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聞言身形微頓,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不過只片刻,又恢復如常,恍惚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卻听她問道︰「姐姐為何這樣說?」
「我曾見采薇與如煙私下里來往——雖說現在皇後娘娘自顧不暇,但采薇並不是你可以推心置月復之人,還是小心為上!」我附在她的耳邊,用只有我們二人才能听到的聲音道︰「畢竟在旁人眼里,你肚子里的,是她們容不下的‘龍嗣’——」
沈清秋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妹妹小心便是!」
……
送走她們二人,吩咐所有人都下去,屋里只留我一人。
我和衣倚在窗前,看清冷月色下的琉璃宮,空曠寂寥。心中越發惆悵,不知明日會是怎樣的光景……
依俙是那日朱鳳宮中夏侯南維護我的場景……
‘朕說過,誰也不袒護,倘若真是惟兒,朕絕不偏袒——’
他望向我時眼底不容置疑的信任……
他曾說過,‘惟兒,從今日起,我再不讓你受任何委屈!相信我!’……
眼神空洞,思緒紛飛,心里因這點點回憶,稍微有些回暖。陡然一陣風吹來,屋內燭火搖曳,光線明暗不定。
合窗,起身,轉首,猝然對上一雙柔情雙目,心跳登時漏了半拍,臉上紅白一片,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夏侯逸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一雙丹鳳眼微眯,說不盡的嫵媚風情;一頭烏黑青絲隨意散著,有些凌亂,俊逸挺拔的身形略顯削瘦,讓他平添了一抹風塵;白皙堅毅的下巴密密布滿青色胡渣,還是那樣*不羈,只是比從前多了一股成熟韻味。
疑惑地打量著眼前突兀出現的人,他怎麼會在這?
只見夏侯逸嘴角勾起一抹邪佞地笑,如妖孽般直直注視著我,「看夠了麼?」
聞聲忙斂神掩飾自己的失態,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于是莞爾道︰「你瘦了!」
「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是在關心我?」
「隨你便!」
怎麼還是這般隨意,還以為他已經學乖了……
「看來宮里的守衛太過松懈,或者是你的武功太高,竟讓你如此輕易的就入了內宮!還好是你,若是刺客,只怕我早已身首異處了!」我笑著打趣。
突然想起一件事,望著夏侯逸,急切的問道︰「不是說下月初才到嗎?怎麼這麼快就到了?爹爹呢?」
「我提前回來的,秦大人尚在途中。」
夏侯逸見我猶自迷惑,繼續道︰「其實是我——,是秦大人听聞宮中發生了一些事,心中放心不下,所以要我……你,還好嗎?」
「我很好!」我不假思索。
夏侯逸深深地注視著我,伸手撫過我鬢邊碎發,輕輕為我別于耳後,我登時駭得面紅耳赤,閃身避過。
他尷尬的垂手而立,臉上布滿憂傷,不過片刻,又恢復如常。不知何時手上多了一枚簪子,輕輕地插入我的發間,溫和笑道︰「這是我從北地帶回來的,你戴著正好!」
那銀簪與一般簪子並無不同,細看卻是了暗紅瑪瑙圓珠,雖不是什麼昂貴之物,倒也不俗,反而大方得體,只是看起來有些陳舊,應該不是新的。
夏侯逸看出我的疑惑,解釋道︰「這是一對夫婦送給我的。他們成親已有二十余年,感情甚好。因為我救了他們年幼的兒子,他們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便將他們年輕時的定情信物作為答謝,希望我能找到可以相扶相持的終生伴侶,然後將這個送給對方……」
聞言我忙將那簪子取了下來,放入他的手心,道︰「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可不能要,你還是送給別人吧!」
「可是——我想送的,只有你!」
「你最不該送的便是我!」
……
「你該回去了!這里是後宮,若被人發現,只怕不只是禁足那麼簡單了!」不能再讓他待下去。
我使勁推著夏侯逸,可是他好力氣好大,無論我怎麼用力,他都紋絲不動,我急了,催促他︰「你到底要干什麼,我已經自身難保了,你還要給我加上‘私通’的罪名嗎?」
「看著我,為什麼不敢看我的眼楮?」
夏侯南憤怒地扯過我的雙肩,迫我抬頭與他正視,他堅定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著我蒼白瘦削的臉︰
「每天都要生活在陰謀算計里,你覺得自己幸福嗎?」
「我的幸福,與你無關。況且,論輩分,你應該稱呼我一聲‘皇嫂’,所以,切莫逾越了!」
我凝視著他的眼楮,一字一句鄭重的提醒道,也是在提醒自己,免得惹禍上身。畢竟後宮乃事非之地,倘若被人發現他深夜在我寢室,恐怕又要掀起一場風雨,我實在不想再給自己找麻煩。
「嗔兒——」
我毅然地轉身,示意他離開。
周圍一片寂靜,總感覺背後有一道熱烈的目光向我射來,駭得我更加不敢動彈絲毫,他還沒有走!
許久,一聲淺不可聞的嘆息聲從身後傳來,夏侯逸的聲音漸次遠去,只最後那句話猶自回蕩在風里,緩緩飄入耳︰「明日之事你不必擔心……」
我回轉過身,望著他離去的地方,輕吁了口氣。那里已經空無一人,萬物歸于寧靜,靜的仿佛這里根本就沒有人來過,只有咯吱咯吱窗稜的晃動聲提醒著,方才並非夢境……
翌日,正熟睡間,被殿外的嘈雜聲擾醒,心下一陣煩悶,再睡也不盡踏實,索性坐起身來,揉了揉發疼的腦仁,喚道︰「何事這般吵鬧?」
不一會兒,春兒便推門入內,吱唔道︰「小,小姐——」
我疑惑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貴妃娘娘,被皇上——罷了,降為昭容,勒令閉門思過……」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可說犯了什麼事?」聞言我震驚不已,怎麼如此突然——
「今兒一大早的事。听說皇上還未早朝,貴妃娘娘就在承乾宮外跪著,連早朝都給耽擱了,皇上大怒,說貴妃娘娘賢德有失,所以,便下了旨,已經曉喻六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