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倆預想的要好一些,提及孫廣民,村民們雖然很憤怒,但他們頂多是罵兩句,並沒有像派出所長說的腦袋開花那麼嚴重。
村里不多，年輕力壯的都出門打工去了,剩下的大多是老幼病殘。于斌和姚潔派出所民警的配合下,調查完j村百十來口子，只用了一天時間。
他們坐上火車的時候才算松了一口氣，姚潔抱著熱水杯溫暖自己拔涼的小手，于斌則立即打電話聯系了劉德志。
此時劉德志和葉非正審訊室里盤問一個剛抓來的犯罪嫌疑。
劉德志接到電話後簡單了解了一下情況,就把手機遞給了葉非。
葉非示意老劉繼續審問,他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除了那個派出所長講的故事，還有什麼有價值的發現沒有？比如,村子里有誰家孩子北京工作，混的還不錯的？」葉非問于斌。
于斌說︰「有兩個，一個it公司，一個房地產公司
「這兩叫什麼名字？」
「王莉，胡芳
「女的？」
「嗯，是女的……所以才沒提
葉非泄了一口氣，「女的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行了，和姚潔趕快回來吧
「好的，對了葉隊，j村所有京打工的員名單上車前已經傳真過去了
「知道了，先這樣吧，掛了
掛斷電話後，葉非去辦公室，從傳真機上拾起名單看了看，然後把名單印了幾份，分發給警員，讓他們按照名單逐一走訪排查，發現可疑員立即帶到刑警隊來問話。
葉非回到審訊室，坐老劉旁邊，低聲問︰「交代了嗎？」
老劉搖搖頭，「滾刀肉一個
葉非看著面前深棕膚色，一臉痞相的男，問他︰「趙永和，跟孫廣民是一個村出來的吧？」
被稱為趙永和的男梗著脖子斜了一眼葉非，「是又咋滴咧？」
「孫廣民的鄰居說，之前倆關系一直不錯，經常去他家找他對嗎？」葉非問。
趙永和埋頭想了想，「一般涅，俺是去找過他，但俺也沒進去過，就外邊跟他說話來著，他不讓俺進屋
「從來沒進過他屋？」葉非問。
趙永和使勁搖了下頭，帶動臉蛋子上的肉也跟著甩了甩，斬釘截鐵的說︰「木有！」
葉非偏頭跟老劉說了句話，讓他派個去出租屋問問周圍的鄰居，趙永和有沒有進過孫廣民的房間。
老劉點點頭，起身離開了審訊室。
葉非繼續問︰「听的工友說，上周跟孫廣民廠子里打過一架，還聲稱要殺了他，有這回事吧？」
「咿！警察大哥，俺當時氣頭上，隨便說說都不行咩？那俺還說要卸了車間主任的大腿涅，俺不也沒卸咩？俺雖然不是文化，但俺也知道殺是犯法滴，俺是不會做出那種事滴，可不能冤枉好涅！」
「問說沒說過這話，回答是還是不是就行了，哪那麼多廢話？」旁邊做記錄的小李不悅的喝斥。
趙永和縮了縮脖子，「咿，警察大姐，公民有言論自由，老子又沒犯法，咋著就不能多說兩句涅？」
「管誰叫大姐呢？！」小李叫道。
「叫呀，大姐，看著可比咱們警察大哥顯老多咧！今年有40好幾了吧？幾個孩子啦？」
「、他媽……」小李當時就炸了。
另外一個警員忍不住笑出了聲，葉非瞪了倆一眼，「小李先回避一下
小李把筆往桌上一摔，憤憤的離開了審訊室，正好老劉進來，看到小李氣鼓鼓的樣子，莫名其妙的問葉非，「怎麼了？」
葉非把事情跟老劉說了，老劉也撲哧一聲笑了。小李原來是個又瘦又高的小伙，長得也還可以，上個月得了場大病，必須得吃激素藥，半個月就由小瘦猴變成了大胖子，外表也由小伙子變成了胖大嫂。他本來心情就不大好，現由被趙永和這樣說，他能受得了嗎？
葉非收斂了笑意，看向趙永和說，「跟孫廣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于讓們倆老鄉大打出手？甚至是口頭威脅？」
