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情緣 第294章 蒼涼孤月

作者 ︰ 雨蒙蒙

「天哪,皎潔明月之下,涼爽秋風之中,嬌俏少年獨坐花間,抱琴望月,面含孤寂之色,容現嘆惋之情,好一幅靜幽淒清的畫卷!」隨著聲音,一對兒六旬老人相挽而至。

「老伯、伯母,節日好。」鄭焱抹了把臉,起身招呼道,「二老不在家中享受天倫之樂,莫非為明月所惑?」

「呵呵,」男性老者一聲輕笑,「老夫雖然兒女雙全,可都不在身邊,值此佳節雖有金樽美酒,卻也不能消遣,倒不如來此沐浴清風明月使人暢然。」

老婦人插話道︰「小伙子,觀你的神情像是迷離恍惚,又有些孤寂悵然,是思鄉了吧?」

鄭焱望望二老,搖了搖頭︰「小佷無親無故,無家無園,獨坐此間,望著這蒼涼孤月,對景傷懷,不比二老,哪里有半點暢然之感。」

「小伙子,」老婦人略微一怔,淡然笑道,「輕輕年紀,怎可如此淒然,皓月明媚,更當忘卻一切。來來來,請你演奏一曲,一則排遣一下你心中的寂寞與煩悶,二則讓我們也體驗一下中秋明月與雅韻妙曲交融之佳境,以寬懷釋愁。」

「是啊,是啊。」男性老者索性在鄭焱身旁的花池邊坐了下來,欣然說道,「莫讓金樽空對月,心曠神怡是管弦呢,小伙子,如果我們的請求還不算過分的話,你是否給演奏一曲呀?」

鄭焱有點不知所措了,兩位孤寂之人為求一點歡愉,笑臉相求,焉能拒之?可自己本就是一孤寂憐苦之人,又哪來弄弦之心情?思來想去,婉言說道︰「老伯,不是小佷有意拒絕,實在是初執弓弦不敢在二老面前賣弄啊。」

「哈哈哈……」老先生听了不由大笑,「若真是這樣,你就更應該演奏一曲了,我的欣賞水平很高的,尤其是對二胡曲。小伙子,听後給你提點兒意見應該不是壞事吧?」

老婦人在一旁嗔道︰「淨說大話!」

鄭焱實在是無話可說了,兩位老者想來也是感覺寂寞,自己若能給他們帶來一點歡愉,也不失為一件善事。于是打開琴盒,取出二胡,輕聲問道︰「不知二老喜歡听什麼曲子?」

「喲,這麼說我們還有選擇性了?那你剛才所謂‘初執弓弦’應是一句謙辭了?」老先生笑了笑,舉頭望月,欣然說道︰「明月皎皎,秋風颯颯,如此美妙的夜景,當然是聆听《春江花月夜》了。」

鄭焱沒有再說什麼,調試琴弦已畢,略作平定,琴聲已然蕩起。

優美的琴聲引來不少賞月之人,人們靜听的同時,也在細品這位閉目弄弦之人。

離此不遠的一尊雕塑邊站著一人,月光照在她那白皙的臉上,顯得更加嬌美迷人,正是田恬,她剛剛從父母那里回來,走進小區遠遠望見自家窗戶里沒有燈光,猜想鄭焱還未曾回來,便緩步來到小花園,卻一眼瞥見鄭焱坐在花園里正然執弓撫弦,望著他那明麗月兌俗的臉龐,听著這清逸悅耳的琴聲,田恬不由春心蕩漾,柔情滿懷。

琴聲停歇,田恬穩穩心神,掏出鄭焱的號碼,卻是關機。靈機一動,對著手機大聲喊道︰「鄭焱,我已經回來了,你還不上樓嗎?」說完向他瞟了一眼,轉身向樓梯走去。

痴迷中的鄭焱,忽听田恬喊他,抬頭看時人已離去,便向眾人別過,背起二胡跟了過去。

走進家門,田恬不理鄭焱獨自進了廚房,鄭焱識趣地放下二胡,進臥室拿了睡衣走入衛生間。

等他洗完澡走進餐廳時,卻見酒菜已擺上了餐桌。于是沖田恬微微一笑,在桌邊坐了下來,伸手端起酒杯要喝,卻被止住︰「慢著。」只見田恬一臉地嚴肅,「白城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還算順利吧?」

