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鄭焱敲開了舅舅家的門。舅媽謝文玫將他讓到了客廳。鄭焱望望正然看電視新聞的李雲峰，不高興了︰「舅媽，你們倆怎麼還坐在這里，快去給外甥做飯呀！」
謝文玫笑了︰「不用我們忙，有人做著呢！」
「誰？」
「婷婷。」
「婷婷？她會吃！」
謝文玫撲哧一樂︰「不信你過去瞧瞧。」
鄭焱轉身向廚房邁了兩步，又折回來坐到了沙發上。
「怎麼不去了？」
「我怕她……怕婷婷看到有我在旁邊兒觀看，注意力不集中而放錯了佐料、燒糊了菜。」
「是這樣嗎？」
婷婷出現在餐廳門口，看到鄭焱，瞪起了眼︰「喂，你來了怎麼不進來幫忙，等著吃呀！」
鄭焱斜了她一眼，故意繃著臉說︰「我若過去相幫，你燒壞了菜肯定埋怨我，不干！」
婷婷樂了︰「我沒你那麼笨。」說著走過來彎腰吻了吻鄭焱，拽起他進了廚房。
謝文玫望著兩人的背影，不由搖了搖頭︰「雲峰，他們倆這不清不白的處著，可不是事呀！」
「怎麼不清不白了，這不明擺著在戀愛嗎！」李雲峰並未回頭。
「可是，你女兒那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呀！」
「慢慢來嗎，你當初不也是一頭熱嗎，我不還是娶了你！」
「呸，你才一頭熱呢！我跟你說的是正經事兒！」
李雲峰笑著轉過了身︰「文玫，姐她們倒是有意這親上加親的意思，婷婷樂意，就讓他們處吧，如果鄭焱真能娶了婷婷，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可鄭焱沒那意思呀！」
「他若真沒那意思，婷婷也就死心了。」
「如果他倆弄出點兒什麼事兒，那不是害了婷婷嗎？」
「嗨，現在的年輕人不像我們那時候，開放得很，你能管得住嗎？」
「可也不能不管呀！」
「放心吧，鄭焱不是那不負責任的人。」
兩人正然熱議，餐廳里傳來婷婷的聲音︰「爸、媽，開飯了！」
李雲峰聞听，伸手拽起妻子，笑著走了過去。
餐廳里，四人圍桌而坐。婷婷為鄭焱夾著菜，催著給出評點。鄭焱慢慢地嚼著，一樣樣地吃著，只是不語。
婷婷急了︰「喂，你倒是發表點意見呀！」
鄭焱嘻嘻一笑︰「沒意見。」
「沒意見算什麼意見？」
「呵呵，你制作的這些菜，口感上不咸不淡，不老不女敕，不生不熟正合適。」
李雲峰听了，差點兒沒將口中的菜笑噴出去。婷婷抱住了鄭焱的胳膊︰「還有嗎，接著說。」
鄭焱繃住笑，又道︰「顏色上，不焦不糊；刀工上，不倫不類；造型上，不三不四，給人的總體感覺是不尷不尬，故此，難下定論。」話說到這里，便覺胳膊上的皮像要被扯下來的疼。
婷婷松開了手，低下頭不言語了，顯然生了氣。鄭焱一見不想掃她的興，連忙賠笑︰「呵呵，哥逗你呢！哎，小妹，你什麼時候跟舅媽學得如此高超的廚藝，改天教教我好嗎？」
婷婷的臉上有了笑意，謝文玫卻不干了︰「誰教她了，是她自個兒學的，我帶出來的徒弟水平不會這麼差！」
鄭焱故作驚訝︰「自個兒學的？天哪，婷婷好高的悟性！」
婷婷明知鄭焱在故意捧她，心里還是很受用。甜甜一笑道︰「將來咱們兩個互幫互學，提高廚藝，天天給爸媽做好吃的。」
鄭焱听了，立刻抄起筷子夾菜封口。謝文玫見了笑道︰「小子，這才叫不尷不尬，呵呵，你呀！」
客廳里的電話響了，李雲峰起身走了過去。少時，返回來言道︰「琳琳生了，母子平安，快點兒吃，完了，我們過去看看。」
婷婷聞听忽地站起了身︰「哥，快走！」
「急什麼，吃飽了再過去。再說，這菜若是放涼了再熱，豈不更加不倫不類了！」
「閉嘴吧你！」婷婷奪掉鄭焱手中的筷子，拽起他就向外拉。李雲峰夫婦見了，也只得跟了過去……
醫院的病房里，新生兒睡在琳琳的身旁，剛剛獲得名分的爺爺、女乃女乃、外公、外婆等一大幫人，圍在床邊，笑望著小家伙兒那嬌女敕的小臉蛋兒。
門開了，走進來李雲峰等四人。婷婷分開眾人撲到床邊，伸手抱起嬰兒，仔細地看了看，親了一口，喜笑道︰「天哪，好乖喲！哥，還真有點兒像你耶！」說著湊到了鄭焱的身邊。
