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姑娘千千歲 紅桃塵滾滾,誰眼含桃花(2)

作者 ︰ 阮欽

後來的日子,我每次經過桓王府,每次都因為種種原因無法去看望殷鉞。愨鵡曉原來,緣分有的時候能夠淺薄到這種地步。不過也好,他這一告假便是兩個月,出征之日在即,少帝見他仍然臥病在床,便免去了他監軍的一職,繼續讓他留在長安養傷。隨著日子的一天天轉暖,听聞他的情況也好了些,閑暇時還會去郊外釣魚,只是陪同的那個人不再是我。

在那段時間中,驪淵卻一刻都閑不下來,他上午下朝後便去了校場看軍隊的訓練,到了晚上才回去。許是我運氣好,在他緊鑼密鼓的時間安排中,竟然一連好幾天都能踫到他。

臨行前三天,他難得偷一次閑,在長安街上和自己的一群兵部的兄弟在酒館喝酒。酒過三巡,一名二十上下的少將拍了拍驪淵的肩膀,說道︰「老大,你看對面安然軒的門口背對著的那女子,一看這背影便知道是個窈窕的美人,老大不如把她請過來一同與我們喝酒,如何?」

驪淵也喝得有些眼神迷離,听自個兒兄弟這麼一說,也就爽快答應了。當他一步一步靠近那「美人」,剛剛才說了一句,「姑娘,我覺得你的背影好生面熟,我們一定是在哪里見過,或許是在夢里……」當「美人」轉過頭來時,他的話語卡在了那里,再也沒有後文了。

「驪淵,你是沒睡醒嗎?」我道 。

他整個人的表情,頓時就僵住了,一種被自個兒兄弟賣了的感覺涌上心頭。他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連忙解釋道︰「小存,我或許是真的沒睡醒,我馬上回家去。」說罷,就打算溜之大吉。

「站住。」我朝他喝了一聲,「本相瞧你這膽量越發大了,連自個兒上司都敢調戲,明兒若是有空,我想找驪大人談談。」

許是他酒後誤事,誤打誤撞調戲了自個兒上司之後,有點想不開了,第二天看到我總是欲言又止,我覺得他整個人都不好了。最終,他還是鼓起勇氣,在臨行前一天,約我一同去長坤湖游湖鵒。

長坤湖的楊柳發了芽兒,女敕綠色的葉子垂在了水中,讓我想起了詩經中句子。

船夫將船劃到了湖中央就不再動了,波光粼粼的湖水上時而有水鳥掠過,好看極了。

「小存,我跟你說個事兒。」

「說罷。」

「你先答應我。」

「你不說,我怎麼答應你?」

「你不答應我,我怎麼說?」

于是乎,我說出了此生說過的最繞的一句話︰「既然想要我答應,你必須說出來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這事兒該不該答應?我要是輕易答應了,萬一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兒,你叫我怎麼辦?你到底是說不說這事兒?你若是不說,我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驪淵沉默了。

我自認為,或許他是被我繞得反應不過來了。

良久,他道︰「我有個妹妹,能不能讓她在你府里住上個把月?」

自從鄭栩以丞相副手的身份住在我府邸後,我頓時覺得丞相府哪哪兒都有一股殺氣。

「情妹妹?」

「不,親妹妹。」

「為什麼讓她住在我府里?」

「她……」驪淵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我二娘不待見她。」

驪淵連忙補充道︰「不過,我這妹妹真的是聰明伶俐,秀外慧中,傾國傾城,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也略懂一二,她性格也溫婉可人,單純實在。若是有客來你府邸,她也是知書達理,絕對不會失了丞相府的臉面。好歹,你若是閑著,她雖然不會陪你打牌九,但她可以給你唱小曲兒。」

自我听過驪淵的那段往事後,我也覺得他有些悲慘,但也不知道哪里幫得上他,既然是他請我幫他,畢竟朋友一場,我也該盡一份綿薄之力。就沖在驪妹妹不會打牌九的份上,我也該收留她。

「既然如此,本相就勉為其難應下。」我道。

「真的?」

「千真萬確。」我道,「我若是不答應,我怕你把我從船上推下水。」

「小存……」

「嗯?」

他真摯的目光看著我,說道︰「我是真心帶你出來游湖的。」

我對這句話抱著懷疑的態度。

——*——*——*——

夕陽西下,染紅了一片天。

自我答應這事兒之後,驪淵就馬不停蹄地將他的妹妹送到了丞相府。

那馬車緋色的簾子被一只白淨細膩的手掀起,方才露出半張染了淡淡哀傷的容顏。

我在心中暗嘆道︰這世間,真有這般國色天香的女子。

小令尊前見玉簫,銀燈一曲太妖嬈。

碧綺絲是一種異域之美,她的那種美,美在讓人耳目一新。

而她的美,美得很細膩,細膩得讓人挪不開目光。唇紅齒白,柳葉彎眉,一雙杏眼生得極其好看,讓人見之忘俗。她將翎羽別在她的發間,裙幅褶褶如雪,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她仿佛越窯上好的青瓷一般,仿佛滴得出水來。無論是男是女,都會被她的容顏所吸引。

