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約儀式結束後,藤木大師因國內事務所的一些事情不得不暫時打道回府處理。♀不語靜觀其變了幾天,幾次上水和茂地的會議元道都沒有出現,不語暗暗松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嘲笑自己,自以為拿得起放得下,臨到頭卻比誰都慫,而且竟還自以為是的認為元道還在掛念自己,原來始終放不下的只有她而已。是啊,婚都訂了,人小夫妻關系也和睦著呢,自個怎麼能自作多情到這份上。這樣也好,如果他不來打擾,那她暫時就不需要逃跑。
這天,不語照例準備前去茂地開項目前期會,但臨出門時卻被告知開會地點改到帝高總部。不語愣了愣,還是服從工作安排打車前往。不語來到前台通報,不久就跟著個小四眼進入直通頂樓會議室的直達電梯,依稀間回憶起當年好像也是這般,懷揣著周而復始忐忑不安的心緒,在逐漸接近雲端的那一刻,變得平靜和坦蕩。
不語被帶進元道的辦公室,簡潔明朗的裝修風格與記憶中他父親壓抑的辦公室形成鮮明的對比,看來他始終是個溫暖的人。
辦公室內,幾個高層總監正焦慮地匯報情況,元道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眉頭越皺越深,不知在思索什麼,始終沒有正眼看過那些人一眼,直到王秘小心翼翼地表示道︰
「副總,喬小姐來了。」
元道這才從電腦上挪開視線,抬眼向眾人看了眼︰
「你們先出去吧。」
「副總,這棘手的情況現在要怎麼處理?rm那邊讓我們迅速做出回應。」
「等一下再說。」
幾個高層面面相覷一番,依言退出,走時忍不住看了眼不語,何許人也,緊急決策會都能被叫停。
王秘出門時隨手帶上了門,辦公室里只剩元道和不語,不語有些傻眼,不是說開會嘛!怎麼就她一個人!
不語隱忍不發,公事公辦、刻意生分地表示道︰
「不知雷副總找我有什麼事。」
不語剛說完這話,也不知道這位大爺又抽什麼瘋,一大早像吃了槍藥一般老遠就甩過來一個文件袋,不語本能的手忙腳亂接住,手上不小心被塑料文件袋的邊角拉出一道長口子,血慢慢滋了出來,不語有些刺痛,微微皺了皺眉。
「文件夾內是魔城及近郊新開張的幾家最具特色的超星級酒店最詳備的資料,帝高需要收集更多豐富的行業信息為公館項目服務,所以讓上水派個專業人員來協助完成這個任務。」
不語看著手中的文件袋,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其實這種事雷副總派個人打個電話到上水通知一聲就可以了,何必如此耽誤您寶貴的時間。」
元道也冷笑著回敬道︰
「我辦事工作一向最熱衷親力親為,尤其這麼機密的資料如果泄露出去那還了得?還是……你還以為我是為了多見你兩眼,故意把你叫到面前?你想多了,無論你現在怎樣,對我來說都無所謂。♀」
不語有種被人拆穿心事的感覺,下不了台,只能恨恨地打開文件夾轉移注意力。不語先粗粗地掃閱了一遍,然後被最後一份「佛禪客棧」吸引住了眼球。
而元道也像看透不語的心事一般,悠然地說道︰
「佛禪客棧是華爾在西郊新落成的一家超星級民俗客棧,從開業到現在很是引人注目,我要你先從這家下手,把其中的內室裝潢做一份詳細的專業分析報告。」
不語一听「華爾」兩字,臉色頓時大變,即使心內極為抵觸,面上還是強裝鎮定的冷然反駁道︰
「佛禪是中式客棧,極具宗教意味,公館是西式別墅,更偏復古貴族氣,兩者定位風格不同,我覺得借鑒意義不大。」
元道听完,往後背椅上一靠,無形中又拉遠了兩人的距離。元道十指互抵在胸前,無情犀利地說道︰
「你只會用左半邊腦進行思考麼?麻煩你,開發開發自己的右腦和小腦,真麼拘泥陳腐不懂變通,還怎麼做一個以創意為生的設計師?最後,煩請你成熟一點,不要將生活與私事混為一談,起碼讓我看到點你們上水的專業素養。」
元道的話句句如刀,割得不語心內好不容易治愈的傷口又流出血來,不語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又倔強地不肯低頭示弱︰
「那你準備讓我怎麼借鑒,去那里開間頂級套房嗎?」
「那是你要想的問題,我只要看到結果。」
不語深吸一口氣,平復後突然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問道︰
「請問是能報銷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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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禪客棧座擁西郊半山景致,窗外眺望,西郊全景盡收眼底,半山群山更是一覽眾山小,意調悠遠,鬧中取靜。客棧是傳統的三層磚木結構,古樸典雅,居住于此頗有大隱隱于市的況味。
