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將養幾日,臉上已恢復往日的紅潤光澤,人也有了精神,便遣了常晉回去,不必再日日前來照料,于是小院里便獨留了我和木蘭。楊玄偶爾會過來小坐,或與我品茶論詩,或取棋對奕,或閑看我執筆練字,有時並無交談,只靜靜坐著,閉目養神,呆得時間並不長,最多時也不過一兩個時辰,有時甚至只一盞茶的功夫便起身離去,每次看他風塵僕僕地來又急匆匆地離去,忍不住笑著啐他︰「若無空不必常來,你這樣倒有點金屋藏嬌之嫌!」只見他微眯雙眼,唇角含笑︰「藏嬌倒貼切」,復轉頭看了看我這簡陋的屋舍,直搖頭道︰「只這‘金屋’還差了點,回頭我讓人造一個金屋子給你住,如了你的願可好?」說完還未等我反映過來,便一個轉身大跨步出了門外,只留一小塊白色袍角在眼前一閃而過。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不需再穿厚厚的棉衣,只著一襲素白長裙,身披淡青色薄煙翠綠紗,暖風吹來,通體舒暢。楊玄說的沒錯,這里的確是一處絕妙的所在,清靜卻不偏僻,空曠的院子里只一株參天國槐,再無其它。閑來無事,便每日同木蘭一起執著畫卷輾轉于各大玉器行、古玩店甚至于當鋪,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最終卻一無所獲,難道是我的猜想錯了嗎,或者是目標不對?這玉不是出自于市場店鋪,而是家傳之玉?失望的走出這‘天下古玩’店鋪,抬頭看了看暗沉的天色,看來今日又是一無所獲!
「姑娘,留步!」掌櫃的突然從身後步出,攔住我的去路。
「何事?」我疑惑的看向眼前滿面笑容之人,「姑娘有所不知,你手中所執之玉價值連城,並非俗塵之物,這一般的玉器行廟小哪里容得下這稀罕寶貝」話道一半故意頓了頓,眉梢上挑,眼中亮光一閃而過「要說世上貴人貴物哪里最多,這東城花巷首當其沖,姑娘不妨去那里打探打探!」語氣陰陽怪調,駭得一旁的木蘭面紅而赤,陡然厲聲斥道︰「怎得如此胡說八道,那種地方豈是我家小姐能去的!」說完憤憤地扯著我的衣擺,轉身離開。
思來想去,總覺有什麼是我忽略的,突然腦中精光一閃,「也許那個掌櫃說的對,或者我們可以試著去那里找找看」,木蘭停下腳步,一臉驚愕的看著我,剛才掌櫃的話一直在我腦子里轉,世上貴人貴物哪里最多,哪里最多?對啊,但凡是王公貴族、世家子弟哪個身上不佩戴有各種各樣的奇珍異玩、稀世珠寶,就是楊玄身上就有一塊,只是他那是家傳之物,與我這個毫不相干。而這王公貴族、世家子弟們又有哪一個不是生性*?多少人曾一擲千金只願換紅顏一笑,呵呵,越想越覺得答案似乎就在那里,忙拉著呆愣的木蘭回去換了身淺灰*裝,頭發以竹簪束起,又拿了幾件值錢的首飾揣在懷里,「小姐真要去那種地方麼?」木蘭滿是擔憂地詢問,「放心,我們這身打扮,只要小心些便不會有什麼差錯的!」說完便抬步跨出房間,留了木蘭在後面急的跳腳,終是無奈委隨于我身後。
不多時我們便立在了東城花巷的大街之上,此時戌時已過,一般街道並無什麼人,這里卻依然燈火通明,熱鬧非凡,雖已做好萬全準備,只是真正要去面對之時還是心有余悸,畢竟一個未出閣女子出入青樓是極不妥當的,袖中的手因握的太緊而微微生出汗來,強自壓下心中的不安,來到一棟看似比較氣派的樓門前,「滿香樓」,的確,青樓合該適合這種名字。「公子!——」還未來得及步上台階,就已經被一個濃妝艷抹、脂粉香撲鼻的美人拉入廳中,駭得我面紅耳赤,手足無措,慌亂地揮開身邊如蛇般纏繞的女子,尋著木蘭的身影,卻發現木蘭已被三五個青樓女子圍在當中,月兌身不得,怒目圓睜,仿佛隨時都要動手打人一般。
