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無話,小仙從容 小屋夜話

作者 ︰ 小樓十三話

「娘她又走了嗎?」瓏兒看著我,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失落。♀

我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三娘是心疼瓏兒的,只是她或許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瓏兒很快又微笑起來︰「我習慣了,娘是雪山的守護神,她有她的使命,而且現在我有你,沒關系的。」

噢,我的臉肯定又發燒了,真是的,瓏兒為什麼每次都要說一些那麼奇怪的話害得我都不曉得一天要害羞多少次。

但看著瓏兒輕松開心的臉我又擔心起來,如果我走了,三娘去守護雪山了,那麼這里只有瓏兒了,他會難過的吧。

我坐在桌邊,瓏兒順勢模到我的手然後自然地握住,他將一只碗遞給我里面的元宵還熱騰騰的︰「你剛才沒有吃,我拿小爐子熱著,你快些吃。」

雖然經歷方才一事我實在沒啥胃口,但還是在瓏兒期待的表情下吞了一個,嘖,一時不察,沒事先吹吹。

「好吃嗎?」

「……」

「……」

「阿珩,你怎麼了?你怎麼不出聲,你沒事吧?」

「……」

「阿珩?」

「太太太……太燙了。」

小木屋中因雪光亮堂堂的,這里的世界沒有太陽,因而沒有日夜之分,但遠處天邊會有一點微弱的星光,那是這里的天空里唯一擁有的東西,這讓我知道天應該黑了,困意也朝我襲來。

按照慣例,我在睡前得先解一下內急。

我正準備掀開水晶簾走出去,卻听到瓏兒隨後跟上的腳步聲。

我忙將他推進屋中驚慌道︰「我我我我去尿尿,你可別跟著。」

他還是堅持︰「可是我想跟著你。」

「不要不要,這是很私人的,尤其我是女孩子,你更加不能跟著。」我更加堅持。

瓏兒不情願退進屋中︰「你不喜歡是嗎?」

我羞惱不已︰「不是不喜歡,這個叫害羞,哎呀,也不對……對啦對啦,不喜歡,我很不喜歡哦。」我叉腰宣布。

瓏兒突然不好意思起來︰「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憋著尿準備飛奔出去,想了想還是轉身折回去掀開門簾探頭道︰「我沒有討厭瓏兒哦,只是女孩子嘛,呀,你干嘛笑?」

我憋著尿尿回來跟他道歉,他倒好竟然大笑了起來。

那只貓大人睜大藍藍的眼瞅著我,圓圓的臉好像也在笑,饅頭正想咧嘴被我瞪回去了。♀

哼,真討厭!

等我凍得鼻頭通紅回到屋中時,瓏兒正拿出一床很大很大的棉被出來,雪白軟乎的被子讓人一看就想鑽進去好好睡一覺。

瓏兒鑽進被子,對著床板拍了拍笑道︰「阿珩,快過來,這是娘親手做的被子,很暖和的。」

我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堅持授受不親呢?可是現在那床被子好像在向我招手,況且剛從外面回來的我真的覺得快被凍成渣渣了,算了。

我遲疑了一秒趕緊鑽進被窩,誰知道我被子還沒捂實在就被瓏兒抱了個嚴實,我翻了個白眼無奈道︰「瓏兒,你這個叫調戲知道不?」

瓏兒將腦袋枕在我的頭頂輕松笑道︰「哦,那你喜歡被調戲嗎?」

我再無語,將被包在瓏兒手心里的腳丫悄悄縮回去,結果又被拉了回去,瓏兒低低的聲音在我腦袋上響起︰「你的腳太涼了,我給你暖一暖。」

我乖乖將腳試探著放進他手心,事實上他的手像火爐一般暖和,就像以往冬天師兄在我被窩塞的暖袋子一般。

我有些昏昏欲睡了,但瓏兒卻好似很新奇一點睡意都沒有︰「阿珩,你先別睡好不好,我想听你講話。」

我睜開眼皮呵欠連篇道︰「嗯,我說,說什麼好呢?」

我努力運轉著糊成一鍋粥的腦袋,結果听見瓏兒說︰「隨便說什麼,只要你說的我都想听,你先別睡好不好。」

唔,這話听起來幾乎像撒嬌了,好吧,以前都是我向師兄撒嬌,現在被撒嬌的感覺好像有那麼點爽,嘻嘻。

這麼一想我腦袋里的瞌睡蟲全跑光了,我清了清嗓子打起精神決定大開話匣子。

我想想道︰「嗯……我有一個師父,他很厲害很偉大,天上地下沒有幾個人打得過他。」

「哦,那你的師父那麼厲害,他有名字嗎?」

我嗝了一下突然發現不太好說,三娘對師父有些可怕的糾葛,萬一瓏兒對師父也這般我若一提師父的大名,我的脖子被瓏兒 嚓了怎麼辦?