不語訂了這里最好最昂貴的貴賓房,點了最精致的特色料理,她邊大快朵頤,邊充分發揮阿q精神自我安慰著,既然人家給錢還不死命地多花點,最好把帝高整破產,那自己夢里都能笑出聲來!想著想著竟得意地笑出聲來,一口雪花牛肉嗆到喉嚨里,不語捶胸頓足老半天才掙過命來。
不語氣歸氣,工作還是要認真完成的,拋開私人的成見,這家客棧的確修繕的極具特色,讓她很是刮目相看。不語最喜歡這個套房內的陽台房,從房頂到陽台前方正體三分之二處均附有采光度極高的透明鋼化玻璃,離地余下的三分之一處是木材鋼筋混和牆體,讓顧客在欣賞到堪比4d效果山水瀲灩的自然景致同時,不會因房間海拔方位過高而產生恐高的暈眩感。而陽台房內部,置有大樹以及花草環繞的由實木地板制作而成的小橋,小橋兩邊亦有流水淙淙而過,靠坐在放置其中的貴妃椅上,仰望窗外,如置山水叢林之間,渾然一體,簡直樂不思蜀。♀
不語一整天窩在房里,對整個房間做了詳盡的采樣和收集,並對整個房間進行了縮小比例的描摹,從整體描摹到局部描摹,無一落下。雖然采樣的很多工作用相機就能解決,但不語有時更喜歡用手繪的方式去記錄心得感觸,這也是在藤木大師身上學來的習慣。
與此同時,施妮可應陸世杰邀請,姍姍來遲。施妮可在客棧門口仰望了一下頗具武俠意味的門面,笑而不語。
施妮可被招待至景觀最雅致的貴賓房,陸世杰還沒到,一個人便略略參觀了一下。施妮可俯身欣賞了下放置在紅木圓架上的康熙年間古董青花瓷瓶,冷笑著自言自語道︰
「可真夠下血本的。」
這時房里傳來開門聲,陸世杰進,多少年過去了,老謀深算的痕跡在臉上更為濃重。
「施大小姐大駕光臨,真是令鄙舍蓬蓽生輝不少。」
施妮可沒好涵養敷衍,直說道︰
「陸總真是客氣了,我們也不用來虛的,有話直說吧。」
陸世杰對施妮可的臭脾氣也不介意,笑著說道︰
「施董事還是一如既往的爽快,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听說關于公館項目,帝高想找合適的酒店合作伙伴,我想讓你幫忙,讓華爾參與公館項目。」
施妮可覺得這請求過于可笑,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為什麼要幫忙?」
陸世杰听出施妮可語氣中盡是鄙薄,也不接話,另起話頭道︰
「最近遇到一位故人,閑談中說起當年喬氏突然遭到檢舉之事,紛紛都在說能收集到這麼多齊備的檢舉資料,包括早已封底的陳年老債都不放過,喬家肯定是得罪什麼人了。」
施妮可聞言不悅的神色一閃而過,陸世杰又緩緩道來︰
「那位故人還說,當年讓喬家一夕之間家破人亡,你們喬家可是功不可沒。」
施妮可高深莫測地看了眼陸世杰,冷笑以對︰
「陸總口中的那位故人估計可能已經老年痴呆了,完全不知所雲,還把話給說反了。不是華爾當年突然撤資,成為壓死喬家的最後一根稻草嗎?」
「其實檢舉不法之事本就是人人有責的分內事,只是如果有人在檢舉材料里動了手腳的話……這種事傳出去,別人信不信尤可,要是讓雷副總知道了,以他的脾氣你說會怎麼樣?」
施妮可被打中軟肋,臉色霎時鐵青,不再言語,陸世杰見狀也不再咄咄逼人,緩和地說道︰
「天色也晚了,就請施副董在此處休息一晚,有話我們之後再談好了。」
陸世杰說完告辭離去,留下坐在沙發上寂靜無聲的施妮可思索了很久,而牆的另一邊正好是不語的房間,只見不語拿著把卷尺正不停丈量著長短,一牆之隔,暫隔多少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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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高辦公室內,元道看著落日余暉,想起白日里不語被自己逼的差點哭出來的慘樣就止不住的心疼,實在是被她的刻意冷淡給氣昏了頭,本來想好好說話還是如此不堪的收場。可見六年過去,面對喜歡的人還是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真被元娜說中了,自己的情商是有多低。
王秘的敲門聲打斷了元道亂哄哄的思緒,王秘察言觀色一番,從容稟報道︰
「喬小姐已經順利抵達佛禪客棧,並且包了最昂貴的貴賓房,點了最豪華的特色料理,看來是不會把自己氣著餓著了。」
元道像對待任性的孩子一樣寬容一笑,王秘隨後又補上一句︰
「但據可靠消息……施副董也去了佛禪客禪……」
元道听到此處,抬起頭問︰
「她去那里做什麼?」
「這個暫時還不清楚。」
元道面露隱憂,急急走出辦公室,吩咐王秘道︰