「喲,公子的皮膚怎的比我們這些女子還要滑女敕!呵呵~」女子聲音嬌女敕柔軟,摧人骨髓,直讓人化了進去,讓我登時雞皮疙瘩布滿全身,忙推開那美人素白的手,陪笑道︰「姑娘玩笑了!」
「公子,來,喝一杯嘛!」
「不,不用了!」
「公子第一次來?」
「嗯」
「一回生,二回熟嘛,公子,紅蓮敬你一杯」,說完復又纏我身上,往我嘴里灌酒。「咳,咳——」突如其來的辛辣,嗆地我咳嗽不止,雙頰如雲霞般通紅。見我如此無趣,紅蓮竟也不再纏我,只坐在桌邊,為自己斟滿酒杯,仰頭喝下,眼角余光瞥向我,平靜地問「來找人還是尋事?」這紅蓮倒是個伶俐之人,早已看出我是女扮男裝,興許可以與她結交,索性不再隱瞞,
「找人!」
「哦?什麼人?」
「見多識廣之人」我亦斂身坐在她的對面,直直的望著她,拿出袖中畫卷,在面前展開,試探道「不知姑娘你,可是這見多識廣之人?」紅蓮只眼梢一瞥,反問︰
「有什麼好處?」
遂從懷中模出一對上好的玉石耳環,遞與她,「這只是見面禮,若你真能幫我,少不了你的好處!」
「好,成交!」紅蓮爽快地應下我的話,把玩著手中耳環,隨後問道,「你要我怎樣幫你?」
「幫我找到識得這畫上之玉之人!」許是錢財起的作用,又或者紅蓮亦與我一樣,覺得我們彼此相投,于是拉著我去了她的閨房。紅蓮是個隨性之人,人也好相處,她本是普通人家女子,因著家庭困苦,不得已被賣入青樓,所存積蓄全部補貼家用,是個極孝順女子!只怕這一生,恐是要埋葬在這里了!整整兩個時辰,我們都待在房里,把酒言歡,好不痛快。待出來時我已有些身形不穩,搖搖晃晃,強自鎮定的尋找木蘭的身影,這丫頭哪兒去了?紅蓮早已不醒人事,現下無人陪我,兜兜轉轉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只覺一陣清香撲鼻,迷迷糊糊卻見此處繁花似錦,景象清幽怡人。在不遠處有一座涼亭,亭子建在人工湖中央,四下全是碧清碧清的湖水,在燈光的映射下泛著一波一波的光,煞是好看!沒想到青樓也有如此仙鏡!春天的夜里還是有些涼,一陣風吹來不禁打了個噴嚏,唔,好冷!漫無目的的在這花園里轉來轉去,怎麼就轉不出去呢,突然腳下一個趔趄,直直地撞向迎面而來之人。連忙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頭好重!想要側身離開,忽覺眼前腳步一頓,好像有哪里不對,遂抬起頭來,望向來人,登時,酒便醒了大半,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瞪著面前冷若冰霜的俊臉,
「楊玄!」隨即笑顏如花,嬉笑道︰「你是來尋我的?」不理我?好像生氣了!突然很怕他生氣,怕他從此不再理我,連忙溫柔的撒嬌,「不要皺眉,會變老的!」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緊蹙的眉峰,輕輕為他撫平!
許久,只听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已被他凌空抱起,一股陌生的男子氣息兜頭兜臉的將我籠罩,駭的我睜大雙眼,臉越發滾燙似火,心跳陡然加速,欲掙月兌他的懷抱!
「別動!」卻是他越抱越緊的低喝!想想我這個樣子估計也很難走回去,索性放棄掙扎,在他懷中尋找一處舒服之地,帶著淺淺地笑沉沉睡去,朦朧中似乎有他的聲音隨風而過,依稀不太真切,「我該拿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