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雲任職的衙門乃是蘇郡府衙,而這蘇郡則處于大燕國邊境處的燕山腳下。雖然這大燕國名字里有個大字,可卻跟真正的大國一點都挨不上邊,整個國家上上下下也就十六個郡。大燕國土絕大部分都是山地地形,並不適合大規模的種植糧食作物,食物的短缺也導致了國內人口基數較少,國家實力並不強。按理來說如此小國早就該被其他大國瓜分吞並掉,可事實卻並非如此,與大燕國臨近的幾個國家非但沒有傾近全力侵略這山區小國,反而在能容忍的地方往往都會選擇盡量忍讓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原因自然就落在大燕國的後台上了。大燕國的開國皇帝據說是某個修真門派的尋常記名弟子,雖然天賦一般,但為人卻是極為j ng明,因為善于處理外物便被宗門安排了一份專門同凡人打交道的司職。
這位開國皇帝心思靈活,同凡人交流多了便有了個自立王國的想法,回去跟宗門稟報之後,門內長老也都大多贊同。畢竟家大業大,這吃飯的嘴也就多了不是?仙人們再強悍,也需要些許補給不是?為了宗門發展也需要出世在凡人間尋找有資質的弟子將其收入門內不是?更需要個靈氣充沛的清靜地點苦修不是?
于是乎在眾多利益考量下,這宗門便派出了他的幾個同門師兄弟下山助其建國立業,直接將素有靈氣的燕山山脈籠羅在自己宗門的掌握之中,也因此有了這麼個大燕國。
這大燕國上下每年要上交給那宗門的財富可以說是不計其數,尤以山中出產的各種靈藥為最,而那宗門自然盡心盡力的庇護著大燕國這個聚寶盆,不會讓人輕易搶走了去。
林仁雲在郡衙里也算得上一個頭目,與郡守的關系自然不錯,每每听其念叨今年的貢禮又不夠了,自然也知道這里面的彎彎繞。他又使勁嘬了口旱煙才輕聲說道︰「孩兒他媽,今個兒我本來早上就離開了郡衙,尋模著中午就能到家,可剛進了這燕山,就見到天上團紅光墜進了林子里。我也是腦袋抽筋了,就尋著路跟了過去,哪料到就看見了一位爺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大坑里,怎麼著都爬不起來了。」
「後來呢?」林母知道自己男人是個實在人,平r 看著會做事會說話,可這胡編亂造的瞎話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你說這麼個大活人滿身是血的躺在大坑里,我能怎麼辦?」林仁雲沒好氣地又嘬了口旱煙鍋子,順便磕了磕煙灰才繼續說道︰「我當然是扔了包袱,跳進坑里想將他背出來,哪里料到這位爺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愣是還有意識,見我下來接他也不多說什麼,扔給我一個滿是鮮血的小玉盒就叫我趕緊走,說他要是能逃過此劫自然會有辦法再尋到我,還吩咐我好生替他保管這木盒,如果遺失了便要將我拔骨抽魂,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仁雲阿,這東西哪里能拿阿,這可是仙家的東西,咱們不能接的阿!」林母聞言也是大驚失s ,還好這次她並沒大叫出聲,可是口氣里也是有些發虛,不用問,自己男人肯定是把這燙手的山芋帶回了家。
果然,林仁雲滿臉的苦澀,狠狠的又嘬起了煙槍,嘴里還嘀咕道︰「你說這他娘的叫什麼事啊,我好心好意的想幫他,哪里料到會被當條看東西的狗來使喚阿!我要說不接吧,人家反手一下把我給料理了那還算好,就怕這位大仙真會將我的魂抽了去,那可真就冤到姥姥家去嘍!」
兩人之間忽然陷入了沉默了,片刻後林母聲音顫抖的小聲問道︰「孩兒他爹,那個玉盒呢?」
林仁雲回頭看了看背後的妻子,女人的面孔在月光下慘白的嚇人,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伸手將煙斗上裝煙葉的小袋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了個小巧玉盒,盒子上什麼都沒寫也什麼都沒刻,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樣子,除了材質不錯外,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珍貴的地方。
「你看過里面的東西了嗎?「林母見林仁雲真個拿出了個玉盒,心下最後一絲期望也落了空,還好她早有心理準備才沒再次驚呼出聲。
「當然沒有,我一接住這玉盒,那位仙爺就把我趕走了,說什麼如果在十息內還不離開他身邊,他就把我當火把點了!你可不知道,那仙爺衣服上全都是血,身上的窟窿都有三四個,表情猙獰的嚇死個人,我難道還站在那里開開盒子再看看里面有什麼嗎?」林仁雲回憶起到時的場面仍舊是心有余悸,就連口舌貌似都有點打結。
清涼的夏夜里,這個壯漢竟然被嚇得流了一身的冷汗,還在給他按摩著肩膀的林母也听得是一陣後怕,思量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的對林仁雲說道︰「孩兒他爹,這位仙爺給你的東西,咱能看看不?雖然是要幫人家保護這東西,但咱也要知道里面是個啥子玩藝阿?」
林仁雲將那玉盒放在了面前的木桌上,又咂吧了好幾口煙。要說他不好奇,那絕對是假的,可真要開開了,人家找回麻煩來,那不給自己找事呢嗎?但要說不看吧,又生怕這玉盒里的東西是個什麼妖魔鬼怪的部件,就算人家回來找麻煩,咱也不能真個收留下鬼物在家吧?
