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 天然居

作者 ︰ 月在中天

天然居雅座里品茗論道的幾人此時也在關注這場凱旋,窗外的盛況盡收眼底。

為首的男子便是這天然居的主人孟九思,當然,他也不僅僅是這茶樓的主人。

他三十歲上下,疏朗的俊容略顯陰柔,低頭啜飲清茶,舉手投足間一派氣定神閑。

他看著窗外,若有所思道︰「齊慕璟此次大敗梁國大將軍宋庭風,齊皇必定對其愈加賞識,此次的賞賜值得期待啊。」

「據說韓敬早就有了將其獨女嫁給三皇子的盤算。」說話的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言談間顯現出風流不羈的神韻。人如其名司徒玨。

他的生母是當今皇帝的妹妹——長公主齊宜暢,她是葉太後的獨女,嫁于司徒世家長子司徒相,而司徒相年紀輕輕就官拜戶部尚書。這司徒玨果真是集尊榮顯貴于一身。

司徒玨喝了口茶,接著說道︰「且不說齊皇和葉太後是否能達成一致,讓這韓思瓊做三皇妃,三皇子本人會不會如從前一樣固辭不受,還是很應該推敲一番的事。」

孟九思薄唇微動︰「推敲什麼,他是你的表兄,一問便知。」司徒玨但笑不語。

久未言語的黎輕綃緩緩道︰「听聞韓思瓊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尤其是她的琴藝,小小年紀就為人稱頌。她若真成了皇妃,與三皇子也算佳偶天成,相得益彰。」一番話說得嬌柔婉轉,娓娓動听。

黎輕綃身著淡藍色衣裙,肌膚似白璧無瑕,明眸皓齒,娉婷溫婉。

司徒玨說︰「輕綃,論琴棋書畫,你也是個中翹楚,你的琴聲那是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聞啊!」

黎輕綃恬淡一笑不語,梨渦微現。

過了一會兒,立在一旁的唐鈞從窗前退回,說道︰「主子,剛才那二位姑娘……」

孟九思斜睨一眼說︰「怎麼?」

「我看見剛才的那兩位姑娘擠在人群里,年紀較小的那丫頭好像功夫不弱,時不時護著那送咱們茶樓楹聯的姑娘,不過她好像完全不知情的樣子。」唐鈞說完沉默半晌道︰「不知怎的,我越是瞧那年長的姑娘越發覺得似曾相識,但又想不出何時何地見過。」

司徒玨爽朗一笑說︰「唐叔,你是太過賞識那姑娘的才華了,再說,你做這茶樓的生意,見過的面孔太多了,偶有記錯也是合乎常理的。」

唐鈞微笑說︰「是啊,我現在就吩咐下去打造出那副楹聯。」說罷向眾人告退。

司徒玨看向孟九思笑吟吟道︰「我知你並非好心之人,沒想到真正好意待人時,卻被人拒絕了。這世間的事,果真玄妙。」

孟九思說︰「倘若她們接受我的好意來了雅座,怕是要被你的不懷好意禍害了。看來,世間事的確玄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黎輕綃掩嘴,繼而道︰「司徒公子風流倜儻,瀟灑非常,只怕尋常姑娘見了,用不著公子去禍害,她們也必定是願意飛蛾撲火的。」

司徒玨哈哈一笑︰「知我者莫若輕綃也。」目送凱旋的將士遠去,葉青桐與橘絡來到一家酒樓吃午飯。酒樓名曰「百味樓」。

橘絡好奇道︰「青桐姐,你竟不知道二公子的樣貌如何?」

青桐正滿口飯菜,怔了一怔,隨即她慢條斯理地吞下飯菜,喝了一口湯,咂咂嘴,說道︰「你來我身邊的這些日子,其實也應該發現了,我在相府只是個小角色。」邊說邊用尾指比劃著,心想,都快被人忘到爪哇國了。

她見橘絡欲言又止的樣子,接著說道︰「娘是深居簡出的人,據說還不受寵,可想而知,我不過是相府一個不值一提的庶女,哪能輕易見到那些大人物,是不是?」

「可二公子是你的兄長,你不應該不認識他呀。」橘絡有意追問。

青桐無奈道︰「也許吧,見過兩三面也是可以的,不過我也沒道理偏偏要記得他長什麼樣吧,再說,女大十八變,男大也一樣,他都離家那麼久了,剛才那麼混亂的場面,我哪能認得出他……」青桐越說越是不耐煩,只顧眼前的美食。

