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早鑄（三）
窗外大雨如瀑，狂風如卷。
天地間一片水霧茫茫。
蕭明翊看畢夾在雞茸酥里的字條，默默收入袖中，笑道︰「殷璜闋府上竟會遭賊？听說此人是個書痴，生平什麼都不愛，就愛藏書。這賊去他府上行竊，能偷到什麼，一堆古籍善本麼？看起來倒是位雅賊。」
「只要是賊，皆為求財，沒有雅的。」風晚亭淡淡道。
蕭明翊揚眉，「既如此，三座王府連在一起，那賊既非竊書，何以不去偷油水最大的平安王府？殷璋榕愛財世人皆知，府中必有不少寶貝。」
「殷璋榕是那麼好相與的？偷了他，此事再無善終之可能。」
「那殷珀飛呢，怎麼不去偷他？」
「昨日我席間偷溜，殷璃冰肯定以為與我接頭的是四王府的人，如果立刻就明火執仗地展開調查，怕不打草驚蛇？」
「所以她就在六王府自編自演一出王府竊案，將來查案時再把火燒到四王府，來個曲線救國？嗯，說得通……」蕭明翊思忖片刻，笑道，「她不想招惹殷璋榕，殷璜闋難道就不是王子了麼？偷了一位王子還想善終，也未免太過天真。」
風晚亭立刻問︰「你想將計就計？」
「當然。方才我們還在商議怎麼除掉殷璋榕，可巧她就送了個大好機會給我們，豈可暴殄天物？」
風晚亭眼中掠過一絲笑意，想了想，問︰「朱色，還是凌波？」
「她們兩個都是你親自訓練的，哪個更耐得住刑？」
「朱色。」
「那就是她了，讓她盡量多拖延幾天……輕易得到的消息，人們總是不肯信的。」
「她是職業間者，知道該怎麼做。」
「她有個好師傅……」
……
听完蕭明翊的解釋，殷璃冰沉默了。
當日她為了掩飾徹查四王府的目的，派人做下了六王府竊案，誰知卻被蕭明翊借機引出朱色這個人物，由開國第一大案，引發了王室第一丑聞，直接除掉了殷璋榕……如此說來，大哥的倒台，謝婉和慶兒的悲劇，尋根溯源，竟然是她一手促成的嗎？
老天！她忽然有種大笑一場的沖動……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豈知早在一開始就被另外兩雙眼看透，更不要說最終還被這兩人將計就計，惹出一場翻江倒海的大風波來。她覺得自己不但是一個大笑話，而且簡直蠢到無可救藥！
「完成這些你需要與外界傳遞大量信息，你是如何在王城司全天候的監視下做到的？」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問道。
「集市上的那名黔族老者。」蕭明翊說著便是一頓，似乎想起了那天的事——白日馬車里的暢談，夜晚猗竹閣前的交心……而今想來，恍如隔世。他的眼底掠過一抹淒愴，聲音也不由低了幾分︰「他每天都會給我送一次餈粑，就在——」
「我眼皮底下。」殷璃冰替他把話說完，那種想要大笑的感覺又回來了，于是她捂起臉，真的吃吃笑了出來。「你當著幾百人的面跟他接上頭，又當著我的面告訴他你的住處，就是明明白白想讓我知道，這樣以後他每天給你送東西，我就不會對他起疑心了……呵呵……」
她說不下去了，卻仍然在笑，一邊笑一邊不停搖頭，羸弱的肩頭簌簌抖動，宛如哭泣。
「你——」蕭明翊看著她，想要出聲安慰，一開口，嗓音卻變得無比艱澀，「今天這個局面是我們很多人多年努力的結果，你無所警覺也在情理之中，沒必要因此而責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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