「今天所有的約會全部幫我取消,就說我去西郊出趟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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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煩氣躁的狀態下,再適于靜心休養的地方也越看越刺眼,于是施妮可給月牙湖度假村的人打了電話,讓派輛車過來連夜把她送回魔城。不語和施妮可相繼離開各自房間,不語在前,施妮可在後。
不語來到客棧的小庭院內,仰頭欣賞著參天的銀杏樹,挺拔颯爽的英姿讓不語看的不停圍著打轉。一個女女圭女圭開心地正四處瘋跑,沒看見不語,被她的腳步絆了一跤,不語連忙彎腰想抱起她,沒想到小女圭女圭倒自己爬了起來拍了拍灰,還對著她咧開一張沒了門牙的嘴,童真燦爛的笑了起來,煞是可愛,不語也樂了,模了模她的頭,看著小女圭女圭再度漸漸跑遠,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橫沖直撞,亂飛亂跑,跌倒了自個兒一骨碌爬起來,然後對著老爸傻笑,老爸也大笑著一把把她扛到肩上,昂首闊步地往前走。
不語發現人年紀越大,越愛懷念,哪怕不經意的小事,回頭想想都滿是滋味。不語起身收了收悵然的思緒,沒發現已經掉在地上的門卡和圖紙。
隨後而至的施妮可在庭院內撿起了地上的門卡,發現竟是隔壁的,于是打算送到前台,但隨後她翻閱那些圖紙卻越看越不對勁,這不都是客棧房間的素描圖麼,畫得還挺細致,有兩把刷子。施妮可邊贊賞著邊走到前台準備退房,順道打算將撿到的東西一並交給他們,此時不語因為找不到房卡也急急跑至前台詢問備用房卡。
「不好意思,房卡不知道掉在哪兒了,房卡損失的費用一並算上,不用客氣!」
施妮可听這聲音有些耳熟,對方還在絮叨︰
「精油spa水療按摩可以在你們這里預約嗎?是不是還能兼做美容護膚?」
「喬不語?」施妮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不語。
不語擰頭見是施妮可也被驚得外焦里女敕,施妮可繼續驚問道︰
「你怎麼會在這里?你不是人間消失了嘛!」
一天之內接連發生了兩件意料之外的禍事,讓施妮可有些應接不暇。不語不想過多糾纏轉身就走,施妮可攔住去路,看得出火力指數正正噌噌往上冒,只能敷衍地說道︰
「只是路過而已,麻煩讓個路。」
施妮可見不語一副語焉不詳、內有隱情的樣子,心里冒火,重重將手上的東西往前台一拍,款款道來︰
「這是我在小庭院內撿到的,不知是不是這位小姐落下的,尤其那些圖紙看著很蹊蹺,該不會是商業間諜吧。」
不語沒想到自己會這麼霉,竟鹿死施妮可手。酒店人員听了施妮可的反饋,看了那些圖紙,低頭交談了一陣,一位大堂經理模樣的人極為禮貌客氣地對不語說︰
「喬小姐這文件袋里的確是您的門卡,我能冒昧問一下這些圖紙用來做什麼的?」
不語被人抓到小辮子,略微驚慌,但還是嘴硬道︰
「我喜歡素描,只是隨便畫畫而已。」
「是這樣的,由于我們房間內飾有很多都是私家珍藏的古董玩物,輕易不可外泄,所以您的這些圖紙都不能拿回,還有如果您還有其它的圖紙也請一並銷毀,也希望您能體諒配合我們的工作。」
這可是她花了一整天的辛勤勞動成果!不語有些頭大,施妮可早已坐到大堂的沙發座上,全然看好戲的姿態,不語硬著頭皮,虛笑著表示道︰
「這樣吧,你們還是把圖紙還我,我保證絕對不外泄!我就是有這麼一個習慣和愛好,真美什麼別的用途!呵呵呵呵。」
對方大堂經理明顯不讓步︰
「十分抱歉,這些圖紙不能還你。」
不語黔驢技窮,見軟的不行只好來硬的了,硬氣地說道︰
「我都說了,只是看著喜歡隨便畫畫而已,你們現在這樣是侵犯人身自由,我可以投訴你們!」
「您投訴我們是您作為消費者的自由,但我們酒店也有我們酒店的原則,還希望您能見諒。」
不語見對方油鹽不進,只好假意敗下陣來,然後趁對方不注意劈手奪了過來,已全然不顧形象地奪門而出,充分發揮了初高中時期發達的運動細胞,當然常青藤的日子是特例,不語完全將其歸咎為中邪撞鬼,才會一天到晚摔胳膊斷腿。眾人目瞪口呆,目送不語像一陣風一樣消失在視線之中,施妮可默默看著不語一溜煙往外跑的癲狂樣,譏諷道︰
「就你這樣,還配跟我斗。」
說完,掏出電話,冷聲吩咐道︰
「馬上給我查清楚喬不語所有的情況!」
施妮可剛掛完電話,酒店人員已端上一杯茶,笑容可掬地表示道︰
「這是客棧特意為施小姐沏的新出的上等西湖龍井,謝謝施小姐的幫助。」
施妮可微微點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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