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慎入之——
慢慢的,她的手垂下來,極其緩慢的抱住我的脖子,她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覺到她臉龐下面的那塊布料,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變得滾燙潮濕。她哭得太壓抑,被死死壓抑住的嚎啕,听的人心里難受。
被她抱住那一刻,我感覺自己重新獲得了生命,好像全世界的老虎化成了黃油,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在這一刻開放。
對的,夏夏,我回來了。
希望你可以原諒我,接受我。
「回來了,我回來了,我來找你。」我把她死死摁在懷里,「我沒自己想象的那麼堅強。」
她哭得淚雨滂沱,精致的妝容被眼淚沖洗的亂七八糟,慘不忍睹。我拿出手帕給她擦干淨。
她松開手臂,站在我面前,退了好幾步,與我隔著很遠的距離。
「謝謝。」她說。
「先別走,我有話對你說,陪我出去看看風景吧。」我低下頭望著她的臉,心頭某一塊,像是被撕裂一般劇痛起來。
她搖搖頭,「算了吧……」
「陪陪我吧,我們聊聊天。」
她最終還是同意了。
上車的時候,她臉色不怎麼好看,我模模她的額頭,「哪里不舒服?」
她用紙巾捂住嘴,「想吐。」剛剛說完,就要求我停車,隨後她打開車門,趴在地上,嘔得聲嘶力竭。
我仔細看看她的臉,不是裝的,她是真的不舒服。
「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不需要。」剛剛說完,又是一陣干嘔。
我把她抱起來,放在車里,她臉色蒼白的嚇人,額頭上鼻梁上都是冷汗,「夏夏,我這就帶你去醫院看看。」
我害怕那個答案,我希望她是在騙我。
我賠不起了。
……
我把她抱進醫院的急診室,掛完號之後,眼睜睜看她被送進ct室。做了一系列檢查之後,蘇夏安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她抓住被子咬著嘴唇瑟瑟發抖,一個戴口罩的女醫生笑眯眯的走過來對我說,「先生,你的妻子已經懷孕49天,子宮厚51mm,腔內可見妊娠囊回聲,形態與位置正常,囊內可見胎芽,頭臀徑10mm,可見胎心搏動。胚胎發育很正常。」
是真的……她懷孕了,這是多麼令人高興雀躍的事情……偏偏那麼可悲的是,爸爸是別人,不是我。她說的沒錯,我的身份對于她來說就只是哥哥。
可我不甘心,明知道那是自己自作聰明應得的代價,是我的自作聰明造就了這場別離。
蘇夏安顯然松了口氣,她別過臉,從病床上坐起來。
沉默了很久,我听見她在說,「蘇念安,什麼都別說了,就這樣吧,如果你不想把我們的關系鬧僵。」
我沒有回答她,眼楮盯著雪白的瓷磚地面,心如亂麻,「我告訴你我們分別的原因——在意大利那次,我被劃傷了胳膊。」我說著卷起袖子,把胳膊上那猙獰的傷口晾在她面前,「就因為這道傷口,我必須離開你。自那之後,我發現自己經常無緣無故低燒,身上會起一些瘙癢的疙瘩,後來我去醫院檢查——是hiv陽性。」
她還是沒說什麼話。
我緊緊抓住她的手,「我是真的怕了,我怕自己害了你,我怕你嫌棄我,我不想毀了你。我威脅告誡自己,只有對你絕情一點,對你狠毒一點,我們分開就不用那麼痛苦。」
「後來,你嫁給他,我的心情很復雜,我希望你幸福,卻又希望你不幸福,我希望你忘記我,又希望你能記住我。很多個晚上,我失眠的厲害,實在睡不著,眼前經常會出現奇奇怪怪東西,醫生告訴我這是輕微的抑郁癥。我想過自殺,但是我都放棄了。」
「要是這樣擅自先離開了,最後連你的事情都回憶不起來。」
「齊牧問我為誰而活,我說不知道,他罵我,說蘇念安你真是個男人,你把你喜歡的女人都忘了,你他娘的還有什麼本事,他給我說,你丫要是男人,你就去把你的女人要回來啊,自己黯然個什麼勁。」
「我是真的想你……夏夏,我沒辦法了,我們都沒自己想象的那麼堅強。」
說了這樣的一番話,我腳下的地板一片水漬,她靠在枕頭上,臉色平靜。只是那只被我攥緊的手不知什麼時候也在暗暗用力,握住我的手。
「夏夏,你和他離婚吧,我來做這個孩子的爸爸。」這樣的話說出來,不知要用我多少的勇氣。
原來我們都是普通人,為了自己的愛,可以那麼自私的舍棄一切。
她把手抽回來,審視似的盯了我半響,出手給了我一個耳光。她盯著我冷笑道,「蘇念安,你可真自私,真貪心。」
「……」
「我已經有丈夫了,你對我們而言,只不過是一個第三者,你和我沒關系,他比你更好,我愛他,他也愛我,再加上現在已經有了孩子。你不值得我為你拋棄一切。」
沒錯,不只是我,你也這樣,貪心又自私。
是因為那種病毒嗎?還是因為我的所作所為已經傷透了你的心?
別這樣對我,別這麼絕情……
在尷尬的沉默之下,我把手放在她的小月復上,「我可以看看它嗎?」
她並沒有回答,而是別過臉,閉上眼假寐。
這是同意了?
她穿了一身工作服,月兌去外套,里面就是肥肥大大的女式襯衫。我把手貼緊她的皮膚,當再一次觸模到那滾燙柔軟的皮膚,我幾乎落下淚來。
我伏低身子,把臉枕在她的小月復上,我听見自己呼吸的聲音,像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那麼狼狽,那麼沉重。
呼,呼……
心里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我要去保護她肚子里那麼微小的孩子,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種感情,這種溫暖的感覺叫做——父性。
……
「夏夏,你希望我走嗎?」送她回家,坐在車里,我用這麼沒有自信的語氣問她。
「蘇念安,等你做了父親,等你有了家庭,就不會問這麼無聊的問題了。」她打開車門,下車,連回頭看我一眼都沒有。
自作自受,往昔甜蜜的回憶,對現在的我們而言,不過是一場瘋狂的夢境。
多麼的可笑。
回憶里的瘋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