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淵剛把客廳的積水擦干，周慧敏就進門了，臉上黑眼圈煞是扎眼，一看夜里為陳麗怡的事就沒睡好覺。看到周文淵撅著在吃力地擦地，就說︰「歇會兒，你也沒休息好，別累壞了。」
周文淵抬頭說︰「陳麗怡還在衛生間呢，我讓樓下兩次勸她都不出來。我去又不好，這個艱巨的任務就只有你完成了。」
周慧敏嘆口氣︰「這年頭好人怎麼就這麼倒霉呢？」說著拎了個大浴巾就去了衛生間。沒多會兒，就用浴巾裹著陳麗怡出來，進了房間。如此順利，周文淵多少感到一絲輕松。房間里悄無聲息，半天周慧敏才從房間里出來，臉上茫然，心事重重。
周文淵忙問︰「怎麼樣？」
周慧敏搖搖頭︰「她不說話。就看著你。我給她換了衣服，讓她躺下休息，但她就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接著又自責地說︰「都怪我，今天她身邊不能沒人，可是你不在，彥宏要上學，我也得上班……」
周文淵趕忙安慰她︰「不怪你，大家都忙。」心想別小陳還沒怎麼著，你先變成祥林嫂。
周慧敏說︰「電話里跟你說的，你看怎麼辦？小陳可能被*了，應該到醫院檢查一體，拿到醫生的診斷證明。」
周文淵遺憾地說︰「小陳在衛生間沖了一上午，有證據也都沖掉了，外傷保留下來，也不是第一時間的證據。不過你說的內褲上的精斑是重要證據，要保留好。」
周文淵接著說︰「派出所來電話說鞋城老板指證小陳偷公司貨款被他發現，當場抓住，結果小陳打傷老板跑了。監控錄像不全，只有兩人廝打，小陳跑掉的場面。」
周慧敏听罷憤怒了︰「這年頭還有沒有王法？不用說，就是鞋城老板小陳，小陳反抗後跑了。她內褲上的精斑就是鐵證。」
這種推理听上去有道理，但周文淵總覺得哪個環節不對勁。于是說︰「關鍵是派出所要拿到完整的監控錄像，要能看到整個全過程。咱們帶著小陳和證據去派出所報案，然後帶她去餐館吃飯。」
周文淵給小龔打電話，小龔說來吧。秦所也在。
周慧敏去給小陳穿衣，一起去派出所。周文淵穿好外套，等了半天，才見周慧敏一個人出來。就問︰「小陳呢？」
周慧敏心情沉重︰「我給她穿好衣服，但她坐在床邊就是不動，說也不動，拽也不動。你去看看吧，她的樣子好安詳，好嚇人。」
周文淵听了，聯想上午小陳的反常舉動，愈發擔心。他走進小陳的房間，看到她坐在床邊，穿戴整齊，兩腿並攏，雙手放在膝上。烏黑長發柔順地披在肩上，晶瑩剔透的臉龐略顯蒼白，但臉部的線條輪廓更加柔和流暢，美麗善良的雙眸溫和地正視著前方。有人說過，毛主席的雙眼皮舉世無雙，而小陳的雙眼皮也頗有毛主席的神韻，此時透出難言的智慧和深邃。她嘴唇緊抿，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一絲微笑，面部表情莊重恬靜，溫柔慈祥，雍容華貴，天真無邪，活月兌月兌一個普度眾生的觀音菩薩。
一時周文淵竟看呆了。多年以來，他在夢境中多次見到的觀音菩薩，就是這般模樣。眼前的小陳，竟然幻化成一尊能喘氣的活菩薩！由于她的存在，凌亂的房間，彌漫著莊嚴肅穆的氤氳，懵懵懂懂地，周文淵仿佛看到她端坐在祥雲之上，身後萬道金光，她雙手合十，面含微笑，用慈愛、悲憫的目光俯視著人間萬象……
周文淵呆立了很久，還是周慧敏進屋把他拉了出來。她說︰「傻了吧，這哪是小陳呀，這就是咱們請來的活菩薩……」
周文淵靈魂出竅，半天緩過神來，才說︰「她不去派出所，怎麼辦？當事人不去，光咱倆不行。」轉念一想，又說︰「我試試，能不能讓他們來一趟。」
撥通小龔電話，說明了情況。小龔爽快地說︰「好，一會兒就到。我、小張，還有劉醫生。」
周慧敏听到派出所來家里受理案件，覺得丈夫有面子，高興地說︰「我給小陳下碗面條，打個荷包蛋，七八年沒做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一會兒三個人到了。為首的小伙子遞給周文淵一張名片，一瞧，名號是龔文杰，就說︰「你好，歡迎，大家辛苦。」
身後的張楚格昨晚剛見，還被秦沛「提拔」為芍藥社區派出所和江陽在線的聯合辦事處主任，再見面眉來眼去，格外親切，握手時一反女性手掌柔若無骨、蜻蜓點水的特點，小張在周慧敏的眼皮底下暗暗使勁一捏，讓周文淵的手心如同過電，電流瞬間從手心、胳膊直沖頭頂，一股快感也從胸腔升騰到腦際，剛說了句「你好」，後面就不知該說什麼了。沒等抽出手，又一只手伸過來，周文淵一看，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女醫生，就握住說︰「劉醫生，添麻煩了。」
接下來，周慧敏陪女醫生去陳麗怡房間，龔文杰、張楚格和周文淵在客廳。龔文杰問，周文淵答，張楚格記錄。
周文淵說得不多，重點是周慧敏保留的作為證據的小陳帶有精斑的內褲。龔文杰很興奮︰「太好了，我還擔心過了快二十個小時，又洗了澡，證據都沒了呢。我們馬上帶回去鑒定，如果確認精斑是鞋城老板的，事情就簡單了，有沒有完整錄像也不重要了。說實話，我看到監控錄像前面被掐掉一段，就知道里面有貓膩。」
這時周慧敏和劉醫生從陳麗怡房間走出來。周文淵迎著劉醫生的目光，急切地問︰「怎麼樣？」
女醫生搖搖頭說︰「病人情況很不好。除了脖子、胸部、大腿和胳膊有一些外傷外，病人主要是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刺激。雖然生理功能都有，但心理、意識功能喪失了。」
女醫生的話讓四個人面面相覷，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女醫生解釋道︰「你們都知道植物人是怎麼回事吧，病人身體、意識功能都基本喪失了，只剩下本能的神經反射和最基本的新陳代謝，比如吃喝拉撒等等。她的情況要好一些，身體機能都在，但心理、意識功能喪失了，說白了，情況比植物人好一些，是一個能走能動的植物人。」
「當然，還要觀察，也許，明天早上就能恢復一部分心理和意識，但不能不考慮到最壞的情況發生。」女醫生補充道。
周慧敏沮喪地說︰「你是說，她喪失了意識，她現在根本不認識我了嗎？」
女醫生肯定地點點頭。
「不可能。」周慧敏叫道︰「她昨天晚上可是自己走回來的。還有，剛才鄰居勸她從衛生間里出來，她不听，我勸她就听了。」
「這是在她大腦皮層里殘存的潛意識、下意識，是多年的反復刺激後才形成了，除了這極少部分下意識，其他的都消失了。即便這部分下意識起作用，也和原來不同。比如，她跟你從衛生間出來，不是因為你是她的雇主，也不知道你姓字名誰，而是她大腦皮層殘存的一絲似曾相識的條件反射在起作用。」
听到這里，周文淵悲哀地想，陳麗怡現在肯定把他忘得一干二淨了。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