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蘇魚幾乎足不出戶,用一切時間趕制衣服。
豆丁總是昏昏欲睡,她害怕豆丁無聲無息地離開,索性在客房陪著牠。
看著她剛剛過兩天就憔悴下來的小臉,韓天宇讓人買來補品強迫她吃,她也只肯勉強吃幾口。
她像是要放棄自己的生活和健康一樣,用近乎懲罰自己的方式來彌補對豆丁的心痛。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蘇魚終于做成了小禮服,為了襯托豆丁純白的毛皮,她特意選擇鮮艷的橙色,此刻穿在豆丁身上多添了幾分喜氣,卻也讓她更加難受幾分。
也許豆丁這幾天的堅持就是為了等待禮服的完工,衣服做成的第二天早上,豆丁靜靜地離開了世界。
撫模著豆丁僵硬的身子,蘇魚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韓天宇沉默地抱住她,讓她在自己懷里放聲痛哭。
「牠真的很努力了,我一直求牠多堅持幾天,求牠等我把衣服做好……」蘇魚哽咽著,淚水打濕了韓天宇的衣衫,「牠那麼難受,我都看得出來牠呼吸得好吃力,可是牠真的堅持到衣服做完。」
韓天宇知道她不需要他說什麼,她只需要一個懷抱,能讓她放心地哭出來。
他看著她每天笨手笨腳地剪裁、縫紉,她的手上恐怕扎了很多針,每天他下班回來,都能看到垃圾桶里染著斑斑血跡的衛生紙,看得他十分不悅。
他本想讓知名設計師替豆丁跋制一套禮服,被蘇魚堅決拒絕。
她要的是親手為豆丁做點什麼,而不是用昂貴的禮服來敷衍,她的性子在面對動物時,似乎變得分外執拗,以前為了蘭迪諾和他爭論的時候如此,現在亦然。
「別哭了。」他輕輕撫模她的頭,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你打算怎麼安葬豆丁?」
「我想火化,然後帶牠回鄉下,把骨灰撒在牠小時候最喜歡的河邊。」稍稍止歇的淚水再次滑落,「我不該帶牠來城市的,鄉下的環境比城市好那麼多……」
「說什麼傻話。」韓天宇打斷她的自怨自艾,「鄉下再好也沒有你,對牠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牠不是為了你而堅持那麼久嗎?」
「真的?」蘇魚抬起淚眼,她這幾天一直都在後悔,後悔之前沒有更常陪著豆丁,後悔自己這麼晚才發現牠的身體狀況,後悔帶牠來到空氣;污濁的城市,這些後悔堆積如山,幾乎要將她壓垮。
「真的。」他替她抹去淚水,向她保證。
從鄉下回來,蘇魚更不知道該如何與韓天宇相處。
的確,她現在難過時,第一個想到的會是他,他也信誓旦旦地向她的爸爸表示一定會照顧好她,但是她還是搞不懂他到底想要什麼,甚至她連自己的想法都無法槁懂了。
如果他只是把她當成拒絕跟別人結婚的借口,為什麼要把所有的一切做得這麼逼真?害她會想他會不會是認真的。
但是如果他是認真的,為什麼他從來不曾說過愛?
或者是因為她不要求那麼多,所以他喜歡她嗎?
她想直接去問他,卻又怕得到的答案是她不想听到的。
她是不是在他的獵艷游戲里陷入太深了?她沒有談過戀愛,小說里不是說過,先動心的人比較吃虧,如果她把他的游戲當真,等他玩夠這個游戲時,她會不會死得很慘?