趙永和想也沒想的說︰「俺忘咧
「放屁！打成那樣，還能忘？」老劉一拍桌子，大吼道。
「咋咧，俺被孫廣民打壞了腦子，俺就是記不得咧！」趙永和一點也不把老劉當回事，歪著脖子看著他。
老劉氣的趴葉非耳邊說︰「沒說錯吧？滾刀肉！」
葉非哼了一聲，又問趙永和︰「8月1日晚11點鐘，做什麼？」
「還能干啥，睡覺唄
「有什麼可以證明嗎？」
「俺睡的是職工宿舍，有十幾個都可以證明隨後趙永和猥瑣的笑了笑，「警察大哥，俺要說俺拉屎，是不是也得問有沒有蹲廁所看著俺吶？」
沒等葉非說話，老劉又怒了，「趙永和！」
「咋？」趙永和漫不經心的翻了一眼老劉，端著膀子，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俺沒犯案子，俺身正不怕影斜，們怎麼問俺都不怕。公民有言論自由，們把俺弄來配合調查，俺配合們就是了，該說的俺都說了，們一直不讓俺走，們是想咋滴？小心俺到上頭告們動用私刑！呸呸！哼！」臨了趙永和吸了一口痰吐到了地上。
旁邊記錄的警員終于繃不住把筆摔了，他氣急敗壞的看著葉非。
葉非卻密切注意著趙永和的種種反應，對他的挑釁與不敬不以為然，他微微一笑，問道︰「趙永和，8月1日晚11點半，是不是跑去孫廣民家里了？」
趙永和身體明顯一抖，但很快恢復平靜，堅定的回答︰「沒有！寢室睡覺，有可以證明
「撒謊！」葉非突然大喝一聲，把趙永和嚇了一大跳，因為葉非一直是沉著冷靜，和顏悅色的，冷不丁了來這麼一下，著實有點怕，葉非就著這氣勢，聲音變大，接著問︰「11點鐘的確是寢室睡覺，但11點半左右，趁大家熟睡的時候曾經跑出去過一次，對不對？」
趙永和開始慌亂，「沒、沒有，胡說！胡說！」
「一直跑到孫廣民家，敲開了孫廣民的家門，因為早已經知道了出租屋里隱藏的秘密，所以對孫廣民進行敲詐勒索，但不但沒有敲詐成功還與孫廣民發生了爭吵，進而大打出手，隨後用事先準備好的菜刀砍死了孫廣民，然後刨出了孩子的尸體，再將尸體扔到了菜市場。想混淆警方視線，對不對？！」
葉非站起身走到趙永和面前，推斷合情合理，絲絲入扣，步步緊逼。趙永和瞪大眼楮看著葉非，差點嚇哭了。他狼哇的叫了起來，「啊啊啊！不是這樣的！沒有殺他！不是殺的！」
葉非聲音洪亮有力，底氣十足，非常具有威懾力，「趙永和！看看牆上的大字寫的是什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繼續狡辯下去，迎接的只有法律的嚴懲！為什麼叫來問話？是因為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殺了孫廣民！」葉非此話一出，不止趙永和，老劉也愣了，老劉心說，怎麼不知道有這樣的證據啊？！
「！胡說！騙！」趙永和已經開始結巴。
葉非冷笑一聲，「騙？為什麼要騙？們車間主任說親眼看到11點30分準時從寢室出來，一路跑到孫廣民家，出來的時候身上還扛著一具女童尸體！」
「啊啊！」趙永和嚎叫起來，他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椅子上撞來撞去，「日他姥姥！他想害死俺啊！俺明明是7月29號晚上去了一趟孫廣民家里，俺啥時候8月1號去的呀！俺冤枉啊！俺沒殺孫廣民啊！」話一出口趙永和就猛地愣住了，他張著大嘴，再也說不出話來，緩緩的蔫吧椅子上。
葉非明顯松了一口氣，他轉頭看了看劉德志，劉德志這才明白了，葉非這是詐他呢！嘿！真不愧是警隊傳頌的「神訓葉非」，再難審的犯，到他手里那都是砧板上的鯰魚，沒跑！趙永和之前一直死咬著自己沒去過孫廣民家里，葉非根據趙永和剛剛提到的想卸掉車間主任大腿的事，確定了趙永和和車間主任必定是有一些仇怨，于是拿他來激趙永和，結果沒想到趙永和一下就把持不住，露了餡。