「哦,還算順利。」鄭焱放下酒杯垂下了頭。

「是嗎?抬起頭看著我!」田恬繃著臉,「你根本就沒去白城對吧?」

鄭焱沒有抬頭,幽幽說道︰「既然知道了干嗎還問。」

「我是氣惱,怨恨!」田恬的聲音提高了許多,臉色也變得更為難看,「你早知道今天是中秋節,為什麼不提醒我?」

「我以為你知道呢,所以……」

「所以你非常可惡!這些天我忙得暈頭轉向,若不是下午媽打電話來要我和你晚上一塊兒回去過節,我還全然不知呢!哼,有心事全悶在肚子里,你還真像個男人!我把你視作最親密的朋友,甚至像自家弟弟一樣待你,可你呢?去陵園祭奠,與父母團聚,有必要對我撒謊嗎?」

「對不起田姐。」鄭焱抬起了頭,「我這麼做不是有意的,只是不想讓你分心。」

听鄭焱如此說,田恬的怨憤似乎消散了許多,臉色也緩和了,向鄭焱身邊靠了靠,柔聲說道︰「是不是午飯和晚飯都還沒有吃呀?」

「吃了些水果。」

田恬瞪了瞪眼︰「你呀,叫我怎麼說你呢,總是折磨自己!……晚上回來時,媽讓我帶來一只燒雞和一只烤鴨,說是給你補補,可你也太令人失望了,今晚就不讓你吃了!」

鄭焱非常感激︰「叔叔,阿姨都好吧,有時間我一定去看望他們;沛沛琴練得怎麼樣了,用功嗎?」

田恬沒有回答,一雙美目默默地望著鄭焱,好久才說道︰「沒想到你還會拉二胡,是不是還會彈鋼琴呀?鄭焱,怨不得連洋妹妹都對你一見鐘情,在你的身上確實蘊藏著太多的秘密,讓男人艷羨甚至忌妒,讓姑娘傾心甚至痴迷。」

鄭焱聞听笑了︰「你中什麼邪了,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你才中邪了呢!」田恬氣呼呼地說,「你不在家,上午琳達來找你,下午沙莎要見你,兩人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去,好不可憐。鄭焱,我現在有點兒明白你為什麼說自己是一個罪人了,因為你傷了太多女人的心。」

鄭焱此時表現得極為平靜,雖然被田恬言中了,但他還是不想因此而暴露,于是瞟了一眼田恬,笑道︰「淨瞎猜,根本沒有的事,那兩個傻丫頭不听勸自尋煩惱,活該!」

「哼哼,」田恬一聲冷笑,「不要把別人都當成傻子,我說過,我不再過問你過去的事情,但我希望你這個讓姐我憐愛又佩服的弟弟,不再遭受折磨而快樂一生。而對眼前這兩個喜歡你的姑娘,若是愛,就認真地選一個好好待她;若不愛,就婉言謝絕,切不可出言不遜傷了她們的心,朋友還是要做的。」

「謝謝你,到底是大姐,說出的話句句在理,還讓人覺得溫暖。」

「虛偽。」田恬白了一眼鄭焱,「快吃吧,要涼了。」

鄭焱拿起筷子夾了菜放入口中,嚼了嚼,忽然想起什麼輕聲說道︰「田姐,我有個想法說出來你不要怪我。」

「說說看。」

「是這樣的,我想離開蒙城,遠走他鄉。」

「什麼?!」田恬忽地站起身,臉色立刻變得煞白,好一會兒才控制住情緒,重又坐下來,低低地問︰「田恬虧待了你?」

「不不,你待我很好。」鄭焱慌忙說道。

「那一定是田恬辱沒了你的名聲?」

「瞎說什麼,怎麼可能!」

「那是為什麼?」

「我……我不想因為我的存在,而傷了琳達和沙莎。」

「就這個?」

「是的。」

「真的沒有別的原因了?」

「僅此而已。」

田恬恢復了常態,長長地吐了口氣︰「鄭焱,如果不是人到事中迷,那一定是你的大腦有問題,知道你這叫什麼行為嗎?逃避!哼哼,你是否想到,即使你躲過了琳達和沙莎,可是無論你走到哪里,還會有姑娘喜歡你,追求你,那又當怎樣呢?」

