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稷懷抱著季雪兒大步流星奔在街上,趙奎和趙承兩人,一個在前面開路,一個在側面護衛著一路小跑。
唐奎沖在前面,拿出了當差衙役的架勢,大聲喝叱著︰「前面行人讓路!宰相府急事先行!」
這功夫好在已是晚飯時分,北街上車馬行人漸漸稀疏。便是有幾個好事之徒,想尋看熱鬧的,看見奎承二人橫眉立目的樣子,也嚇得遠遠避開,免得引火上身。
唐稷一眼看見街邊一家掛著「扁鵲再世」招牌的醫館,也來不及等敲門就直闖進去。大聲喊︰「有人沒有?」
唐承和唐奎,一個幫唐稷將季雪兒放在診床上,一個沖進了後堂,將一個正在吃飯的大夫拖了出來。唐稷忙上前施禮道︰「先生,請速速診斷吧
這老大夫滿頭銀絲,連下巴下面的胡須也是雪白一把,至少已是70之外。走到床邊將依舊昏迷中的季雪兒仔細診斷了一番,又回轉身子在一只方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筆墨,一面開方子,一面對唐稷說︰「小將軍不必焦慮。少夫人雖然左臂關節被撞擊月兌臼,好在已及時復位已無大礙……」
一旁的唐奎听到「少夫人」三個字,瞪起眼楮喝斷他。
「休得胡言!這女子只是我家公子爺救下的,與我們素不相識,怎麼成了‘少夫人’?」
老大夫大吃一驚忙躬身行禮,道︰「得罪,得罪!是老朽眼拙。請公子爺見諒。原來公子爺是仗義救人……」
唐稷笑著打斷他,說︰「也不是我救下的啦!仗義救人者另有其人。我只是接手將她送往醫館繼續救治。老先生不知,何罪有之?你看這姑娘……」
「無妨了。這位姑娘雖傷得不輕,卻在體內有一股真氣流動,將體內傷處已經維護。想必施救者是位高人!老朽再開幾味藥替她寧神就是
……
這消息早已像插上翅膀一樣傳遍了玲瓏鎮。不足一頓飯功夫,玲瓏鎮上的大街小巷都已在流傳著「唐府三公子勇救佳人」的故事。
季雪兒本是玲瓏鎮上名人,唐府又是宰相門庭,這樣的消息傳遍豈有不快之理?何況多少有人看見唐稷懷抱季雪兒,在大街奔走?而恰恰「北雪晚晴」橋上一幕,卻並無其他人看見。這「救人」的美譽很自然就落在了唐稷頭上。
得到這個消息的紅袖添香樓主賽貂蟬于大娘,連忙帶著季雪兒的貼身丫頭綠雨,還有另外兩個紅袖添香里的大娘,急急忙忙趕往醫館。
要知道玉玲瓏乃紅袖添香的搖錢樹,慢說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就是臉上,胳膊上擦破了一塊皮,破了相,落了疤,就等于斷了她賽貂蟬的生財之道。她豈有不心急似火的道理?
一路上,賽貂蟬把個綠雨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這個小娼婦。死丫頭啊!叫你好生伺候著小姐,她到哪里,你要跟到哪里!就是去茅廁蹲坑,你也要在旁邊守著!怎麼會讓她跑到北橋上去?要是今天季雪兒身上少了一塊皮,我就活剝了你的皮!」
把個綠雨嚇得眼淚汪汪,也不敢出聲。
到了醫館門口,賽貂蟬推開門,剛剛露頭,便被趙承喝住。
「站住。你是什麼人?」
賽貂蟬一眼看見堂廳里站著兩員威風八面的武將,桌子旁邊還有一個藍袍小將少年郎,正端著茶杯喝茶。心里合計著︰看來傳言非虛!如果是唐府的少爺救了季雪兒。看這少年郎濃眉大眼,氣宇軒昂,想必一定是唐三少爺了?看他氣閑神定的樣子,季雪兒看來已是沒有什麼凶險了。
賽貂蟬堆上一臉的春花綻開,道了福,才笑逐顏開的說︰「這位軍爺,一定是唐府的總管大老爺了。堂上高坐的是不是唐三少啊?妾身是紅袖添香的老板娘。听說你家公子救了我們的玉玲瓏姑娘,妾身特來致謝,也是順便接我們姑娘回去
唐奎、唐承都是京城宰相府的人,卻從來沒有到唐府老家來過。唐稷離開玲瓏鎮是年齡尚小,何況那時季雪兒也還不曾來玲瓏鎮。故而對這個大名鼎鼎的紅妓,是一點不知情!
