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圓,卻很亮。秦羽摟著彭賽賽的肩,走上這座中國的廊橋。
秦羽對彭賽賽說︰「等我死了的時候,要是能由你親手把我的骨灰撒在這座橋下,我就是天堂上里最幸福的男人了。」
彭賽賽知道他說的是《廊橋遺夢》里的故事,說得有點騸情,她知道這座橋離他離她都很遠。但她的心還是酸了起來。直到回到天平大酒店的客房里,那種生生死死的感傷還都揮之不去。
在賽賽的房間里,秦羽把彭賽賽抱坐在自己的膝上,雙手環著她的腰,這是他們從前最喜歡的談話方式,秦羽不但記得,還又自然而然地這麼做了,這讓彭賽賽驚喜之余,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彭賽賽遲疑了很久,訥訥地問︰「秦羽,你的心里還有沒有我的位置?」
「你已經不在我的心里了。」秦羽微笑著說。
「你真坦率。」彭賽賽垂下了雙肩,神情有點憂傷。
「傻丫頭,還是那麼傻,你難道不知道從南山滑雪場認識你的時候起,你就已經滲透到我的基因里去了嗎?」
拿秦羽前後兩個回答相比,彭賽賽更願意相信前者。
「我這次來,只想問你一句話。當初你為什麼那麼狠心,說分手就分了,連一個電話,一個字都不給我。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
秦羽沉默了很久才說︰「賽賽,聚少離多,難得一見,我們不說這些傷心的往事好嗎?我想讓你高興一點。」秦羽說著話把彭賽賽放下來,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拉開一隙窗簾,望著遠處點點燈火的樓群,默默無語。
深夜,兩人道別,都有點依依難舍。
秦羽握著彭賽賽的手,眼楮里有一點微弱卻咄咄逼人的焰火。
「賽賽,給我吧,其實你早就應該是我的,……,要你,欠你的全還你……,給我……」秦羽變得有些迷亂,語無倫次。
曾經四年熱戀,卻沒有性的突破,說出來似乎沒有人相信。但這是事實。
彭賽賽閉上了眼楮,盡力抑制著變得粗重的呼吸,一任秦羽用一雙大手把她的愛揉搓成碎片。
他們赤果相擁,瘋狂地接吻。彭賽賽不敢窺視秦羽已經寬厚了許多的,甚至不敢看秦羽那張近乎瘋狂而更加成熟的臉。她懷著驚懼又神秘的心情,等待著遲來的石破天驚——和這個執愛著的男人融為一體,做他的女人。
暴風般的狂熱從天邊席卷而來,把彭賽賽長久的痴迷化作滿天的飛砂走石。滾燙的熱流順著每一根神經灼傷了每一個細微的感覺。秦羽用他的狂濤巨浪淹沒了彭賽賽久已空曠的河床,身體每一個角落里的缺失都在一瞬間被彌和得飽滿膨脹起來。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秦羽匆匆地推開了彭賽賽,又匆匆地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吻,然後說了聲晚安,就把彭賽賽一個人丟在驟然間凝固下來的暗夜里。
苦辣酸甜。
纏綿悱惻的是從前的夢,撲朔迷離的是眼前的茫然,煙銷雲散後的將來會是什麼樣?也許只有無望。
一片無比華麗的雲彩飄過天平大酒店的夜空,被黑沉沉的天際隱沒了。
三天後,彭賽賽踏上歸程的列車。
來的時候帶著沉甸甸的期望,走時卻只剩了輕飄飄的告別。
這愛,有點鋌而走險。到頭來卻只是把十年的心戀打起一個結。落花流水春去也,短短的幾個晝夜,竟讓彭賽賽走完了一個生死輪回。
車外兩邊的農田、樹木、電纜和房屋一排排向後退去,彭賽賽的心已平靜得出奇,仿佛一切真的都已經過去了。
上帝安排這次旅程,也許就是為了讓人學會遺忘,學著把所有的一切都放進儲物架,束之高閣,然後輕松地走進一片空白。
窗外是漆黑的夜,天上只有一彎半殘微明的上弦月,于是又想起了台灣詩人余光中的名句︰「……月是砒,月是霜,撒在了誰的傷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