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向東流 第五章

作者 ︰  灕 亓

一個月後,易王府。

「父王。」空曠的大堂中央,少年沉默地單膝跪地,垂下的臉龐埋沒在陰影里,沒有去看王座上那高傲的王爺。

易王惱怒地瞪了一眼少年,雙手發顫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逆子!你這個逆子!枉費本王多年來苦心培養你!你,你竟然跑去勾搭樓蘭的公主,傲月皇帝的未來皇妃?!」

易辰影仍然低著頭,薄唇微抿,烏黑的鳳眸中透出一種倔強︰「父王,你責罰我可以,但請不要侮辱玉翊!」

「玉翊?哼!」易王眼中寒光一閃,一掌飛撲向地上半跪著的少年,頓時打得他半邊身子側了過去,「易辰影,你不要忘了,你是本王的兒子,是一位將軍的後代!」

「將軍?王爺?」少年冷哼一聲,伸手抹掉嘴角被打破的血肉,「我從來都告訴過你,我不稀罕!」

「你……」易王徹底被激怒了。

「啟稟王爺,丞相大人攜家眷前來拜訪!」一名侍衛突然跑了進來,打斷了易王的怒火。

「快請!」易王一邊向外走一邊冷聲道,「辰兒,父王不希望看到你再出錯了!」

易辰影動了動嘴角,沒有說話。

易王出去得很快,不到片刻便領著兩男一女走了進來,邊走還邊笑著︰「丞相親自登門拜訪,怎麼也不叫下人事先通報一聲,好讓本王好好準備一下,略盡地主之誼啊!」

丞相撫著長須笑道︰「易王爺何須客氣?本相也只是听聞小王爺的經歷很是有趣,因此才帶著夫人小女前來探尋一番。」

卻不料那跟在老人身後的女子一看見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少年,卻是一聲驚叫︰「是你?!」

丞相與易王俱是一驚︰「小月,你認得小王爺?」

顏月粉面一紅,俏生生地低了頭︰「前一陣子在咸陽城里的集市上曾與公子有過一面之緣。」

丞相一听,不由撫掌大笑︰「如此甚好!甚好啊!王爺你看……」

易王聞言,大喜過望地拉過易辰影,笑道︰「本王定會擇日攜辰兒上門提親的,到時還望丞相大人多多體恤啊!」

易辰影渾身一震,沉聲怒道︰「我不……」話音未落,已被易王打斷,只听他若有所思地問道︰「丞相大人,可知那瀅裳公主後來怎麼樣了?」

「哈哈哈……前些日子陛下一直在邊關督戰,哪里有什麼閑工夫見什麼公主?這幾天剛回宮,听說對那位公主很是驚為天人,正是準備在今晚設宴群臣,本相此番來正也是來邀王爺一同去呢!」

——

傲月帝國是滄瀾大陸上最大的國家,除開那些邊界小國,幾乎可說是一個統一的國家。它的主城傲月城自然也是同咸陽城一般繁華異常。各地的商旅,佣兵人來人往,比之咸陽城的古樸,又多了幾分華貴。

傍晚時分,富麗堂皇的大殿內已是燈火輝煌。各個官員都已端端正正地入席,只等著看那位能讓陛下都驚嘆不已的絕色公主。

在武將一列,易王位列第二,易辰影一言不發地坐在易王旁邊的座位上,整顆心都控制不住地發燙起來。就快能見到她了,終于能見到她了……

而此時,後宮的側殿之中,一身正統宮裝的女子正安靜地坐著。就在昨晚,皇帝召見了她。當她在御書房里看清那端坐在皇座上的男子的面容時,也是一驚。

一路上听到了那麼多關于皇帝的傳聞,卻發現其實與事實一點也不符合。他很年輕,大約二十七八歲,不過比自己大了幾歲的樣子,眉清目秀,容貌英俊,更是有一種自然含帶的皇子威嚴。也因此,她才決定將今晚的宴會表演由舞改為曲。活力對年長的男人來說是種性感,但年輕男子,需要的是沉靜。

