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我叫了一聲，他卻不理我。
我又氣惱起來，也不理他，把自己的衣裙整理好，走去拉開窗簾。眩目的陽光照進來時，穆寒抬手擋在眼前，皺著眉，明顯有些不耐煩。肋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看，是于烈。
「喂，于烈，有事嗎？」我問。
于烈像是在街上，周圍有嘈雜的噪音。
「剛才我接到一個電話，」她說，「念城的那個姨婆給我打來的。」
念城的姨婆？哦，就是青裳的姨娘。
「她說什麼了？」我又問，心想那個老婦人一定也在關心青裳的後事吧。
「她說，有人看到，之前有個外鄉人找到青裳的哥哥，給他看了一些照片，還跟他說了一些話，當時青裳的哥哥反應很激烈，沖著那人大喊大叫的。」
「哦？有這樣的事？」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來。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于烈接著說，「當時，旁邊的人也跟著勸那人，說青裳的哥哥瘋得很厲害，已經不能認人了。可那個人很執著，還附在青裳的哥哥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青裳哥哥的臉立刻變得煞白，大喊著不是我，不是我，然後，撒腿跑遠了。」
「那個人會是誰呢？他找青裳的哥哥到底是出于什麼目的呢？」我十分納悶，腦海里盤旋出無數個可能，可每一種可能都在萌生的瞬間被迅速否定掉了。鑊
于烈答道︰「我也有同樣的疑問。青裳的哥哥雖然當著那人的面表現得非常瘋狂，但等那個人走了之後，他竟像一下子明白了似的，精神清明了許多，所以，姨婆才會把他帶到家里，在那個小黑屋子里住了差不多半個月。」
「奇怪。」我嘀咕了一句。
我和話音未落，于烈緊跟著說道︰「還有更奇怪的。」
「呃？」我連忙問︰「是什麼？」
「姨婆說，她問了問當時在場旁觀的人，人們形容的那個外鄉人的模樣她依稀記得，就是兩三年前找到她，打听青裳下落的那個年輕人。」
「的確，越發奇怪了。」我說。
若那人年紀稍長的，我會認為他是青裳的同學或是韓子郁的學生，但他是個年輕人，青裳過世已經這麼久了，怎麼會有年輕人來尋找她，並為此與青裳的哥哥計較呢？
「凌羽，我有個不好的感覺，覺得青裳哥哥的死，跟那個年輕人說的話有關。青裳的哥哥的瘋癲狀態或許只是表象，是他逃避內心傷痛記憶的途徑，但年輕人說的那些話，把他從自我封閉的表象中月兌離出來，不得不重新面對痛苦的記憶，而那記憶對他來說是致命的。即使過了許多年，仍然令他無法承受。于是，他選擇了死亡。」
于烈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了以往的干脆顯得猶猶豫豫的。我把她的話放在嘴里反復咀嚼，忽而明白她在疑慮什麼了。
「于烈，你是不是覺得那個年輕人掌握了青裳哥哥的把柄，並以此做要挾，才逼死了青裳的哥哥？」我問。
「沒錯。」于烈沉吟了片刻，「我還覺得這個年輕人並非局外人。」
「並非局外人？你的意思是……」我的頭嗡地一下，沒來由地劇痛起來。
「他應該是與我有關的一個人。」于烈一字一句，聲音如同板上釘釘一樣，錚錚作響。
「與你有關？」我沒反應過來，腦子有些發蒙。
于焉？不會呀。這次我們三個人是一起去的念城，青裳的姨娘沒有說，她見過于焉啊。
除了于焉，還有誰與于烈有關呢？
「我也不能明確告訴是誰。但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于烈肯定地說。
我還是一頭霧水，辨不清東西南北。
我並不否定人有第六感，但那種感覺未免太玄虛了，用它來解釋眼前的事實，難以讓人信服。
當我陷入沉思時，于烈轉換話題，又說道︰「對了，凌羽，還有件事告訴你，我剛剛去抽血，做DNA測試了。公安局的法醫說，五天就可以出結果了。」
「緊張嗎？」我接口問。
她頓了頓，朗聲回答︰「事到如今，我也無所謂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親生父母也不在了，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只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你是知道的，從小到大，我一直是被爸爸媽媽呵護著疼愛著長大的，就算是親生父母能給予的，也不過如此吧。」
她的語氣很坦然，沒有半點遲疑。
我暗暗點頭。于烈的生活中從未缺少過關愛，于焉的父母從來都是把她當作親生女兒看待的。
「而且，我還從公安局听到這樣一個消息。」于烈說，「你知道青裳的尸體為什麼變成了一具干尸嗎？」
「為什麼？」這個問題是我非常感興趣，又百思不得其解的。
「其實跟你在錦廬听到的風聲有關。那是因為錦廬的閣樓原本是韓錦用來存放他制作的漆器制品的，需要一個溫度濕度都相對恆定的環境，于是在建造錦廬之初，便在閣樓里安裝了鼓風的裝置，只要閣樓內的濕度超過一定標準，那個鼓風裝置就會啟動，並且屋頂上的那扇窗也會升起，用以交換空氣。也許是天長日久吧，鼓風裝置有些老化，啟動後便會發出那種與風聲無異的聲響。也正是這個裝置，令閣樓里青裳的尸體沒有發生**的現象，反而形成了一具保存基本完好的干尸。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跡，對不對？」
于烈把她听來的原理詳詳細細講了一遍，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世事就是這樣令人難以琢磨。我想即便是當年走進閣樓，決意結束生命的青裳，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的結局會是什麼樣子的。
或許，也正是她的義無反顧，她的決絕無助，才讓命運在她的身上展現奇跡的吧。
「那麼，他們有沒有說青裳的死因呢？」我問。
「這個問題我也問了，他們說沒有發現明顯的外傷傷口，也沒有發現服毒的跡象，總之，還在檢驗中。我覺得時間過去得太久了，也許最終找不出明確答案的。」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