上,車流穿梭,人影匆匆。
鄭焱坐在車里,望著眼前熙攘的街市,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挺過來了,這一關過得好生艱難。感謝上天,感謝您給了夏雪新生,感謝您沒使鄭焱留下終生遺憾。
鄭焱的身心感到格外輕松,隨手摁下開關,車廂里立時蕩起鄧麗君甜美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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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你到小城來,收獲特別多……
音樂聲中鄭焱撥通了劉敏的電話︰「劉敏,我現在要回河源,你想不想坐車回去?」
劉敏說道︰「呵呵,不會是被夏小姐趕出來了吧?」
「嘿嘿,小丫頭,不瞞你說,咱是偷跑出來的。」
「哼,小心下次去了打斷你的腿!」
「好了,你走不走?」
「當然走了,人家一直在等你電話。」劉敏顯得很是不滿。
「那好,等著,我現在就過去。」
鄭焱收起手機,駕車駛過兩個路口,拐進了一條小街,正要加速,卻見劉敏站在路邊向他招手,便將車靠了過去。
劉敏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室。
鄭焱問道︰「小敏,叔叔阿姨還好吧。」
劉敏聞听將臉轉向了窗外,說︰「勞您惦記了,小女子謝謝鄭總。」
「喂,小丫頭,你怎麼以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鄭焱說著發動了車。
「我一個被人憐憫、受人恩惠的小女子,見了自己的老板不這樣還能怎樣?」
「劉敏,工作中我希望你能時時給我以警示,哪怕是冷嘲熱諷;而生活中我可不願意你對我如此地尖酸刻薄。」
「怎麼,我說錯了嗎?」劉敏轉過臉來,緊盯著鄭焱,「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一個可憐的小丫頭,一個需要人接濟的困難戶,與那些個有權有勢在你面前撒嬌使性子的姐姐妹妹比起來,簡直是草芥!」
鄭焱听後「噗哧」一下笑了︰「丫頭,你這是在吃醋啊。咳,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哼,苦命之人哪來的福!」
鄭焱手扶方向盤,目視前方一臉真誠地說︰「小敏,看到你就會讓我想到姐姐,你的孝順和堅強讓我感動和敬佩,我幫助你不能說是可憐你,因為我也是一個可憐之人。你說的那些個姐妹們,怎能與你相比。」
「可是……」劉敏的眼楮里閃著淚光,慢慢將臉轉向了窗外,「你哪里知道我心中的感受。」
「好了,小敏,以後在公共場合,你可稱我鄭總,其他時間就稱呼我哥哥。」
「那怎麼可以。」劉敏又轉過臉來,「再說我……咳,我怎麼這麼天真?」姑娘欲言又止,臉憋得通紅。
鄭焱輕輕一笑︰「好了,靠在位子上打個盹兒,到了公司我喊你。」
劉敏沒有言語,淚珠從她那嬌美的臉上滾落下來。
回到公司,鄭焱和劉敏進了辦公樓。當走到韓風辦公室門口時,鄭焱停住了腳步,將皮包交給劉敏說︰「你先去吧,我看看韓總。」
劉敏接包走了,鄭焱敲開了韓風的門。見她坐在老板台後面發呆,便關上門走過去笑問︰「韓風,你怎麼這個樣子,發燒呢?」
「你才發燒呢!你小子怎麼進門就咒我?」韓風站起身將茶杯遞向鄭焱說道,「喝吧,給你泡的。」
「謝謝。」鄭焱捧杯聞了聞,閉上了眼楮,柔聲說道,「好香好溫馨呢,真有家的感覺。」韓風听了心里一動,望著他那迷人的神態,不由呆住了。
鄭焱睜開眼楮,看到韓風傻傻的樣子,笑道︰「韓姐,發什麼愣啊,是不是想老公了?」
韓風忙斂定心神,不由為自己的失態紅了臉。
「哎,這兩天公司沒有什麼大事吧?」
「哼,」韓風听了拿起台上的一疊紙,扔給鄭焱,「都是你小子烏鴉嘴,看看吧。」
「怎麼,真的出事了?」鄭焱拿起紙翻看了一下,見是一摞辭呈,不由皺起了眉,「怎麼回事兒,為什麼他們要集體辭職?」
「你問我,我問誰呀!」
「進門時見你發愣,原來是為這個呀,想出應對的辦法了嗎?」
