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驟然停了。站在花灑下的陳麗怡，還在機械地往身上涂著浴液。周文淵就戳在眼前，她竟毫無反應，呆呆地看著別處，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整個人就像一具美麗的僵尸，令人周身寒徹。看看地上的積水和浴液，就能知道她在這里站了多久，一個動作重復了多久。
周文淵只顧得關花灑了，沒想到小陳在里面，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水快流到電梯了。物業打電話讓我回來關水閘。」說完慌忙退出來，在門口腳下一滑，跌倒在積水里，褲子打濕了，狼狽地逃出衛生間。就在這時，衛生間的水流聲又嘩嘩地沖破了他的耳膜。該死，小陳怎麼了，又把花灑打開了？周文淵沒勇氣再進去了。他來到門口，李敏鎬和樓下五十多歲的女鄰居還沒走。周文淵顧不得家丑不可外揚的古訓，焦急地說︰「小陳不知怎麼搞的，我剛關上，她又打開了。您去衛生間再幫我關一下吧。」女鄰居一听，忙不迭地淌著積水，穿過客廳，進了衛生間。
水聲止住了，周文淵听到女鄰居說︰「穿上衣服回屋吧，別著涼了。」結果她剛出衛生間，水流又嘩嘩地響起來，女鄰居氣憤地和周文淵說︰「小陳這是受了啥刺激，從大早晨洗到現在，以前你們上班時她就愛洗澡，但也沒有這樣過呀。」
女鄰居是個機關干部，50歲剛過就內退了。無所事事，空虛無聊又趕上更年期，落下神經衰弱和神經過敏的毛病，樓上樓下和兩旁鄰居的任何動靜她都門兒清。以前深夜周文淵和老婆正在嘿咻時，她三番五次來按門鈴，進門就說大臥室衛生間馬桶漏水，非要進去瞅瞅。陳麗怡攔不住，周慧敏只得不情願地推開壓在身上的丈夫，披上衣服出來接待她，等她進了衛生間看到馬桶沒有漏水，才嘟囔著「我明明听到馬桶在漏水嘛」，磨磨蹭蹭地離去。
女鄰居的老公也是一個機關干部，副局級。兩人有一個在國外上大學的兒子。老公一年四季不著家，不是到外地招商，就是在單位加班，此外一年到頭，還經常泡在行業廳局長經驗交流會上，大半年時間賓館成了第二個家。這在周文淵看來，整個一出軌的節奏。女鄰居年輕輕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空巢老人，就像被皇帝冷落的皇後，地位很高，內心很苦。要想出軌，代價也很大，于是憂郁成疾，沒事還找事呢，陳麗怡這事一出，女鄰居肯定不會放過。不過，她對周彥宏不錯，有好吃好玩的都想著她。周慧敏不讓女兒吃別人的東西，唯獨她例外。女鄰居還給女兒起了個綽號︰小精靈。
女鄰居的處境，周慧敏看在眼里，警告周文淵說︰「你以後發達了，一不許夜不歸宿，二不許包二女乃、找小三，三不許離婚。違反這三條，我就讓你成為太監。」
周文淵听了心慌。經常有女人懷疑丈夫有外遇，趁他熟睡之際剪掉男人命根子的新聞。忙說︰「咱們都是有姿勢（知識）的人，不能無端猜忌，我要是那樣的人，你就拿起法律武器，捍衛你的利益，把我掃地出門。」
周慧敏瞪他一眼︰「想得美，用錢來打發我，沒門！別說咱家沒錢，就是有錢，那你說說，我這十年都給了你，多少錢能換？就算把你賣了也不夠呀，把你閹了還差不多。」
看到兩人嗆嗆上了，周文淵識趣地回避。這種話題夫妻間討論很危險。他總覺得離婚這事對他們來說很遙遠，但看看周圍，親朋好友同事，閃婚、閃離，就像小便一樣輕松愜意，都不用像大便那樣費勁，甚至就像無意間放了一個悄無聲息、沒有味道的屁，虛無縹緲，似有似無。其實，別說結婚、離婚，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有的人香飄萬里，有的人遺臭萬年，但絕大多數的人無色無味，了無痕跡……
……
女鄰居看周文淵的眼神頗有戒備，似乎是他把小陳搞到這般境地。他不得不解釋說，昨天小陳回來晚了，在外面被人打了，具體情況不清楚，他已經向派出所報了案，正等調查結果呢。他對女鄰居說︰「您受累，再進去一趟，關掉花灑，讓她穿上衣服回房間休息，勸勸她，不論遇到什麼事，都要想開一點。」
女鄰居看似不情願，其實很積極，于是又進了衛生間。
周文淵意識到陳麗怡情況不妙，他管不了，打電話讓周慧敏趕快回來。周慧敏說，上午走時也沒從她嘴里听到昨晚到底出了啥事。看樣子精神受了刺激，她把陳麗怡撕壞的衣服和內褲、乳罩等內衣都收了起來，還說內褲上有精斑，這都是證據。她把手頭的事處理一下就回來。
打完電話，周文淵心情更壓抑。果真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伏呀，陳麗怡給周家帶來五年輕松平靜快樂的日子，現在來看，不但結束，還要反轉了。他想起了派出所小龔，到現在還沒給他回復呢？就找出小龔的來電撥回去，馬上听到了小龔的聲音︰「周總，你好。」
周文淵問︰「鞋城的事怎樣呀，監控錄像看到了麼？」
小龔說︰「監控錄像費了好大勁剛看到。但情況復雜，我馬上回去向秦所匯報。你要方便下午來所里吧。」
周文淵不明就里，有些急︰「能簡單說兩句嗎，小陳的狀態不好，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龔說︰「還得調查。鞋城老板說陳麗怡偷了公司辦公室的貨款，被他抓了現行，但她打傷老板跑了。老板臉上身上有抓傷。開始沒給監控錄像，到中午才看到，確實有陳麗怡和老板在辦公室廝打的場面，但不完整，可能做了手腳。鞋城老板威脅要陳麗怡賠償醫藥費，還要打官司把她送進監獄。目前了解的就這些。別擔心呀，事情還在查。」
掛了電話，周文淵手腳冰涼，胸口堵得難受。一個年輕美麗的弱女子，竟成了鞋城老板嘴里的小偷潑婦。憑他的判斷，這絕不可能。
周慧敏說陳麗怡的內褲上有精斑，是怎麼回事？肯定是鞋城老板陳麗怡才廝打起來。小龔說錄像不完整，又給得晚，肯定是把*那段掐掉了。
衛生間水聲停了。周文淵以為是女鄰居關掉了花灑，李敏鎬卻說是物業師傅剛來，把總水閘關了。還說不能關太久，樓里七八百戶居民總要用水的，老停水會罵娘。周文淵說好好好，我愛人馬上回來，小陳的事她會弄好，放心吧。
從樓道上來幾個物業的人，周文淵都認識，拿著墩布、掃把和水桶，罵罵咧咧地在走廊干活。周文淵進屋，關上大門，裝听不見，開始用墩布吸水墩地。從衛生間出來的女鄰居對他說︰「水停了，我勸她半天，她就是不回屋，還往身上抹浴液，我是沒辦法了。」
周文淵就說︰「謝謝呀。」女鄰居提醒他說︰「我家衛生間頂棚和客廳臥室天花板都滲水了，賠償多少得商量一下。」周文淵煩了︰「沒問題，改天吧。先把積水處理掉，不然你那更嚴重。」女鄰居怏怏地說︰「好吧。」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