「不好吃嗎?」韓天宇看著蘇魚心不在焉地戳刺著碗里的飯粒,招手想讓服務生來,再點新菜。
她的心情一直不好,常常一個人發呆,抱著小黑也會時不時哭出來,為了幫她調整心情,他特意帶她來這間很出名的素食館,但是看起來也不怎麼有效。
「沒、沒啊,味道很好。」蘇魚被他一言驚醒,慌亂地扒了幾口白飯。
他是個霸道的男人,總是他一個指示,她就要隨時待命。
比如現在明明是下午,他應該上班的,卻一通電話把她召喚來,讓她陪他一起去吃飯。
可是和他住在一起這麼久,蘇魚很清楚他是徹頭徹尾的肉食性動物,那為什麼偏偏選擇了她喜歡的素食?這是他的體貼嗎?蘇魚不敢猜測了。
「那就趁熱快吃,別胡思亂想。」韓天宇指指干酪菜卷,「把這個都吃掉。」
他每天抱著她入眠,都能感覺到她的小肋骨一根根凸起,他恨不得直接把她塞胖些,但是她固執地不愛吃肉。
「嗯。」她小聲答應一聲,乖乖挾起菜卷送進嘴里,干酪香濃卻不油膩的味道瞬間充滿口腔,菜卷的清香又給這份濃郁多加一層口感。
「好吃……」她忍不住低聲贊嘆。
對吃的方面,韓天宇堪稱大師,盡避這是他不喜歡的素菜,他的品味依然高得令她驚嘆。
「再嘗嘗這個。」韓天宇將她驚喜的神色盡收眼底,滿意地點點頭,「有點辣,不過味道不錯。」
他失道她不太能吃辣的東西,不過偏偏又總是忍不住吃,然後辣得眼淚汪汪、鼻子都有些泛紅才肯放棄。
「嗯。」她對他的推薦有些期待,那道菜看不到辣椒,但是整體顏色紅紅的,不知道是不是使用了辣椒醬或者辣椒粉。
她勇敢地挾起一塊,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嗚……」好吃,味道豐富得不可思議,但是真的好辣,她忍不住吐出舌頭,嘶撕地吸氣,「不行,這個太辣了。」她求助地看向他。
「太辣就不要吃了。」他盯著她紅紅的舌尖,按掠下心底的悸動,隨手挾起她吃剩的半塊放入嘴里。
「咦?」蘇魚低下頭想掩飾臉上的紅潮,她的臉熱得發燙,他那麼自然地吃掉她剩下的食物,就好像兩個人已經密不可分了,雖然他們之前有過比這個親密得多的行為,但是他此刻的舉動依然害得她臉紅心跳。
「別舌忝嘴唇,不然一會連嘴唇都會辣得難受。」韓天宇吩咐服務生送上牛女乃替她解辣,
看她又把筷子伸向那道菜,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你這是自討苦吃。」
「可是很好吃啊。」蘇魚辯解,不過挾起來卻遲遲不敢咬,的確是太辣了些,尤其是表面厚厚的調味汁不知道都放了些什麼,辣得這麼奇特,又讓人欲罷不能。
「把調味汁弄掉些應該比較不辣。」
「怎麼弄啊,難道泡水里?」
「這樣。」韓天宇挾起一塊,放在自己的米飯上打了幾個滾,表面濃稠的調味汁多半黏在飯粒上,只余下薄薄的一層,應該正好適合她的口。
他出乎意料的舉動讓蘇魚心中一暖,接過他遞來的菜,果然味道正好合適。
蘇魚吶吶地道謝,「謝謝。」
「快吃。」韓天宇瞥她一眼,再次提醒自己她正在悲傷期,動作迅速地替她處理好一小堆食物,催促她趕緊吃掉。
和韓天宇吃飯極快的速度正好相反,她吃飯的速度比較慢,細嚼慢瞞,像是在享受每一口菜肴的味道。
飯菜很香,但是被這麼死叮著總覺得有些別扭,好不容易吃掉那堆食物的一角,蘇魚慢慢放下筷子,她的飯量不大,真的吃不下那麼多,可是韓天宇盯著她的目光明顯寫著必須再吃點,她只好勉強又塞了一些進肚。
「我真的吃不下了。」蘇魚模著脹脹的肚子,委屈地求饒。
「把牛女乃喝完。」韓天宇吩咐,雖然以他的標準來看,蘇魚吃得還是太少,不過看她也實在吃不下去,他就不再強求,「喝完有獎勵。」
胡蘿卜加棒子的原理他研究得一向透澈,何況還是對蘇魚這種好奇寶寶。
「什麼獎勵?」蘇魚果然好奇地瞪大眼楮,他已經幫她買了好多東西,那些東西都十分精致昂貴,像是她從來不會戴的手表啦、重得要把她勒死的頂鏈啦。
但是這還是第一次他說要獎勵她,那會是什麼呢?蘇魚喝著牛女乃,忍不住偷看對面的男人,他嘴角帶笑的樣子好帥,看起來有點壞、有點危險,十分誘惑人。
韓天宇等她喝完,輕描淡寫地說︰「明天帶你去貓村。」
貓村是什麼地方?