我頓了頓昧著良心道︰「我師父這人吧比較低調做好事從不留名的,再說了凡是偉人都不會將名字隨便說出來的,這樣就沒有神秘感了,所以我不能說師父的名字。」

瓏兒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師父究竟有多厲害啊?」

我得意道︰「我告訴你哦,我師父只有一只手臂,可是他只用一只左手就能彈琴而且彈得好好听的。♀」

「彈琴?琴是一種樂器嗎?有很多根弦的那種。」瓏兒突然道。

我點頭︰「嗯,就是一種樂器,但師父會彈的可是九天玄月琴,那是神器不是誰都能彈的!傳說我師父當年就一只手攬著九天玄月琴獨闖洪荒天雷血陣,琴音一出風雲變色!」

「哇!」瓏兒大聲贊嘆了一句又問道︰「可是什麼是洪荒天雷血陣?是陣法嗎?」

我撓了撓腦袋仔細想了想我還真不知道那個陣到底是個啥,我一搖手︰「哎呀,我也不知道,管他呢,反正很厲害就是了。」

「哦。」瓏兒乖乖應道。

我想起幾個月前滄海境的事,又對瓏兒道︰「前幾個月就有人特地帶了貢品來給師父,要師父幫忙呢,好像說這個忙只有我師父能幫。」

瓏兒好奇道︰「什麼忙?」

我道︰「你听說過滄海境嗎?」

見瓏兒搖頭,我又道︰「其實我也不曉得那是個什麼地方,我沒去過,听說滄海境有一個芙羅國,那個國家蠻倒霉的,地底下埋著千年瘴氣,時不時出來燻人,前些日子半數芙羅國的人都被那瘴氣燻得病了,芙羅國的國君派了使者請師父親臨滄海境替他們除去瘴氣。」

我語氣平平地說著,但瓏兒仿佛听見了什麼驚心動魄的故事,胸口起伏不定。

我暗暗一笑繼續道︰「但師父那一個月里都在天界走不開,大師兄本想替師父將此事回絕了。」

我咽了咽口水停頓了一下,瓏兒立刻催促道︰「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呀我闖了個禍。」我將被子遮到臉上,這等糗事實在不太好說,而且還在瓏兒面前,我有些不好意思。

瓏兒啊了一聲,我捂在被子里悶悶道︰「滄海境的使者送來芙羅國的花中聖品——醉月扶桑,這花實在稀奇,我家中難得一見,我自告奮勇照看這盆花,但三天後我卻將這花照看死了。」

瓏兒又啊了一聲,我的聲音愈發悶︰「所以大師兄沒法子只好派了當時家中當值的三師兄,四師兄去滄海境走一趟,寒星,寒玉兩位師兄神力不及師父,若要除去瘴氣肯定會受傷。」

想到因為我的過錯而讓兩位師兄涉險,我十分過意不去,心情一下子有些低落。

瓏兒沒有說話,他清淺的呼吸將我額前的碎發吹的一起一落,癢癢的。

半晌他道︰「那個花為什麼會死?」

我默了默道︰「扶桑花每日要澆三次水,我我……一不小心在一天里澆了十多次,所以那花兒算是被我淹死的。」

「你不是故意澆這麼多次水的。」瓏兒的聲音在安靜的小屋中再度響起,他沒有用疑問而是很肯定的說。

我喉頭一哽搖搖頭道︰「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忘記了,那天我不曉得我已經澆過水了,我很努力地記得要澆花這件事,卻沒有記住我已經澆過花的事實。」我愈發地縮進被子里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哭出來。

「為什麼會忘記?這是你今天哭的原因嗎?」

瓏兒的敏銳叫我心驚,我將身子略略後退了些卻抵上他的手,他的手輕輕在我後背上拍著一下又一下,他的聲音有些嚴肅的執拗︰「阿珩,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哭。」

我一呆心頭些許委屈翻涌上來︰「我小時候生過一場重病,是什麼病我不記得了,但我在冰棺里睡了很久很久才醒。」我感覺到我身後的那只手僵了一下,但很快他更緊地貼在我的背脊上捂著我,讓我心暖。

我繼續道︰「我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有健忘的毛病。因為健忘我闖了好多禍。」我笑了笑,卻感覺眼楮熱熱的有些酸。