鄭焱輕輕撫模著嬰兒的臉，欣然說道︰「那當然，外甥似舅嗎，來，讓我親親！」說著抱過來就要親吻。卻听衛霞一旁言道︰「鄭焱，寶貝兒的臉那麼女敕，小心被你的胡子扎著。」
鄭焱沒有理她，親吻之後交到了謝文玫手中，轉身伏到床邊，吻了吻琳琳的額頭，不無關心地說︰「小妹，還好吧，辛苦你了。你是我們這個大家庭的功臣，說說，想吃什麼，哥去給你買。」
琳琳一臉幸福︰「哥，你不用操心，兩個媽媽自會調理我的飲食，你就好好考慮一下，給寶寶起個名字吧。」
「嗨，哪用得著我呀，這里既有老教授，又有新教員，還有一位教育局長，誰都比我強！」
衛星笑了︰「擇優錄取嗎，哥就起一個吧！」
「行，我知道了。」鄭焱直起了身子，「要不就叫‘臭臭’吧。」
「臭臭？」眾人都是一愣。
「是啊。」鄭焱笑道，「臭小子，臭小子，既然是個小子，那肯定臭，所以就叫‘臭臭’！」
眾人全樂了。衛霞近前嗔道︰「給起這麼個名字，那才叫臭呢！」說著拽住了鄭焱的胳膊。
琳琳望著鄭焱，似乎有些為難︰「哥，該給嫂子打電話了，再拖她會怪我的。」
「行，打吧。」鄭焱倒顯得很是爽快。
婷婷皺起了眉︰「姐，你怎麼還叫她嫂子，人家已經嫁給他人了！」
「叫慣了，改不過來。」琳琳說著取過手機，撥通說道︰「嫂子，我是琳琳，我生了。」
「是嗎！」電話里傳來曉蘭驚喜的聲音，「妹妹，寶寶是男是女，乖嗎？」
「是個小子，很乖的。」
「太好了，你現在醫院還是在家中？」
「在醫院里。」
「好吧，我明天就趕過去看你們。哎，妹妹，說說都需要什麼，我好買了帶過去？」
「嫂子，你能來我就滿足了，別的什麼都不需要！」
「那……都誰在你身邊呢？」
琳琳知道曉蘭想听听鄭焱的聲音，便說︰「三個家庭的成員全聚在這里，你等等，哥有話跟你說。」遂將手機塞到了鄭焱的手里。
鄭焱瞪了她一眼，無奈地開了口︰「曉蘭，你好，小妹的兒子胖乎乎的可愛極了。」
「是嗎，那你有沒有羨慕和懊悔呀？」
「我……我當然羨慕了。」鄭焱瞟了一眼嬰兒，「曉蘭，真不巧，我今晚要飛往廣州，你明天來了就多住幾天吧。」
「躲我是吧？……行，忙你的吧！」
電話掛斷了，鄭焱將手機交給琳琳。婷婷抱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你去廣州做什麼？」
「呵呵，集團公司的金董要我陪他去會見一外商。」
「什麼時候回來？」
「少則一周，多則半月。」
「啊，要那麼久啊！」
李媛華知道怎麼回事兒，站起身言道︰「大伙兒都回吧，這里不需要太多的人。鄭焱，做你該做的事，妹妹有我們照顧你盡可放心。」
「那就辛苦您了，小妹再見。」鄭焱別過琳琳，與眾人走出了病房。
華燈熠熠的大街上，人車熙攘。
鄭焱駕車低速而行，彎轉隨意，似乎沒有目標，未曾想竟然駛上順河路，來到了落馬河畔，遂將車停在了路邊。
春夜風寒，昏光漫射的堤岸上未見游人，唯有那蕭森的柳枝在瑟瑟的寒風中搖曳。
鄭焱沿堤而行，走了一段，面河坐在了一塊條石上。望著昏暗的河道，不由想起了兩年前在這里吹笛的情景。咳，真是世事滄桑啊，兩年前小妹還是花樣的少女，而如今已經做了母親。想到小妹和她那初降人間的嬰兒，不由想起了李璇和燕燕，你們好嗎？李璇，還記著哥哥嗎？燕燕，你應該會叫舅舅了吧？鄭焱真的好想你們，好想你們。
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喚黎明/天上的星星喲也了解我的心/我心中只有你
……
真的好想你/你是我生命的黎明/寒冷的冬天喲也早已過去/但願我留在你的心
歌聲低沉委婉，飽含著深情，凝聚著眷戀，給這淒清的春夜增添了幾分秋的蕭瑟和冬的酷寒。
一曲唱罷，鄭焱的心里變得更加黯然，起身緩緩抬起頭，仰望幽幽夜空，禁不住展臂高呼︰「啊——」
聲音攜著怨憤與懊惱，帶著自責與愧疚，向遠方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