「我有什麼辦法,你是老板,自個兒拿主意吧。」韓風說著兩手捂住了臉。
鄭焱沒再言語,拿起那疊紙轉身走了出去。
翌日八時,浩瀚茂源公司中高層管理人員會議,在三樓會議室舉行。鄭焱坐在上首目視眾人,久久沒有說話,室內的空氣緊張得像要凝固似的。韓風坐在鄭焱的身邊,也是一言不發,她在等待鄭焱,畢竟管理層集體提出辭職,在她的任期內還是第一次。
「諸位,」鄭焱終于發話了,「昨天下午我拿到大家的辭呈後,晚飯也沒顧上吃,直到凌晨三點,還在思考和省察,鄭焱深知自己在大方向上沒有偏離軌道,沒有犯有損公司利益的大錯誤;但在一些具體時段、具體事件上還是有過失的,尤其是升職之後,對公司關心不夠,最近更是忙于處理一些瑣碎之事,而遠離了大家。但鄭焱自以為這些並不致于使大家對我喪失信心,而選擇離開;這場辭職風波的背後,一定有深層原因,究竟是什麼,鄭焱百思不得其解。
「作為主管浩瀚茂源公司的副總裁,鄭焱深知,一定是我犯下了尚不自知的重大過錯,才失信于你們。你們的辭職將會給公司以重創,而負面影響也極其惡劣,鄭焱難辭其咎,所以,我連夜寫出辭呈,以備水落石出之後,呈報集團公司,並請求追究本人的責任。現在我還是副總裁,對你們的辭職我不予接受。」鄭焱說著哧哧幾下將眾人的辭呈悉數撕碎,扔到了台面上。
「師傅們,」鄭焱接著說道,「你們是茂源的精英,茂源可以沒有鄭焱,但不能沒有你們,鄭焱懇請諸位留下來,繼續為茂源工作。」說完起身向眾人深鞠一躬。
眾人听了鄭焱的發言,顯得出奇的平靜,這讓鄭焱和韓風很感意外。室內再次陷入沉寂。
大約過了兩分鐘,坐在遠處位置上的建安公司經理陳樹清站起身來,他看了看眾人,對鄭焱說道︰「鄭總,我是個急脾氣的人,眾人都不言語我就直說了。早在兩天前,公司里就傳言,說鄭總將出任嶺西省省長秘書,韓總將出任河源市常務副市長,而且元旦將赴任。這一消息震驚了眾人,公司上下一時人心惶惶,議論紛紛。大家沒有因為兩位的高就而興奮,反而為公司的未來頗為擔憂。作為員工我們的職責是做好本職工作,對組織的安排應當接受和服從;但對我們認為不妥的處置,可以采取適當的方式予以回應,供上級組織部門參考。」
陳樹清頓了頓又道︰「鄭總,作為一個老茂源人,我經歷了企業的頹廢與新生,充分感受到了老茂源人的恥辱,與新茂源人的光榮。我們公司的姑娘小伙子下了班軋馬路逛商場,不是西服革履,而是著一身嶄新的茂源公司的工裝。為什麼?因為他們感到身為茂源人無比的榮耀與自豪。而這天翻地覆的變化,皆因為出現了一個人,那就是鄭總你,你的到來,給茂源這只病貓置換了五髒六腑,輸入了新鮮血液,使它一舉成為嘯震山林的猛虎。
「而如今,正當數千員工齊心協力共創美好未來之時,卻傳來如此消息,怎不令人震驚和擔憂?基層員工準備到時以全員罷工的方式來阻止兩位的高就,可那必將給公司帶來更大經濟損失。所以為了防患于未然,我們這些個中層管理人員商定︰以集體辭職的方式來感化有關部門,從而留住兩位老總,確保茂源的長遠發展與昌盛。
「鄭總,韓總,不要怪我們自私,也不要怪我們影響兩位的美好前程,我私下以為官場不適合你們,茂源才是你們翱翔的藍天,奔騰的沃野,留下吧,老哥求你們了。」
陳樹清說道這里,眾人紛紛站起,齊將目光投向鄭焱和韓風。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鄭焱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他招呼眾人落座,卻無人響應。
「鄭總,」陳樹清說道,「今天你如果不答應下來,大伙兒恐怕不會落座,甚至不會離開。」
鄭焱笑了笑,說道︰「諸位,我是外企員工,走、留有集團公司決定,如果你們想听听鄭焱心中之所想,那我就明確的告訴你們,我不會離開浩瀚茂源,這里有我未竟之事業,這里是我鄭焱的家。至于韓風同志,我和張總的意見一致,決不放人。怎麼樣,現在你們可以落座了吧?」
眾人聞听擊掌相慶,紛紛落座。辦公室周主任笑問︰「鄭總,無風不起浪,從您的話語中可以看出,傳言應該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