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辦法,帶他去醫院檢查一番,醫生告訴我他這是心髒病。他倒是很平靜,面無表情的盯著天花板看。
他原本那些貼身跟隨的保鏢不知道了哪里,我沒辦法,只能送他回郊區的大宅。
那是一座宏偉的建築,據說這房子歷史悠久,是晚清的時候幾個洋人所建,送給哪個郡王,可無奈後來新中國成立,偽滿洲政權破產,這房子被低價售出,機緣巧合的情況下成了冷家的住宅。有精致的亭台閣樓,小橋流水,帶著濃濃的中國味兒。
我已經十幾年沒回到這里,它還是老樣子,不過有些建築被翻修過,依舊維持著原狀。
坐在車里,他對我說,「今天就別走了吧,在這住下,你弟弟妹妹還在家里,你見見他們。」
行吧,完全當做故地重游好了。
我下車,關上車門,隨著他走進正堂。
桃花眼見到我,面露不屑地切了一聲,「虛偽。」
冷老爺子陰下臉,「真是沒禮貌,見到你大哥也不打招呼。」
「他不是我大哥,爸,他是哪里好?你對他那麼死纏爛打要他回來?」
「住嘴,滾回你的屋里去!」
桃花眼甩門而去。
他無奈的搖搖頭,「韶誤,等一會你小妹她就回來了,先去歇會吧。」我憑著記憶走進那久違的客廳,沙發,地毯,水晶燈,雍榮華貴。
我坐在沙發上,腦子里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那個所謂的小妹,就是桃花眼的孿生妹妹,看上去,老爺子很疼她。
他也陪我坐下來,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韶誤,你也看到了吧,你弟弟這個樣子,爸實在恨鐵不成鋼,你小妹又已經嫁了人,家里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
我別過臉當做沒听到。
他嘆了口氣,停止勸說,換了一種語氣,哀求道,「爸知道對不起你,你能不能看在我們是親生父子的情分上喊我聲‘爸’?」
「這個稱呼就這麼重要嗎?做我父親,你還沒這資格。」我閉上眼楮,感嘆自己居然能如此心平氣和的同他談話。
他沒再說話,閉上眼楮坐在我旁邊,也是面無表情。
「我該走了。」
「你去干什麼?」
「去公司。」
「可可你小妹很快就來了,不等等嗎?」
我打開門走出去,就在這時候,我看到了一個穿著和蘇夏安差不多的女孩子走過來,她看到我嚇了一跳,「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見到年輕的爸爸呢。」
他聞聲跟過來,模模那女孩子的頭發,笑眯眯的說,「別胡鬧,這是你大哥。」
那女孩子上下看了我幾眼,十分欣喜道,「我有大哥?」那女孩子笑容燦爛明媚,像極了蘇夏安,「大哥好。」
我嗯了一聲。
她嘁嘁喳喳的說著話,依舊笑眯眯地看著我,「大哥你怎麼和爸爸一樣沒表情啊?看著特嚇人,你們倆又那麼像,不知道的還以為爸爸年輕了二十歲呢。」
這幅姿態,若不是看她的臉,那個女孩子幾乎就是蘇夏安了。
我盯著她的臉,不知不覺思緒飄遠。
蘇夏安,我很想念她
回過神來的我,給那個女孩子客套了幾句,就開車離開這里
站在商場門口,我的眼淚很快就爬滿了我的臉,齊牧盯著我,拍拍我的肩膀,「你們倆這是一個賽一個的賤。」他盯著蘇夏安,皮笑肉不笑道,「真沒相信她是這種人,剛和你分開就和別的男人上了床。」
我仰起頭看看天空,「這是我的決定,既然他們都這樣了,我也就放心了。」
齊牧氣得直跳腳,「蘇念安你怎麼這麼沒出息?你的女人都被別的男人搞上床了!」
我閉上眼楮沉默。
齊牧恨鐵不成鋼,「蘇念安你這人怎麼這麼別扭?有隱情就告訴她,管他娘的!你這麼自作聰明早晚把你自己算進去!你這妹子好容易開竅喜歡你,你又把她往外推,這到底是什麼事啊?!」
我愛她。
很愛很愛。
再多語言都不夠形容概括。
因為我愛她,所以我要保護她,拼盡全力,耗盡生命也要保護她。
或許保護她已經成為了我的本能,它像是帶毒的芒刺一樣扎進我的皮肉里,卡在骨縫里,同心髒里名叫‘喜歡’的血液混在一處,我分不開它們的區別,一心一意,只想不讓她疼。
我生命里唯一的光輝,唯一的色彩,就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還有蘇夏安抱著我的脖子親我的臉的那一刻。
很美好。
……
我閉上眼楮笑了笑。「齊牧,我覺得我們兩個這樣就挺好的,就讓我這樣默默的看著她,我就挺滿足了。」
「滿足個鳥啊!蘇念安你以為這是瓊瑤劇啊?你酸得都成山西老陳醋了,趕緊給老子振作起來!」
我站起來,看看天空,今天天氣晴好,萬里無雲,是個曬太陽的好日子。
「齊牧,我知道我這事做得忒窩囊,你再怎麼說也好,我也要這麼做。我說過了,我自己決定的事,除了我自己誰都不能改變。」
「誰都不能改變?」齊牧笑了兩聲,「你自己好好數落數落你為了你妹子頂了多少次黑鍋,給小混混打了多少次架,幾次為了她頂撞老師?你他媽的給我好好數數!」
我沒吭聲。
「你要是拉不下臉我替你說!」
有只鴿子晃晃悠悠地走到我腳邊,我蹲下來,伸出食指。那鴿子也不怕人,撲稜著翅膀站在我的指頭上。它大概是看我手心里沒有玉米,歪著頭看了幾番就飛走了。
我把胳膊放下,手掩在黑色風衣寬大的袖口里,緩緩握成拳,我抬頭看了看蔚藍色的天空,「那就等我死了再告訴她吧。」
齊牧拍拍我的肩膀,同我一樣盯著天空,苦澀的笑了兩聲道,「犯賤。」
人大都是犯賤的,失去才知道珍惜,離別才知道挽留,恨過才知道愛過。
此時的我,心中並無滋味。
我的夏夏。
我曾經窮盡一生喜歡的人。
祝你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