玉翊輕輕調試了下古琴,突然想起了易辰影,那個她在這個世界第一個認識的少年。既來之則安之,說不想家那是騙人的,但,她更需要的,是好好活下去。

是的。為了他,也為了自己。好好地活著。

「公主,宴會已經開始了。請公主入殿。」一名粉衣侍女恭敬地推了推出神的女子。

「嗯啊……好。」她連聲應著,懷抱古琴,輕輕整了整裙擺,轉身走進大殿。

易辰影便是在那樣萬眾矚目的情境下看見她的。一個多月未見,她還是那麼傾國傾城。只是一身素白的長裙,一挽簡單的發髻,卻更襯得她如出水女敕蓮般清麗動人。一雙鳳眸脈脈含情,櫻唇淺笑。

殿中的眾臣無一例外都發出了驚嘆聲。

易辰影手中的酒杯被用力捏緊,指月復有些發顫。

「沒出息的東西!」易王輕瞟了一眼面色蒼白的少年,冷聲道。

易辰影身形一晃,慢慢穩住情緒,面上仍是一片沉靜,似乎剛剛的不安從未存在過。

玉翊雙眸低垂,視線一一掃過殿下的眾臣,當看到少年的一霎那,也是一顫,但她很快借著行禮不動聲色地轉身面向了皇帝︰「瀅裳拜見陛下。」

皇帝雖年少,卻為人沉穩,只是淺淺一笑,抬手招女子過來︰「瀅裳,到朕身邊來坐。」

「是,陛下。」玉翊優雅地起身,將古琴交給一旁侍候著的伶人,坐到了皇帝身邊的位置。皇帝的一只手,隔著她輕薄的絲衣,輕輕搭在了腰上。

「今日朕喜得瀅裳這一千金難求的美人,特邀她為各位獻曲一首。」皇帝俯身輕輕在女子頸邊落下一吻,「裳兒,你可準備好了?」

玉翊沒料到皇帝會有如此動作,慌亂之下竟下意識地向下席望去,只見少年的目光有些空洞的落在面前早已見底的酒杯上,面色有些蒼白。

「陛下,妾有一請求。」玉翊柔聲道。

「嗯?」

「請陛下允許妾在諸位大臣中挑選一位為妾伴奏。」

「準!」

「謝陛下。」女子微微一笑,挺身立于大殿中央,朗聲道,「有哪位大人願意助妾一臂之力?」

無人敢應。倒不是迫于形勢,而是玉翊手中的古箏對那個時代的人來說實在太陌生,根本沒人會彈。

玉翊又重復了一遍,仍然無人敢應。

這時,一位大臣突然出列跪道︰「陛下,臣等久聞易王之子天資卓越,精于花術,對琴藝更是研究頗深。不如就命他來為公主伴奏……」

玉翊心頭一跳,目光轉向少年︰「不知小王爺可願意助妾一臂之力?」

易辰影先是一愣,唇角勉強帶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公主請。」

兩人事先並沒有商量過,只是粗淺地交代了幾句,便吩咐那伶人取來了兩架古箏。玉翊先入為主,她彈得是前世很喜愛的電視劇《神話》中的改編曲目,因為一直很喜歡那首曲子,純粹的樂器摩擦,沒有雜質。

易辰影負責在中途插入高音部分的旋律,高低起伏,婉轉纏綿,悠揚的曲調令在座的每個人都不禁為之沉醉。

絢麗的燈火映照下,琴聲幽幽中,女子唇畔含笑,少年眼角帶柔。雖無一言語,他們還是懂得了對方的心意——這首歌,是當初她親口唱給他听的。

一曲畢。玉翊依舊淺含笑意,退回了側殿的座位。易辰影好看的眉幾不可見地皺了皺,仍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朕今日才知道,易愛卿的琴技竟如此出神入化,真是少年有為啊!」皇帝微微笑著,摟著女子的手又緊了緊。

「陛下過獎了。」仍舊是淡淡的聲調。

皇帝卻並不深究他的怠慢,只是牽過玉翊的手,笑道︰「朕今日封樓蘭公主瀅裳為朕的玉妃,各位愛卿可有反對的?」

眾大臣相視對望一眼,齊齊下跪恭聲道︰「恭喜陛下,恭喜玉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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