唐奎看著賽貂蟬的一身穿戴,還有說話的口氣和神色,立刻就明白了來人的身份,便換了一張嬉皮笑臉的腔調,說︰「慢著。慢著。這位大娘,你最好搞清楚,你怎麼知道我們救的是你家姑娘?」
賽貂蟬還是滿面春風笑著,說︰「呵呵呵,軍爺真會說笑話。我這紅袖添香天下聞名,姑娘玉玲瓏香名響遍大江南北!還有不知道她是我紅袖添香樓的頭牌嗎?」
「哈哈,你這老鴇!敢變著法子罵我家公子孤陋寡聞嗎?告訴你,不光我家公子不知道,我們哥倆也不知道!你今天要認人、領人可以,就是要有憑證!否則,就別想進去!」
唐奎本是個刺兒頭,看賽貂蟬話里暗含諷刺,心中來氣,硬是擋住門不讓她進去。
在著外面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里面傳出一聲嬌喚。
「可是媽媽來了?」
季雪兒終于醒了。
坐在廳堂喝茶的唐稷其實早就听見外面的喧鬧聲,他故意不去理睬。說心里話,心中對這個姑娘有一種莫名的喜歡,本不想她被人馬上接走。
唐稷自小文武雙修,祖父是文狀元及第入朝為官,直至做到宰相職位。對這個最小的孫子格外疼愛,但是家教卻甚嚴。常常督查唐稷讀書。父親卻是武狀元出身,為當朝兵部尚書,從小就教兒子習武。唐府家中只有三個兒子,唐稷是在男人式的愛護下長大的。很少接觸異性,特別是年輕的女子。除去府中的丫環,他從來沒有接觸過什麼年齡相仿的女子。
當抱著季雪兒一路奔跑時,雖然軟香滿懷,卻因為一則,唐稷是個品行端良之人,而非之徒;二來,一心只是放在救人上,又對季雪兒受傷深感內疚,故絲毫不存其他心念。自老大夫明確告訴他,季雪兒已經沒有什麼危險,也不會留下遺憾之後,唐稷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
直到此時,他才開始注意到季雪兒的容貌。他雖然只有18歲,對男女之情尚未開竅,還是被季雪兒那種特有的清麗氣質震撼了。幾乎眼楮沒有離開過病床上雙目依舊緊閉著的季雪兒。覺得那根本就不是個凡間女子,而是從天上降臨的仙子。唐稷還不會懂得什麼是男女之愛,只是感覺看到那張漸漸紅潤起來,白晰潤澤的面頰,微微在紅粉裙下隆起的處,隱隱約約的溝壑下的神秘,在自己的心中激起一種從來不曾體會過的感覺。周身燥熱,熱血沸騰。
他不敢再去凝視那具充滿誘惑的軀體,才退到了廳堂里喝茶,想讓自己漸漸平息心中燃燒的烈焰。外面賽貂蟬的話,他听的明明白白。雖然唐稷在嚴厲的家教束縛下,從來不曾涉足過那種風月場所,卻畢竟是飽學詩書之人,自然不會不明白賽貂蟬說的紅袖添香是個什麼所在。他不敢相信,內房中那端莊、清麗,像天仙般的人兒,會是一個名滿天下的紅妓?其實,他是不願意相信。于是,故意像個孩子一樣由著唐奎阻止這個女人進來認領季雪兒。
現在听到季雪兒終于發出黃鸝脆鳴般的聲音,知道她醒了,從季雪兒的一聲「媽媽」,清清楚楚證實了賽貂蟬的話都是事實。唐稷的心中充滿矛盾,他很想再一次走近季雪兒的身旁。可是,季雪兒的身份,卻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與抗拒。最終,唐稷心中那種本能的尊貴感,還是佔據了上風。
唐稷冷著臉站起身,走了出去,看也不看賽貂蟬一眼,就對趙奎下令。「唐奎,我們走!」
唐奎答應著。「是。三公子
賽貂蟬卻反而上前想留住唐稷,還是帶著她的滿面春風,用又嗲又糯的吳語說著肉麻的客氣話。
「三公子啊。你不要走啊。玲瓏已經醒了,你就不想讓她陪你說說話?再說,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該好好謝你啊!」
唐稷冷冷的丟下一句。「不必了!救季姑娘另有其人
唐稷竟是沒有再向屋內在看一眼,便大步走出醫館,從唐承手中接過韁繩,飛身躍上了烏龍駒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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