瓏兒收緊了攬住我腦袋的手安慰道︰「那個扶桑花不是你的錯,你的師父師兄一定不會怪你的。」

我抹了抹眼里滲出的濕氣道︰「可我給他們闖禍了,如果三師兄四師兄出事了,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你看我是個麻煩對不對?」我自嘲道。

「你不是麻煩,你的師父和師兄們也一定不會認為你是麻煩。你的那兩個師兄也一定會平安無事的,」瓏兒安慰我的聲音清清淡淡飄在冷冷的空氣里,但我的心里卻是熱熱的︰「他們都是你最親最親的人,就好像娘對我一樣,雖然有時候我讓她很生氣但她依舊會對我很好很好。」

我笑出了聲這幾個月來因為那件事我一直很難過,現在壓在我心頭的愧疚感稍稍沒那麼重了。

這些事我從沒對師兄們說過,就連對包子饅頭說心里話時我都不曾說出口,今天我卻莫名地將它們當做苦水全倒給了瓏兒,心頭霍然好輕松。

我是在瓏兒的懷里睡著的,雖然在一個陌生的世界我卻覺得十分輕松,安心。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來卻看到清亮的雪光中瓏兒一雙黑眸正一瞬不瞬盯著我,他的手指在我臉上劃過去,神情那般認真。

我迷蒙問道︰「瓏兒,你在做什麼?」

瓏兒捏了捏我攏在他掌心的手指道︰「對不起吵醒你了,我想記住你的樣子,我的眼楮雖然看不見,但我想我的手指可以記得。」

「阿珩,明天我帶你去看極光好不好,雪山的極光七彩斑斕很美很美的。」

睡意襲來,我困得實在睜不開眼,我哦了一聲又沉入夢中。

夢里似乎有人將我攬地更緊,我掙扎了一番但沒成功,我在那人的懷抱里再度陷入沉睡。

我完全醒來時是被憋醒的,醒來時瓏兒正很安穩地睡著,屋子里有饅頭嘶呼嘶呼的呼嚕聲,饅頭頸窩邊軟軟的絨毛里攢著一顆可疑的白球,我眯著眼楮辨認了一下才發現那竟然是趾高氣昂的小白大人。

看它倆相處的仿佛還不錯的樣子。

我悄悄下了床去方便一下,回來時卻遠遠看見瓏兒赤著腳站在雪地里,兩眼焦急而茫然地四處尋找著什麼,我好奇地走上前拽住他的手道︰「瓏兒,你在找什麼,我給你找。」

他愣了愣卻一把將我抱在懷里,身子顫的厲害,聲音也有些嘶啞,他在我耳邊說︰「我在找你,你不見了,我以為你是夢,我以為昨天是我在做夢,我喊你的名字了,可是沒有人回答我。」

驀然,我醒悟到我或許是瓏兒世界里唯一的第三個人,除了三娘,除了小白,我是唯一的那個。

我知道如果沒有饅頭帶著我在花間迷路,沒有這次誤打誤撞,我應該永遠不會和瓏兒有交集,他的世界沉寂如斯。

我突然不想走了,如果我走了瓏兒該怎麼辦,我不應該出現的,如果我從未出現,沒有告訴瓏兒外面的世界多麼的五顏六色,瓏兒的生活該是平靜的。

可我不得不走,只要一有機會我就會走,我不能舍下師父,不能舍下師兄們,不能舍下包子。

可是我也舍不得瓏兒。

我拍拍瓏兒的背,安撫著他顫抖的心,腦子里突的靈光一閃我興奮地提議︰「瓏兒,如果可以出去的話,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走?」瓏兒迷茫了一下,之後他的眼底出現一絲奇亮的火炬般的光彩,但那光彩很快就消失了︰「不,我不能。」

「為什麼?」我悶聲問。

他默然了片刻道︰「因為娘親不會走,她生生世世都是雪山的守護神,她走不了,我也不能讓娘一個人待在這里。」

我撓了撓腦袋試圖遮住心里那油然升起的強烈的不舍,難過道︰「哦,這樣啊,那下次如果我找到出去的路的話,我就只能一個人走了。」

他身子一震伸手捧住我的臉,但雙目卻無法對上我的眼,他焦灼而急切道︰「不,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我必須走的,我不能扔下師父和師兄們,他們是我的親人,我不能離開他們,就像你不能留下你娘一個人在這里是一樣的,」我誠實地指出事實,感覺瓏兒神色不對我又忙道︰「你放心,我會常回來看你的。」

瓏兒抿著唇,神情冷了下來,他放開我一言不發的轉身進屋,白色的發在風中輕揚,孤單而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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