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昨夜剛下過雨的屋檐,發出清脆的滴水聲。
屋里,明子正坐在窗口,對著屋檐發呆,昨夜,樊天又是叫著承歡的名字醒的。
「小姐,把窗戶關上吧,當心著涼。」惠子端著一壺熱茶從外面走進來。
「茶煮好了?」明子收回思緒,道。
「嗯。」
「那我們現在過去。」
客廳里,樊功成正在和樊天交代事情。
「父親,請喝茶。」明子乖巧地將茶遞過去,道。
「哦,是明子啊,好!」自從嫁過來之後,明子每天都會為公公奉茶,一天未曾落下過,深得樊功成的喜愛。
「昊兒,你可要對明子更好才是啊!」樊功成喝過茶,將茶杯遞給明子,說道。
「是,父親。」樊天順從道。
「對了,昊兒,你去書房把你母親留下的那串綠寶石項鏈拿過來,今天我要送給我的好兒媳!」
「……是。」那串項鏈是樊天母親生前最珍愛之物,她曾說過,要讓樊天送給他最心愛的姑娘。母親過世時,樊天年紀還小,所以這些年一直由他父親保管著。
「父親,你可曾听過一個叫‘承歡’的人?」見樊天上樓後,明子對樊功成說道。
「……沒有啊,怎麼了?」樊功成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
「也沒什麼,只是……昊經常在夢里念她的名字,就想知道,這個人可是昊的朋友?」明子一派天真地問道。
「哦?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昊兒以前是有這麼一個見過幾面的朋友,你也知道,昊兒這個孩子一向愛結交朋友。不過,听說前幾日她已經過世了。」樊功成平靜地說道。
「哦,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可惜。」明子「惋惜」地說道。
「拿來了?」正巧這時,樊功成看到剛走到樓梯口的樊天,忙岔開了話題。
「來,你親自給明子戴上。」樊功成笑著對樊天說道。
樊天卻拿著項鏈,遲遲沒有行動。♀
「……昊。」明子伸出手,握在樊天手上。
樊天這才抽出手來,慢慢將項鏈戴在明子脖子上,眼皮卻一直垂著,沒有看項鏈的新主人一眼。
「好!哈哈……真是寶刀配英雄,寶石贈佳人!」樊功成贊許道。
「謝謝父親!」明子害羞地對樊功成說道,仿佛剛才他們談論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
「宮本,殺了這個女人,‘少佐’的位子就是你的。」書房里,樊功成遞給宮本一張照片。
「是!將軍!」宮本激動地接過照片,陰笑地看著照片上笑得正燦爛的承歡。
「這件事,我不想讓不相干的人知道。」
「明白!將軍!」
已經過了中午了,承歡見徐少辰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難道今天又是周末?不管了,姐姐還在家里等著我合曲呢,承歡心想,便開始動手收拾東西,只是這面具怎麼也找不到。
「你在找什麼?」沙發上,徐少辰從報紙里抬起頭問。
「……沒什麼」,承歡不走心地應付著,難道昨天在路上弄丟了?
「你……昨天去哪了?」徐少辰看著報紙,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還能去哪!去找姐姐了唄!」承歡還在翻箱倒櫃地找著面具。
「你們……每天都在一起嗎?」
「嗯。」
「你是在找這個嗎?」
承歡猛地一驚,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只是她不敢抬頭看過去,一旦徐少辰拿出那個面具,她就全完了!
「昨天有點淋濕了,不過還能看清。」
能看清?承歡心中疑惑,緩緩地抬起頭,徐少辰手里的曲譜一點點地出現在承歡的視線里,唉……承歡在心里深深地舒了口氣。
「……哦,原來在你這兒啊。」承歡嬉笑著走過來,接過曲譜。
「今天還要出去嗎?」徐少辰又拿起了報紙。
「嗯,姐姐還在家里等我。」
「……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6點鐘。」
「好,帶把傘,可能還會下雨。」
「嗯。」
承歡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在「大上海」唱歌的事,他也沒有派人查過,自然不清楚承歡上下班的時間,昨天經顧湘一說,才發現,原來他對承歡了解的是如此之少。
時間不知不覺地走到了6點,徐少辰站在承歡的房門外,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股淡淡的茉莉香隨著打開的房門,瞬間就將徐少辰包圍了。徐少辰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沁人心脾的花香令他不由地揚起了嘴角。
徐少辰走到書桌前,看到承歡寫的粗細不均,大小不勻的毛筆字,不由地又笑了,心想︰真是白白浪費他這麼好的老師了!
床上的枕頭胡亂地橫在被子上,徐少辰無奈地走過去,伸手將枕頭重新放正,忽然看到,從枕頭下露出來的一角紙片,徐少辰輕輕將它抽出來,心就被暖化了。
這是那次舞會後,不見的那張照片,徐少辰細細看著照片上的這個女子,而女子卻側頭看向身旁的男子,彎成月亮的眼楮亮亮的,似有東西在閃爍,嘴角自然地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這次,他看懂承歡眼楮里閃爍的究竟是什麼了,她在說︰遇見你,是我最美的時光。
徐少辰仰起頭,眨眨眼楮,讓稍稍溢出的眼淚散了開去,又將照片重新放在枕頭下,關了門。
分針又走了半圈,承歡還是沒有回來,徐少辰等不及了,拿著鑰匙出了門。
車子剛駛進胡同,就熄火了,徐少辰無奈地正準備下車,突然在倒車鏡里,看到了幾個拿著長刀,蒙著面的黑衣人,東扒西看的像是在找人。
徐少辰悄悄下了車,趁他們不注意,躲進了旁邊的小院里,剛在門後站定,卻感覺到身後有人!