葉非坐回椅子上，朝老劉笑了笑，示意他接著問，自己則抽出一根煙點上，放松的看著趙永和。
有葉非的鋪墊，老劉變得底氣十足，他大喝︰「趙永和！還有什麼話說？」
趙永和耷拉著腦袋，哭喪著說︰「警察大哥，俺的確是去過他家，可俺真沒殺他。那都是車間主任陷害的！俺不就是偷了三百塊錢嗎？俺後來還還了他兩百，他至于這樣害俺嗎？」
「還敢狡辯，那7月29號那天去孫廣民家干什麼去了？」
趙永和抬起他的大白眼仁，翻了翻，「俺要是告訴們，們能不能從輕發落俺？」
老劉一拍桌子，「怎麼判那是法院的事兒，們只負責審問取證，能不能從輕不知道，但知道，跟警察談條件，那就是罪加一等！說不說自己看著辦吧，反正們也有證據，就算一句話也不說們也能定的罪老劉也學葉非詐呼起來。
趙永和毫無預警，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把三嚇了一跳。趙永和邊嚎邊說︰「俺的命咋這苦哎！俺是無意間發現了孫廣民這王八犢子干了那事，俺開始很害怕，想告發他，他跟俺說，俺告發他，對俺一點好處也沒有，政府不會給俺一分錢，他也會挨槍子滴。就跟俺說，讓俺跟他一起干……」
「這麼說，虐殺兒童的案子也有參與？！」老劉震驚的問。
趙永和連連擺手，「沒有，俺哪敢干那事！俺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老劉急著問。
趙永和一把捂住了臉，哽咽起來，「俺們窮啊，找不起妹子，憋了太久了，一時間經不起孫廣民的游說，他說……說男娃的 眼子跟女的差不多，還不花錢，讓試試……」
「操！真干了？！」老劉跳了起來。
趙永和哭著點點頭，「嗯，干了！」他把頭埋胸上，哭得泣不成聲。
「畜生！」老劉氣得眼珠暴突，感覺腦袋一陣眩暈，一跌坐椅子上，神情恍惚。
葉非拍了拍老劉的肩膀，示意他出去緩緩，老劉不肯，葉非就接著問趙永和，「那就沒想想那孩子的感受嗎？還有，孩子當時還活著嗎？」
「活著，娃一直求饒，俺當時鬼迷心竅了，太久沒那啥了……可做完俺就後悔了他擦了擦淚，無力的說︰「俺從那天起就沒睡過一天好覺，一閉上眼楮都是那娃求饒的畫面
葉非雙手攥緊，咬著牙問︰「房間里還有那麼多尸體，那種環境下竟然還能做出這種事情，還是嗎？」
「俺不是……」趙永和喃喃道。
「媽的！真想一刀捅死！」老劉猛地站了起來，葉非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老劉，「老劉！先出去他看了看負責記錄的警員，示意他把老劉送了出去。
警員站起來，跟葉非倆連拖帶拽的把老劉弄了出去。
葉非平復了一下情緒，轉身看向趙永和，繼續問他︰
「之後呢，從孫廣民那里離開，為什麼不報警？」
「俺不敢，俺也做了不好的事，俺怕進局子
「那7月29日那天晚上就是對男孩實施犯罪的時間嗎？」
「不是，是27號
「27？」葉非心里一緊，27號最後一個失蹤的男孩還活著！如果他們能早一點……
葉非突然覺得腦袋有點暈，他坐回椅子，緩了緩，低聲問︰「那29日干什麼去了？」
「俺想著既然不能告發他，不如敲詐他一筆，那天晚上是去找他談判了
「之後呢？沒談成所以殺了他？」葉非挑眉問。
趙永和已經完全放棄抵抗，但仍然搖頭說︰「警察大哥，俺真沒殺他，當時沒談成，他說俺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他跑不了俺也跑不了，俺怕了，俺就又回家了
葉非冷哼一聲:「當然知道，孫廣民是8月1日凌晨遇害的
