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淵擔心地問︰「怎麼辦，是不是得去醫院檢查？她是當事人，被過，要做身體檢查，要保留證據。」
劉醫生說︰「基本檢查都做了，也都記錄在案，都是今後對嫌疑人量刑的依據。隔了一夜，洗了澡，她身上的指紋、體內的等證據都缺失了，但你愛人提供的當事人帶有精斑的內褲這個證據很重要，我們馬上帶回去檢測。結果出來後比對很麻煩，對嫌疑人鞋城老板的取證會很困難。當然，不用取樣，只須提取他毛發、血液中的dna進行比對就可以了。你知道，鞋城所在地不歸芍藥社區派出所管，要當地派出所出面，讓鞋城老板配合。」
周文淵說︰「他要不配合，說明他有問題。」
劉醫生說︰「是這樣。但派出所抓人、法院判刑都是要講證據的。沒有證據，就不能抓人、判刑。所以，還要想辦法取得證據。這就是我們的工作了，你不用擔心。比這更棘手的事我們都踫到過。」
周文淵又問︰「除了取證，小陳的病怎麼辦？是不是得馬上住院？」
劉醫生說︰「我也說不好，這種情況很少見，可以在家先觀察幾天。如去醫院，你們最好帶她到大醫院的精神科去看專家門診，普通醫院根本管不了，庸醫肯定誤事。」
龔文杰一行三人告辭。帶走了陳麗怡當天晚上穿的有廝打撕破痕跡的外套、毛衣、長褲、內衣和鞋子等等，包括最重要的證據，帶有精斑的內褲，鼓鼓囊囊一大包。臨走龔文杰說好，一旦比對有了結果就會立馬通知他。還讓他放心，全國十大模範派出所的稱號端的是名副其實，如假包換。
關上大門，周文淵郁悶之極。神使鬼差，他又到了小陳房間門口。沒進去，只從門縫往里看。陳麗怡還像剛才一樣，端坐在床邊，面帶恬靜的微笑正視前方，真真是越看越像觀音菩薩，周文淵心里百味雜陳，不知今夕何夕，恍然夢里畫里。他悄悄離開，回到了大臥室。進門一看，周慧敏倚在床頭，黑眼圈、紅眼底，澀澀地看著他問︰「你去陳麗怡那了？」
周文淵半晌才悶悶地回應︰「沒進屋。她還像剛才那樣端坐著，不會一輩子都那樣吧？」
周慧敏幽幽地說︰「也許小陳上輩子就是觀音菩薩，這輩子下凡受苦受難了。」
周文淵說︰「也許就像基督耶穌被釘上十字架一樣，為了人類的救贖……」
周慧敏嘆口氣︰「小學課文里，毛主席說不要做溫室里的花朵，要到大風大浪里鍛煉成長。看來，她在咱家這個溫室里呆得時間太久了，還沒經風雨見世面就夭折了。」
周文淵說︰「是呀。小時太順長大就容易出事，現在淨是學生因為學習不好、唱歌跑調、和父母吵架就跳樓自殺的新聞。時代越來越發展，人心越來越脆弱；物質越來越豐富，人與人之間越來越冷漠。」
周慧敏轉移話題︰「昨晚在單位睡了麼？」
周文淵打個哈欠道︰「趴在桌上睡了一會兒。」
周慧敏說︰「我也基本沒睡，越想今後越愁。我還得回公司一趟。你睡會吧。下班沒事我去接孩子，再買幾個半成品菜，到家回鍋一下就行，你提前把米飯做上。不過，要有準備，萬一有事走不開，就提前給你電話，你去接孩子。」
周文淵困得睜不開眼，說︰「好吧。」以前這些事都不用他倆操心，以後呢？
他激靈一下問︰「小陳那萬一有事？我應付不了呀。」
周慧敏沒好氣地說︰「那怎麼辦，咱倆守著她過日子？今天先這樣，有事你就喊樓下的鄰居，她不喜歡到咱家串門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我得走了。」說罷，人已經在門外了。
周文淵倒在床上胡亂尋思，無奈太困，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做了數不清的亂七八糟的夢……
馬上，就听到了周彥宏歡蹦亂跳的聲音︰「爸爸，我回來了。」接著是周慧敏︰「別吵，讓爸爸多睡會兒，吃飯時再叫他。」
周文淵起床時飯菜已好，他迷迷瞪瞪坐在餐桌前，才發現少一人︰陳麗怡。就問︰「叫小陳了麼？」
周慧敏失望地說︰「我和彥宏分別去叫，她還是那個姿勢看著你，就是不答腔。後來彥宏拽她，也拽不動。」
周彥宏怯怯地對周文淵說︰「爸爸，小陳阿姨怎麼了，要是生氣了，她怎麼還笑呀；要是沒生氣，她怎麼不吃飯？」
周文淵沒法回答這樣的問題，只得含糊︰「阿姨在想事，一時顧不得吃飯。咱們先吃吧。」又對周慧敏說︰「你給她做的面條她吃了麼？」
周慧敏一拍額頭︰「壞了，我剛做好，派出所就來人了，我就忘了給她盛了。」
「什麼……」周文淵瞪大眼楮︰「這麼說從昨天中午起，到現在小陳就沒吃過飯？」
周慧敏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趕快找了個大盤子，每樣菜夾上一些，又盛了一大碗米飯，給陳麗怡端過去了。
回來三個人悶頭吃飯，沒人言聲。周文淵吃完一推飯碗︰「我吃好了。」就去書房。沒想到周慧敏跟著來了句︰「一會兒你刷碗呀。」周文淵一愣，可不嘛，小陳如今這樣，碗恐怕也刷不成了。
屈指算來，他已經有七八年沒刷過碗了。真是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呀。他干脆回到餐桌，看著娘倆吃完，收拾碗筷，抹桌子，刷碗。刷完想起周慧敏端到小陳那的飯菜，就過去看看，沒想到人還端坐在床邊，盤子和碗都被舌忝得一干二淨！周文淵拿著盤子和碗沖出來沖著娘倆炫耀，就像拿著中了大獎的彩票。
周慧敏苦中作樂︰「看來小陳吃飯還沒忘，不知道做飯還能想得起來嗎？」
周文淵打趣道︰「夠嗆呀，吃飯是與生俱來的，做飯可是成年才開始的，你說哪個下意識更強烈？再說，不吃飯會餓死，不做飯可不會閑死。」
周慧敏瞪他一眼，他就不做聲了。
收拾停當，周文淵來到書房，打開電視電腦，卻無心瀏覽。剛要喝茶，一瞅不銹鋼大茶缸里的茶水是前天的，表面結了一層茶垢。平日這時小陳早把一缸熱茶放到他的桌上。呆了一會兒，又覺得少點什麼，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才想起小陳把茶水送來十分鐘後，還會端來一盤切好的蘿卜，冬天是綠皮紅心的心里美，夏天是紅皮白心的水蘿卜。這是周文淵多年的習慣，還是當年姥姥傳給他的︰蘿卜就熱茶，氣得大夫滿街爬。姥姥高壽，活到98歲。每當小陳輕輕地敲他書房的門，就會送來一項貼心的服務，和一個令人愉悅的笑容，而這，已經成為空氣和水，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一旦失去……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