鄭焱嘿嘿一笑︰「這好辦,紅燈行,綠燈停。」

「什麼意思?」

「遇到麻煩躲著走,相對安全多停留嗎。」

「虧你想得出,哪像個男人的樣子!」

鄭焱飲下一杯酒,吐了一口氣,說道︰「我本就是在苟且偷生,像與不像已無所謂了。」

田恬怔了怔,似是想了想,輕聲問道︰「真的想走?」

鄭焱點了點頭。

「那好,我不會攔你,但我想請你在走之前幫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

「先說幫不幫?」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能不能幫得了。」

「你絕對幫得了,因為你有這個實力。」

鄭焱瞟了一眼田恬,感覺不像是在說笑,便點了點頭。

「點頭不算,我要你親口答應。」

「好吧,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幫你。」

田恬伸出手︰「來,與我三擊掌。」

鄭焱無奈,只得與她擊了三下。

田恬閃了閃長長的眼睫毛,鄭重說道︰「在田恬的眼楮里,鄭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言出必行,只要是答應了的……」

「行了,你少捧我,快說吧,想干什麼。」

田恬斟了兩杯酒,說道︰「我要以咱們現有的店面為基礎,創辦一家服裝銷售公司,以收購或者帶店加盟的方式,將整條街納入我的公司,建精品一條街,給市民一個全新、時尚的消費場所,如何?」

鄭焱看著田恬言道︰「想法不錯,只是不知田大老板什麼時候開始籌備與運作。」

田恬舉杯與鄭焱相踫,而後一口飲下,亮了亮杯底,道︰「只要得到你的認可,我將很快行動。」

鄭焱盯住了田恬的眼楮,少時言道︰「也許我真的多慮了,好吧,祝你成功!」說著將酒飲下。

田恬心里一哆嗦︰這家伙太可怕了,他竟然在懷疑我此舉的用心;鄭焱呢,如果你真能理解我的心,那該多好啊。于是微微一笑道︰「不是祝我成功,而是祝我們成功!」

鄭焱也笑了,笑得免強,笑得悵然。

午夜時分,難以入眠的鄭焱起床來到陽台上,舉目空望,月朗星疏,夜涼如水,一陣清風吹來,不由打了個寒顫。扯了扯衣襟,腦子里突然憶起李白《長相思》里的詩句︰……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不由一陣酸楚涌上心頭。蘭蘭,你是不是又回到了父母身邊,回到了向我表述心跡的望鄉湖畔?親愛的姑娘喲,你可平安?

淚水模糊了視線,鄭焱的耳邊仿佛傳來張曉蘭淒迷的呼喚︰焱子,你在哪里呀,快回來,快回來呀——

瀟湘莊園。

別墅的餐廳里,一張長方形的餐桌上,擺放著豐盛的午餐,莊園的主人們圍坐在桌子周圍,邊吃邊敘談。大嫂梁麗珺望著早上才飛來的張曉蘭,低聲問道︰「小妹,還沒有鄭焱的下落嗎?」

張曉蘭沒有言語,執杯的手在微微顫抖,淚珠滾落臉頰融入酒中,被她一飲而盡。

梁麗珺顯得很是激動,一掌拍在餐桌上,大聲罵道︰「這個喪盡天良、無情無義的臭男人,難道真的死了?就這麼永遠消失了?」

「你少說話!」張浩的臉色十分凝重,「鄭焱是個重情重義不可多得的男人,依我看,他之所以選擇離開,或者說選擇死亡,一是承受不了這一連串尤其是父母墜江而亡的沉重打擊;二是怕給小妹將來的生活帶來負面影響。而這麼做雖然會使小妹一時難以承受,但痛苦是暫時的,時間一長會好的。」