林仁雲左思右想了半天,才對著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女人說道︰「咱就看一眼,不管里面是什麼,今晚上咱就把這東西埋地里去,人家來取最好,人家沒來,咱就當從沒發生過這事!」
林母左思右想也是這個打算,因此也就點了點頭,跟丈夫兩人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那在桌上的玉盒,捅了捅丈夫的肩膀,稍稍有些興奮的說道︰「中,咱就這個主意。仁雲阿,我听老人們說這仙人的東西都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寶貝,可真沒想到今天咱也能有這麼個眼福!」
林仁雲反倒沒有那麼沉不住氣,將煙槍隨手放在了木桌上,一把將那小小的玉盒抓在了手里。他低頭看了看這玉盒,嘴里小聲嘀咕了句︰「算了,是福就是福,是禍躲不過!」說完便一下將這盒子的蓋子打開。
在這對鄉下夫妻想來,這玉盒里的東西肯定是絕世瑰寶,要不為什麼連高高在上的仙人都會拼了命的去保護它呢?只可惜他們注定要失望了,林仁雲將玉盒打開後一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響,二沒有什麼強光出現,那玉盒中就只有一枚造型似鼎的玉墜子靜靜躺在那里。
這玉墜的制造者似乎想要將這鼎型玉片刻畫成某種異獸的模樣,所以整個玉墜的形象極為詭異,鼎座由盤起的蛇身構成,依稀可辨兩只巨爪在前,鼎肚則由一顆奇大無比的獸頭和張血盆大口組成,嘴里的大齒和那雙巨眼雕刻得更是惟妙惟肖,鼎蓋則是由四條巨大的獸角構成,似乎兩條稍小些的長在獸頭上,另外兩條較大的則是從這異獸肩膀上伸出來的。
「孩子他爹,你確定這玉盒里的墜子便是那位仙爺拼命保護的東西?」林母見這玉佩除了造型古怪,雕花新奇外,絲毫沒有任何奇異之處,與她心中想象的仙家寶物簡直是大相徑庭,臉上自然而然的漏出了失望之s 。
「你個女人家懂個啥子,反正這是那位仙爺親手給我的,就憑這一點,這玩藝兒就肯定不一般!」林仁雲雖然也微微有些失望,可是在自家女人面前卻不能顯露出來。話雖如此,但他心下也很是不滿,你說一個小小的玉墜,我林仁雲又不是買不起,可就因為這麼個小東西那平r 高高在上的仙人便威脅要了自己條小命,這怎麼可能不是個寶貝!
「得了,仁雲,咱也不是仙人,想必這其中奧秘咱們是看不出來的,既然這里面的物事也不是什麼可怕東西,那你看咱是埋在哪里好啊?」林母又多看了幾眼那玉墜便愁起了將起埋在那里的事情來。
「埋在哪?」林仁雲也有點發懵,這東西甭管它好看不好看,畢竟是仙家的東西,要是丟了,那可就不好辦了。他將玉盒再次合上放回原處,便又順手抄起了自己的旱煙鍋子,一邊咂吧一邊琢磨。
「孩兒他爹,我看咱家後院那顆老樹底下就不錯,也方便咱們照料,要不就那里吧?」林母見自家男人又不說話了,也知道他又開始發愁,自己這男人做事往往都是思前想後的,她也是好心就順口提議到。
林仁雲左思右想,不論埋在哪里似乎都沒埋在自家後院踏實,還是就听自家女人的吧!「中,不過等我再去郡里後,你可要看住了咱家娃兒,別讓他給刨了去!」林仁雲敲了敲旱煙鍋子,算是把這件事情定下來了。
兩口子拿定了主意,立刻說干就干,林母回屋取了塊粗布頭來將那玉盒細細包好,林仁雲則去柴房里將許久不用的鏟子拿了出來。等他提著鏟子自柴房出來後,便跟妻子一起模黑去了自己後院的老樹前,費了點勁挖了個不算太深的坑後,兩人就趕快將這仙家玉盒埋在了樹下。
等都干完了也快後半夜了,可林仁雲一點睡意都沒有。山里夜涼,時不時還有一兩聲夜貓子的鬼叫傳來,他听見那些個叫聲腦子里不知怎麼著的就想起了山里的傳說,說這夜貓子叫那是在數人的眼睫毛,等數完了,這人也就死了。他暗自咒罵了兩句晦氣,可壯實的胳膊上還是出了滿滿一片的雞皮疙瘩,也不知道是自己嚇唬自己的,還是被夜風吹的。
夫妻二人盯著樹下那塊新土久久不能做聲,好久後林仁雲才長嘆一聲,低低念叨︰「娘的,老子我平r 里拼了命的抓強盜,抓殺人犯,什麼陣仗沒見過?我可真就沒害怕過。今兒個倒好,跟做賊似的埋了個盒子倒自己嚇唬自己起來!哎,你說這世道咋就這麼難啊!」
林母听見丈夫在那里自顧自的抱怨,雖想出言寬慰這位撐起自家這片天的壯漢,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得長嘆一聲,陪著丈夫繼續守在這棵老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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