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瓏兒和玉前輩中間,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兒,瓏兒剛才說什麼來著?他喜歡我?
天哪,我究竟是該害羞還是尷尬啊。♀
偏偏瓏兒應該還不知道這句話真正的含義,我今天因為他已經破天荒的臉紅很多次了,哦,我可是打小厚臉皮慣了的。
尷尬的沉寂後,玉前輩輕輕將小白大人放在墊子上,站起身來朝我柔聲道︰「餓了嗎?」
我傻傻地點了點頭,看著玉前輩的身影轉到另一個房間里。
瓏兒似乎松了口氣,他回首對我笑道︰「娘很好很溫柔的,你不必害怕。」
「我才沒有害怕,」話畢對上瓏兒的笑眼我看了看被他握住的右手正在發抖,我呵呵干笑︰「哎呀,這個不叫害怕,叫緊張啦。」
見瓏兒還死死握著我的手不放,我提醒道︰「那個……我的手。」
瓏兒將手緊了緊道︰「阿珩,我可以一直握著你的手嗎?我怕你會不見。」
他的神情脆弱地讓人心疼,偏偏我的心軟的還跟豆腐一樣,我紅著臉哦了一聲。
當我和瓏兒手拉著手形影不離時,貓大人一臉鄙視地走到火爐旁臥著去了,原本饅頭佔著那地方,結果饅頭睡眼朦朧地挑開眼皮一見是小白大人,瞬間一個激靈灰溜溜跑到我腳邊。
玉前輩端著一個盤子走了出來,上面盛了三只小碗,碗里蒸騰的熱氣冒出絲絲甜甜的香氣,我的肚子很應景地咕嚕嚕響起來,哎呀,丟死人了,我捂著肚子躲到瓏兒背後,這時腳邊一聲更響的咕嚕聲傳來,我一低頭只見饅頭眨巴著大眼楮盯著玉前輩手里的碗盤嘴角流著哈喇子。
玉前輩好笑地看著饅頭道︰「小家伙,你也餓了麼?」
饅頭嗚嗚叫了兩聲。
玉前輩將碗盤遞給我道︰「阿珩,你幫我接一下,我去給小白和這個小家伙弄點兒吃的。」
我忙要伸手接過,卻忘了一只手還被瓏兒牽著呢,一時間有些尷尬,還好瓏兒伸出一只手幫我一起端著,我瞧見了玉前輩唇角一朵似有似無的笑,只能硬著頭皮將盤子端去桌上放好。
坐在桌邊我用湯勺舀著香氣氤氳的湯,霍的發現這碗里裝的似乎是我曾經吃過的食物,圓圓白白的小丸子冒著蒸騰的熱氣與甜香。
心底沒來由升起的一股熟悉感叫我心慌,鼻息間有股擋不住的甜香誘惑在徘徊,我舀起一個丸子吃進了嘴里,某種懷念的氣息涌上心頭,眼前的湯中噗的滴進一滴淚。
我嚇了一跳卻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哭,瓏兒忽道︰「阿珩,你怎麼了?」
對上瓏兒的眼,我悄悄抹了淚輕聲道︰「沒沒什麼,呀!這個是什麼真好吃,我從沒吃過呢。」
瓏兒笑道︰「這叫元宵,娘做的元宵向來很好吃。」
元宵!
一道驚雷般的縫隙在我腦海里迸裂開來,許許多多模糊的片段一閃即逝可我什麼都抓不住。
師父說我得了很重很重的病所以在冰棺中睡了很多年,至于睡了多久我卻不曉得,我只知道待我睡醒時我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我不記得自己從哪里來,爹娘是誰,師父告訴我我叫阿珩,我的記憶是從青嶼山開始的。
可是我的健忘也是從那時開始的,我因為健忘闖了很多很多的禍,而現在我感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我深深地遺忘在靈魂的深處。♀
一股挫敗感讓我的手一抖,湯匙叮地掉進碗里,我怔了一怔驚慌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淚流滿面。
一只溫暖的手貼上我的臉頰,我怔怔看到瓏兒正傾身伸手替我拭淚,手溫柔,眼亦溫柔。
瓏兒皺著眉看著我︰「阿珩,你為什麼哭?」
「我沒哭。」我吸了吸鼻子。
瓏兒的眉頭皺的更深︰「你哭了,我的嗅覺很靈的,我聞到了眼淚的味道,很多很多的眼淚而且,」他揚手劃過我淚濕的臉頰嚴肅道︰「不要因為我看不見,就說謊欺負我。」
我亦嚴肅道︰「我沒有說謊,我也沒有欺負你,我……我的眼楮只是突然酸了一下。」這麼說著我的眼淚還是管不住地下來。
瓏兒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淚輕聲誘哄著︰「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好不好。」他眉頭輕輕皺著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辦,看著他困擾的模樣我漸漸止住了淚。