徐少辰一個轉身,單身擒住他的雙手,另一只手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就抵在那人的喉嚨上。
「承歡?」徐少辰吃驚地看著眼前被自己擒住的人,趕緊松了手。
承歡也嚇得喘著大氣,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他們……是來抓你的?」看承歡的樣子,徐少辰似乎明白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出來,就這樣了。」承歡啞聲對徐少辰說道。
「她在這里!」門外,一個黑衣人突然喊道。
徐少辰拉起承歡的手,一腳踢開院門,開始拼命地往外跑,身後已跟著二三十個黑衣人!
兩人只顧往前跑,慌不擇路,沒想到卻跑到一處懸崖邊上。
黑衣人迅速從四周圍了上來,徐少辰將承歡護在身後,拔出匕首,呈防護姿勢。
「你是什麼人?我們只要你身後的小妞兒,只要你交出來,我們就放你走!」宮本用一口不流利的中國話對徐少辰喊道。
「休想!」說著,徐少辰便一個飛腿,將左手邊的黑衣人踢出三米遠。瞬時,其他黑衣人便像團團黑雲一樣廝殺著壓了過來。
承歡緊緊地跟在徐少辰身後,有好幾次,徐少辰為了救她,手臂都被長刀砍傷了!承歡看得心疼極了,果真,她是徐少辰的包袱,如果沒有她,徐少辰早就月兌身了吧……但是,要她去日本人手里,她寧可死!
少辰,我們來世再見!承歡望著徐少辰快要支撐不住的背影,心中千萬遍地呼喊,然後一步一步退出徐少辰的保護圈,朝著懸崖走去。
「承歡!!」余光看到身旁漸漸消失的身影,心里似乎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叫他回頭,徐少辰轉過身,卻看到正仰身墜崖的承歡!
徐少辰一個箭步飛奔過去,抱起承歡,跟著她一起墜了下去。
「你怎麼這麼傻!」承歡已是淚流滿面,伏在徐少辰懷里無聲地問道。
「遇見你,也是我最美的時光。」徐少辰說著,一個翻身,將承歡抱在自己上面,朝萬丈懸崖墜了下去。
今日,川口明子和惠子一起回家看望川口伍仁。
「將軍,今天已經是藤井德川服藥的第40天了。」書房里,惠子對川口伍仁說道。
「好!越是最後時刻,越不能掉以輕心!」
「惠子明白!」
「小姐……不知道吧?」
「將軍沒有命令,惠子未曾告知小姐。」
「好,就這樣。」
「……小姐,請留步!」川口明次房門口,一個家兵攔著她說道。
「放肆!我去看我哥,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
「卑職不敢,只是少將軍正在……辦事,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
「還有誰在里面?」從剛一過來,明子就听到了房間里有女人的聲音。
「是……」
「說!」
「是‘大上海’的歌女——白玉蘭。」
白玉蘭?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明子在腦子里回憶著……「你還有個姐姐啊!叫什麼名字啊?」「玉蘭,白玉蘭。」
「陸承歡!」明子發狠地叫著。
「小姐,還要通報嗎?」
「……不用了!我待會再來。」既然她是你的姐姐,那你欠下的債,就由她來還吧!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書房里,樊功成問道。
「將軍!」宮本說著,將一株帶血的珠花發卡放在書桌上。
「好!宮本少佐。」
「多謝將軍!」
「父親。」這時,樊天突然在門外叫道。
「你先出去。」樊功成對宮本說道,然後順手將發卡收了起來。
「父親,我覺得這張布防圖有問題。」樊天坐下後說道。
「有什麼問題?」樊功成打著哈欠,懶懶地靠在背椅上。這兩天承歡的事讓他費了神,現在忽然放松下來,就有些犯困了。
「你看這軍營的布局,伙房怎麼可能和火藥庫挨著,這不是引火**嗎!」
「你是說,這張圖是假的?」樊功成稍微打起了一絲精神。
「沒錯,但這也恰恰說明了,他們手中有真的布防圖的存在!」
「哈哈哈……不愧是我藤井德川的兒子!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務必籌齊這三張布防圖!到時候,整個上海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是!」
暮色時分,上海果然下起了蒙蒙細雨。
玉蘭木訥地從川口府出來,回到家,洗了個澡,換了身干淨衣服,寫了兩封信,便出門了。
站在江邊,細雨拍打著她的面頰,沾濕了她的旗袍,如果她也能像這衣服一樣,被雨洗干淨就好了……玉蘭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苦笑,怕是這濤濤江水也洗不干淨了吧……然後閉上血紅的雙眼,縱身跳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