對不喜歡貓的人來說,貓村不過是個因礦產枯竭而蕭條的小山村,但對喜歡貓的人來說,那里簡直就是聖地。
被各種各樣的貓兒黏在身邊撒嬌耍賴的場景,想一想就讓人開心。
雖說日本也有一個貓島,但是那里因為海嘯的關系變得頗為淒涼,而且居住在那里的人也有很多離開了家鄉,讓那里失去了很多味道。看著像陀螺一樣轉來轉去的蘇魚,韓天宇甚至有點後悔這麼早告訴她這個消息,因為整整一晚,蘇魚幾乎連安靜五分鐘都無法做到。
她不停地走來走去,打包起各種貓糧、貓罐頭,甚至還跑去超市買了幾包雞肉,用白開水煮好,準備明天一起帶去。
看著蘇魚跑前跑後地忙碌,恢復之前的活潑靈動,韓天宇終于放下心來。
去鄉下安葬豆丁時,他才真正理解豆丁對蘇魚的意義。
蘇魚的媽媽很早去世,她幼年時幾乎完全與豆丁為伴,牠像保鏢一樣看護著她長大。
連蘇魚的爸爸都承認,當年他陪在蘇魚身邊的時間都遠遠不如豆丁,甚至在蘇魚被同村小朋友欺負的時候,都是豆丁替她報仇。
韓天宇知道,他再有本事也沒辦法讓豆丁按活,所以偶然听辦公室有人在談論貓村,立刻想著,到那個地方也許能讓蘇魚重展笑顏,不過他沒想到的是蘇魚會興奮到如此地步。
「睡覺!」就算躺在床上她也不肯停。
不知道第幾次被她翻來覆去而吵醒,韓天宇把她按在床上,不準她再亂動。
見鬼了,她這麼精力充沛,他應該做點別的事情幫她消耗精力的。
「我睡不著。」蘇魚自知理虧,討好地蹭蹭他的肩膀,「幾點了?早點出發不塞車。」
「凌晨三點!」韓天宇惡狠狠地瞪著她,他被她折騰得睡意全無,借著夜燈清楚地看到她赤果的肩膀、散落在臉側的發絲,忍不住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蘇魚的身子瞬間僵住,他不會要做什麼吧?明明最近他都沒有踫她……
「我、我困了。」蘇魚擠出一個可笑的理由,企圖逃離他的懷抱。
「就這麼睡,不準亂動!」韓天宇緊緊抱住她,讓她柔弱的身子依偎在自己身上,才滿意地閉上眼楮。
「可是、可是」
「再可是就做點別的事情來幫助睡眠。」
顯而易見的威脅讓蘇魚扭來扭去的身子老實下來,一旦乖乖放松,很容易在熟悉的懷抱里入睡。
听著她漸漸平穩的呼吸,韓天宇知道蘇魚已經進入睡眠,他也想再次睡著,他被她攪和得清醒的神經無論如何都不肯就範。
很好,他終于知道失眠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