越是美麗的事物,越不屬于這個世界。

「小池子,快下來。」驪淵嚷了一句,「哥哥在兵部還有急事兒。」

驪淵終于在該急的時候急了一次,因為明天就要出征了。但是,他的這一句「小池子」,徹底破壞了我對驪妹妹的美好印象。

待到驪妹妹整個人從馬車中下來,她朝我行了一個禮,淡淡道︰「民女參見丞相。」她低著的頭緩緩地抬了起來,一雙清澈的褐色的眼楮打量著我,突然間她嘴角勾了起來,笑得很是動人,說道︰「丞相,我們以前見過面。」

我一愣,一時之間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見過。這些日子我一直忙得很,怎麼會留心她?

她皺起了眉頭,連忙說道︰「丞相忘了嗎?上個月,民女在錦色坊買胭脂的時候,不巧遇到了一群惡霸,是丞相您幫我解圍的。」

「似乎……確有此事。」我淡淡道。

我也不知道驪淵這個哥哥是怎麼當的,他的重點竟然沒有放在「驪妹妹遇到惡霸」上,而是將話題轉移到了「我去胭脂鋪」的事兒上。他吃驚地說道︰「小存,原來你會去買胭脂,真是看不出來啊。」

或許,在驪淵的眼里,我若不是天生麗質,不用施加粉黛,就是和男人無異,根本沒必要涂脂抹粉,所以他才會放錯重點。

我淡淡道︰「胭脂是給趙姑娘買的。」

上個月的時候,趙歆瑾因為殷鉞病重,整個人臉色差得跟鬼似的,好幾次看見她我都認不出她是當年美艷動人的趙美人,于是乎,我就幫她買了胭脂遮蓋一下。正巧看見有人調戲民女,我就仗著自己有權有勢,幫那姑娘解了圍。由于當時急著趕回皇宮,連那姑娘的臉也沒有看清楚。

「丞相記起來了?」她眉間的惆悵散去,笑著說道。

「自然。」

夕陽的光芒將她鍍上了一層金色,她的笑容還是那麼動人婉轉。這個絕美的女子,穿著素衣白裳踏進丞相府的那一刻,注定了會穿著錦衣華服離開丞相府,然後,飛上枝頭變鳳凰,然後,踏入後宮的無盡爭端中。

她叫驪池,她成了我漫漫人生道路上的另一抹霞光。後來的後來,不知道是我成就了她,還是她毀了一個王朝的太平無爭。總之,這一切還得交給後世之人評說。

——*——*——*——

四月初,長安,點將台。

江山萬里,千軍萬馬,鐵衣飛甲。

世人只道「將相和」,卻不知道其中的曲折。

多少年過去了,那一幕一幕的場景常常被提起。他們嘆驪淵的年少有為,統帥三軍。他們嘆存相的慧眼識珠,權傾天下。其中的悲歡離合,說書人繪聲繪色的講述無法道出,只有在場的人知道。

長安的楊柳依依,似乎想要留住留不住的人。

「皇上的意思是,此戰,只許勝不許敗。」我鄭重地將虎符交到了驪淵的手中。

他在長安街,他是紈褲浪子。他處沙場間,他是九州戰神。

他淡淡接過虎符,輕松地笑了笑,說道︰「何必那麼嚴肅呢?」

「戰場上可沒有開玩笑的。」我連忙囑咐道,「護心鏡別忘了。」

「遭了,我把護心鏡忘在了府里。」

「什麼?」

「騙你,」驪淵底聲笑道,「瞧你這模樣,我都不緊張,你緊張什麼?」

「你知道你的統帥三軍,是多少人的努力才換回來的?若是輸了,你會牽連到所以保薦你的人,包括他們的家人也會因你丟了性命。你的一個決策,可能就影響到一場戰爭的勝負,無數將士的生死。」我再三吩咐,卻發現他的身上少了樣東西,「皇上賜給你的寶劍呢?」

「放在府里了。」他道。

「你……」

于是乎,驪將軍很是得意地說道︰「我覺得,以我的相貌和氣質,不應該用劍這種花哨又輕浮又娘氣的武器。我讓朱將軍派人給我打了一把鋼刀,這才夠爺們,這才配得上我的相貌和氣質。」

我這一生听過最可笑的兩句話,一句是奸詐狡猾的殷鉞夸自己「忠厚老實」,另一句是相貌猶勝女子的驪淵稱自己「長相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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