橘絡說︰「這次二公子平安回來,相府一定會有家宴。到時青桐姐你會不會參加?」

青桐意味深長地說道︰「橘絡啊橘絡,你是三句話不離二公子呀!」

橘絡嘴角微翹,瞪了瞪青桐道︰「你看你,又來了!」

青桐喜笑顏開的樣子,說︰「要不家宴那天我替你引見一下?其實啊,你雖然比我小一些,可若做我的二嫂也不錯,我還是很敬重你的。」

橘絡急道︰「你說的越發離譜了,不跟你說這個。」說完埋頭吃飯。二人回到相府已是夕陽西下,天邊緋紅的雲霞,仿佛天上仙女織出的華麗錦緞,讓人忍不住想要模一模。

青桐在青石板鋪就的小道上穿梭,落日余暉下的園子格外靜美。亭台樓閣,雕梁畫棟,一切都是那麼古樸典雅。青桐想要表達一下對這些美景的喜愛,苦思冥想才嘖嘖贊道︰「真是夕陽無限好啊!」

「雖然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青桐循聲望去,只見小路轉角處的亭子下有三男兩女,衣著華貴,其中的一男一女較年幼,年紀也相仿,都是十二三歲的樣子。青桐想那應該分別是喬三夫人和桓五夫人的兒女葉青蕪和葉青萱。

相府長女葉青梅已嫁給了禮部尚書姜和之子姜,那個嬌俏美艷的女子應是喬三夫人的另一個女兒葉青鳶,至于二公子葉青檀她是見過了,另一個身量頎長的男子看起來並不像葉家長子,少了幾分成熟內斂,多了幾分張揚灑月兌,應是葉青檀一母同胞的弟弟葉青楓,二人都是文二夫人之子。方才接話的便是葉青楓了。

這一番推理幾乎是在電光石火之間,葉青桐得出結論後,心中長吁一氣,並暗暗佩服自己。

青桐看了看橘絡,意在詢問是扭頭就走呢還是上前打聲招呼,橘絡一副茫然的樣子,意思是你看著辦嘍。

片刻沉默,青桐無奈,當先走至亭子旁,近前發現,這「倚荷亭」臨水而立,水中植了大片的蓮。

初秋的荷塘,雖已失了「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盛狀,也還未至「留得枯荷听雨聲」的境地,花已殘敗不堪看,卻依舊能使人感受得到這一池的清麗月兌俗。

青桐看著這些名義上的一群兄弟姐妹,扯了扯嘴角,看向葉青楓說︰「有人說,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

葉青楓一愣,顯然沒有料到這貌不驚人的女子竟會這樣對答,他贊道︰「說得好!」

葉青鳶鶯歌一般清甜的聲音響道︰「葉青桐,你怎麼穿成這樣?怎麼到這里來了?」

青桐看她些微訝異,些微鄙棄的神情,微笑著打哈哈道︰「呵呵是啊,妹妹,好久不見啊!你又變漂亮了,比這池子里的蓮花還要美上三分呢。」

青桐心里卻想,原來她是認識自己的,看來還對自己很不屑,這也符合常理。伸手不打笑臉人,恭維這女人幾句,總是對自己沒壞處的。不過自己臉皮也夠厚,她有點兒鄙視這刻意虛偽的話。轉念又一想,溜須拍馬也是講求藝術的,況且這也是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啊。

葉青鳶雖不了解自己這默默無名的五姐,但感覺這懦弱的葉青桐像是性格大變,全然沒了前幾次見她表現出的柔弱、卑微之氣。

葉青檀打量了青桐橘絡二人許久道︰「原來你是五妹青桐。」

橘絡想,青桐果然是不認得他的。

葉青桐忙道︰「嗯,青桐祝賀二哥凱旋!」心道,一月前與橘絡的戲言竟是真的,絕代風華不是調侃,是事實!之前在人群中只是遙望,並未像此刻這近在眼前一樣震撼。

青桐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橘絡,這丫頭一改平日與自己嬉笑的樣子,低眉順眼地靜立一旁,這也是個精明的丫頭吶。

葉青楓手搖折扇道︰「沒想到五妹才華橫溢啊,我都要自愧不如了。」

青桐有意謙虛︰「不不,不敢,我那不過是拾人牙慧,哪能比得上四哥,四哥可是齊都有名的才子。」

一旁的葉青蕪忍不住插話道︰「青桐姐姐,你怎麼和你的丫鬟穿的一樣?」

青桐想,果然是葉青鳶的親弟弟,幾乎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葉青鳶指使他這樣問的。原諒她小人之心。

她說︰「哦,今日咱們二哥得勝回朝,我和她一起去夾道迎接了,所以換了身裝扮,出門在外多方便。」她指了指橘絡,朝男孩繼續道︰「你不知道,那陣勢多浩大,多風光,打勝仗真是威風,以後你也要學二哥,建功立業、保家衛國。」

葉青蕪撇了撇嘴,看了看葉青桐與葉青楓,沒再作聲。

葉青檀與葉青楓相視一笑,原來毫不相識的五妹竟是這樣的性子。

葉青鳶說︰「今晚為二哥接風洗塵的家宴,不知青桐姐姐會不會來。」

青桐看看葉青檀與葉青楓兩兄弟,葉青楓笑說︰「五妹既然親自去齊都街巷迎接二哥,那家宴一定是不能缺席的。」

青桐也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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