「那您的意思是……」趙永和眼楮里稍微多了點生氣，「謝謝警察大哥，您是青天大老爺
「沒抓到真凶之前，任何的嫌疑都不能排除。就算沒殺，做的事情已經夠蹲上個三五年的了！等著法庭審判吧葉非的聲音帶著慍怒與莊重，他站起身，拉開了審訊室的大門，跟外邊站崗的警員說︰「帶他去做血液檢測，看看是否與紐扣上的血跡吻合
「知道了
警員走進來把趙永和拷上，拖起了趙永和，趙永和走到葉非身邊突然抓住葉非的胳膊，喊道︰「警察大哥！俺要是提供線索，戴罪立功，能不能跟法院說說情，少判俺兩年？俺家里還有個老母親，俺要是蹲了監獄，她老家無依無靠的，可咋辦涅！」
葉非皺眉看著他，「那要看提供的線索是否有價值了
趙永和吞了吞口水，急切的說，「您不是問俺是不是跟孫廣民有仇嗎？其實俺當初跟他打架那只是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矛盾。可俺知道有個跟孫廣民有可大的仇恨啦！」
「是誰？」
「車間主任，錢坤
「他？」葉非問，「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
「孫廣民跟他老婆睡過！」
「什麼？」葉非精神了些。
看葉非一臉不置信，趙永和說︰「是真的！這是孫廣民親口跟說的
葉非問︰「的意思是，孫廣民對錢坤的老婆不是強-奸，而是女方自願的？」
「嗯，他是這樣說的。孫廣民好像有那女的把柄，想敲詐她，她沒錢，想跟孫廣民睡覺來堵他的嘴，誰知孫廣民跟她睡完，覺得跟她睡提不起勁，您知道他的嗜好……他不喜歡年紀大的趙永和說到後來聲音變小，身子也往葉非跟前湊了湊，想趴他耳邊說，被葉非制止了，趙永和尷尬的笑了笑，咳嗽一聲，接著說︰「于是他繼續敲詐錢坤的媳婦，後來這事實藏不住了，被錢坤知道了，錢坤還把孫廣民打得進了醫院。錢坤後來跟媳婦離了婚，還把孫廣民給開了。他也跟孫廣民說過，如果敢再出現他面前，他就殺了他
葉非眯了眯眼楮，難怪當時車間主任領著他們去孫廣民家，看到孫廣民的尸體的時候，他看上去既不意外，也不難過。他原本還以為這哥們是心理素質好呢，感情還有這樣的背景故事。
葉非緊接著問︰「知道錢坤的老婆是因為什麼事情被孫廣民敲詐嗎？」
「這不知道，孫廣民沒說
「那據所知，錢坤的經濟狀況怎麼樣？」
「還挺好的，他家是北京本地的
葉非點點頭，「行了，沒問題了。帶走吧
「警察大哥，您可別忘了幫跟法院求情啊！俺娘不能沒有俺啊！」
葉非沒說話，不耐朝警員擺了擺手。
葉非直勾勾的看著趙永和被帶離了視線，默默的轉進審訊室，關上房門後，突然一拳打牆上，「操他媽的，畜生！」
白皙的手骨眼瞅著就見了紅，葉非毫無所覺，似乎是找到了發泄的途徑，他雙眼充血，對著堅硬的牆壁緊接著又是一拳、兩拳、三拳……嘴里不斷彪出三字經，順便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葉非的性子不比別好，但就是頂著這個支隊長的帽子，他得以身作則不是？他沖動了，亂了，那還怎麼破案？怎麼服眾？一幫子老兒眼巴巴的瞅著他呢。
牆上沾染了血沫子，葉非看著痛快，他雙手掐腰屋里轉悠了幾圈，折騰了好一會才壓下情緒，消停下來。
他點著煙，快速吸了大半根，舒坦。攏了攏亂七八糟的頭發，推門從審訊室出來，葉非已經是一副淡定從容的姿態。他找到老劉，把趙永和反應的情況跟他復述了一遍。讓他立即派把錢坤帶來問話。
半個小時後，錢坤被帶到了刑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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