忽然我發現玉前輩正站在廚房的門簾邊,她也不知那麼靜靜看著我們看了多久,我低下頭心頭有些慌。
「阿珩,你可以過來幫我一下嗎?」她突然說。
我一听急忙站起來,瓏兒也跟著站了起來,玉前輩淡淡開口︰「瓏兒,你坐下,阿珩過來就行了。」
瓏兒想了想終于是松開了我的手坐會桌邊,我看著空掉的右手覺得手心有些冷。
我跟著玉前輩走進廚房,那里白色的熱氣四溢,溫暖地有些不真實。
饅頭和小白大人正埋頭在地上一個小鍋中吃的正香,食物面前小白大人算是沒有多為難饅頭。
玉前輩伸手不知在哪里拿出一個瓷罐遞給我道︰「這是你的嗎?」
我抱過瓷罐驚喜道︰「是的,是的,大師兄要我拿這個瓷罐給七姐姐呢。今天從洞里掉下來我還以為它被我摔壞了呢。」
玉前輩柔柔一笑︰「沒有摔壞,它被仙氣裹著,降在了雪山頂上,你的仙法用的不錯。」
「嘿嘿,」被夸了,我不好意思撓撓頭︰「前輩過獎了。」
「說好了,叫我三娘,不要叫前輩的。」
「哦,三……三娘。」我傻傻點頭,心頭的緊繃感卻松弛了。
方才的玉前輩對我也很溫和,只是那雙絕美的眼底唯有漠然,現在不同了,現在的玉前輩是真的很溫柔。
「阿珩,你的師父是誰?我看你的仙法不俗,看來你的師父該是個厲害的人物。」三娘拿著一個大木勺攪拌著鍋里的湯隨口問道。
「我師父是水神伽藍,我是師父的第八名弟子。」說起師父一種難言的驕傲洋溢心間,我得意道。
「迦藍!水神伽藍?」三娘猛地轉過臉來,她手中的木勺在剎那間被一層極薄的冰晶覆蓋,空氣里原本蒸騰的白霧也在瞬間化作片片寒氣徹骨的冰粒簌簌落下。
沒有了飄渺的霧氣,三娘回眸看著我的眼是那般怨毒,里面幾乎有狂風暴雨般的恨意席卷而過,淒絕的冷意呼嘯過我的身邊。
饅頭和小白大人驚悚地全身的毛都豎起來了。
我嚇壞了踉蹌著後退了幾步有些腿軟地倚在身後的牆上︰「是……是是啊,師父是名列水君之位的上神伽藍,怎怎麼了?」
三娘一步步朝我走來,深黑的眼眸暗沉著洶涌可怕的血雨腥風,我怕極了卻一句話也道不出。
「你是迦藍的弟子?」她冷笑著,伸出手五根手指卡在我的脖子上一點一點逼走我喉間的空氣,電光火石間瓏兒忽的從隔壁走了過來出聲道︰「娘,阿珩,怎麼了?」
三娘松開了手,她眉心一皺唇邊突的漾出一縷殷紅,但在瓏兒出現的瞬間她伸手將那抹殷紅拭去了。
我貪婪地吸著甜美的空氣卻不敢太過用力,我努力鎮定聲音對瓏兒道︰「沒什麼,只是只是剛才小白大人和饅頭搶食物在打架。」
瓏兒半信半疑,我將他推出門外道︰「哎呀,沒事沒事,快走啦,我馬上就回去吃飯。」
瓏兒聞言又道︰「娘,你還好嗎?」
三娘看著我開口聲線低柔︰「沒事。」
我急忙將小白大人和饅頭趕了出去,嘴里嚷嚷著︰「你們兩個,趕緊出去不許打架哦,現在罰你們不許吃飯。」
饅頭驚魂未定地瞅了我一眼出去了,小白大人也抖了抖毛出去了。
瓏兒走後,三娘捂著胸口站的有些不穩,我慌忙想扶住她,卻又不敢太靠近,只能緊張地問︰「您您還好嗎?」
三娘一手扶住桌子,抬眸看我輕聲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你果真是他的徒兒麼?」
我不曉得師父和三娘之間有什麼過節,但師父待我待青嶼山的所有人都很好,明知三娘可能會生氣我還是悄悄為師父辯解︰「師父是好人。」
三娘微微勾起嘴角︰「呵呵,好人,他會是好人」
我抿了抿嘴決定沉默。
三娘像失了周身力氣整個人幾乎要癱倒在地上,她悲傷地搖了搖頭︰「罷了罷了,都過去那麼久了,什麼都結束了,我還執著什麼?一切不過是命數,罷了罷了……」她說著嘴角又溢出幾絲殷紅,我看清了,那是血。
我這才發現三娘的臉蒼白的一絲血色都沒有,即便是嘴唇也泛著詭異的白,我以為是被凍得,可廚房很暖和,而三娘仿佛正置身冰窖。
「您還好嗎?」我有些慌不知道怎麼辦。
她依著我站起來低聲道︰「你在這好好休息,剛才抱歉傷了你。」
我要搖頭卻發現她的身影霍的不見了,只剩滿室微微的冷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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