張瀚接話道︰「小妹,真的沒有鄭焱一點兒消息嗎?」

張曉蘭手捧空杯,神情沮喪︰「四個多月了,我和焱子津西的家人找遍了雲南及其周圍的城鎮,都沒有一點音訊,他的弟弟為找他辭掉了公職;妹妹因為感動于他不肯出嫁;母親更是萬里尋覓心力交瘁;而父親為尋他也有了棄官的念頭兒。怎奈,那麼大個中國,人海茫茫,實在是太難尋找了。」

「小妹,」梁麗珺的氣息平定了許多,輕聲說道,「現在網絡這麼發達迅捷,何不將鄭焱的照片發到網上進行尋找呢?懸賞也行啊!」

「這種方法早就想到過,可焱子的父母不同意,怕有損焱子的形象,堅持秘密尋找,不願聲張。」

曉蘭的父親听了眾人的對話,望著女兒試探性地說道︰「如果鄭焱真的尋了短見,確實太可惜了,但事已至此就應該想開些,不能因為它既影響了工作又傷了身體。蘭兒,爹地有個想法,想讓你與二哥調換一下,你到歐洲去,換個環境心情會好起來的。」

「爹地,我哪兒也不去,就呆在中國,我相信焱子不會死的,他一定是躲在某一地方,遭受著痛苦的折磨。在這個世上他已經無親無故了,我不能再離開他,我要等他回來。」

「孩子,」父親略顯不安地說道,「你可以先去歐洲,鄭焱津西的家人不是在尋找嗎,等有了確切的消息再做定奪好嗎?」

「是啊,寶貝兒。」母親在曉蘭的身邊也勸道,「听爹地的話,去歐洲吧,要不回到媽咪身邊來吧,我們就你一個女兒,如果你有個什麼不測,可就要了我的命了。」

梁麗珺望著張曉蘭,似乎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小妹,如果鄭焱真的死了,你將怎麼辦?」

張曉蘭抬手吻了吻手指上戴著的、鄭焱送給她的訂婚戒指,輕聲卻是堅定地說道︰「我人是焱子的,心也是焱子的,如果焱子舍我而去,我將終身不嫁!」

曉蘭的話猶如一聲悶雷在眾人的心頭炸響,盡管這是大家預料中的事,可听起來還是那麼令人震撼。二嫂埃米爾听了,驚恐之余,勸說道︰「小妹,凡事要三思呀,鄭焱雖然優秀但並非完美,他能舍你而去就是很好的例證,說明你在他的心目中並非是第一位的。好男人多得是,比如諾曼,對你可說是情有獨鐘。」

「別再說了!」張曉蘭站起身,擲地有聲地說道︰「我哪兒也不去,今生就呆在中國,我只愛焱子,非他不嫁!」說完離席而去。

夜色籠罩著瀟湘莊園,望鄉湖畔的長椅上,張曉蘭顰蹙而坐,耳邊仿佛在回響著三年前的中秋之夜鄭焱演奏的悠揚樂曲,那麼地清晰悅耳,依然令她心動而痴迷。

月,分外的明;夜,出奇的靜。姑娘的心在慢慢回味著,回味已往的愛的甜蜜;姑娘的心在細細篩選著,篩選往日情的浪漫與真誠。

焱子啊,你在哪里?知道蘭蘭在思念著你嗎?難道你真的忍心舍我而去,讓蘭蘭在孤寂與思念中郁悒而終嗎?

道不盡的心懷千結,訴不完的情牽萬縷;思綿綿,淚漣漣。

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湖面上,閃爍跳躍,空靈迷幻。

曉蘭淒情難抑,站起身面對幽幽星空,張開兩臂高聲慘喚︰「焱子,回——來——呀——」

聲音在空曠的原野上遠遠蕩去,久久不聞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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