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8小說勝負已分,但圍觀的人眾都還沒醒過神來,腦子里還在嗡嗡的回蕩著雷動那句話。
一時間,四面八方都靜了下來。人們一直冀盼著勝負的心情在陡然得知勝負時,卻因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而集體失聲了!
北廷官員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目光呆滯地望著海礁,許久回不過神來。
前方巡邏艦上,雷暗風和雷電的心神一片潰散,心里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義父怎麼會敗?怎麼會敗?」雷震天雄健如鐵塔的身軀仿佛在陡然間垮了下來,面上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口中喃喃道︰「大哥敗了!?……大哥怎麼會敗?!」全艦上似乎只有雷雨荼是最鎮定的,絢麗卻蒼白的臉龐上只是神色一黯,便又恢復了冷然威儀的從容。
這時,從箭魚號後面的四艘南廷戰艦上猛然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勝了!」「勝了!」人們這才清醒過來,跟著從東面和西面的人群中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勝了!」
「勝了!」
「名宗勝了!」
「我朝宗師勝了!」
……
南廷船上的人們揮舞著手臂,盡情歡笑、歡呼著。武者們與身邊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伸拳重重相擊,哈哈大笑說︰「勝了,勝了!名宗勝了!」報社采撰也顧不得記錄了,歡呼著發泄喜悅的情緒。
戰艦上的南廷官員們更是喜不自禁,口中念叨著︰「東京,開封府,大名府,濟南府,襲慶府,沂州,密州,萊州,青州,淄州……」這些屬于原大宋京東東西路與河北東路的黃河以南的諸州之地,此戰之後全都歸于朝廷了!
許多官員激動得淚盈于眶,揪著胡子笑得全無風度。沒有幾個文官是喜歡戰爭的,能夠兵不血刃的拿下國土才是上兵之策傍部參政朱敦儒笑得眉毛都飛了起來,「此謂之‘不戰而屈人之兵’也!」葉夢得哈哈大笑,「然也,然也!」不需要打仗,國庫就省了大筆支出,戶部參政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了。陳與義拍著大腿,高興得道︰「此情此景,當浮一大白呀!」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說︰「一大白怎麼夠,至少得一大壇啊!」
「諸君,鎮定,鎮定丁起右手捋著胡須保持宰相風度,但他垂在紫袍官袖下的左手卻興奮得指尖都顫抖起來。♀
艦上的海軍官兵們心情激動中又有些遺憾,激動的是我朝宗師勝了,朝廷不需要經過戰爭就得到了黃河以南的十數州之地,遺憾的是他們不能親手打下密、登、萊三個沿海州。但激動的心情終究壓過了那幾分遺憾,彼此大笑著握拳相擊,拍肩打背地慶賀歡呼︰「勝了,勝了,我朝勝了!」
南廷使船上的各國使團心情各異︰倭國使團人人與有榮焉,歡呼聲最為響亮,道賀聲最為真誠;高麗使團一邊向鴻臚寺官員道賀,一邊在心里忖度著南北兩宋廷的實力變化,對他們高麗國的影響,以及需要采取的外交應變;大理使團的心情比較復雜,作為他們的宗主國,南廷實力強大對大理這個屬國有好處,但實力太過強大只怕野心也會膨脹啊,對大理就是威脅了!
北廷使船上的遼國和西夏使團一副遺憾的表情,心里卻滿是幸災樂禍的愉悅——雖然沒有出現他們期望的兩敗俱亡的結局,但南廷獲勝總比北廷獲勝好。察哥和耶律夷浩都想到一點︰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大夏(大遼)應與南廷多來往,彼此交好,北廷月復背受敵,對他們的威脅就會減小。至于南北兩廷同為宋室則被兩人有意忽略了——中原人你打我、我打你的內訌還少嗎?不然強盛的大唐王朝怎會覆滅?
不提遼使和夏使心底的盤算,北廷戰艦上的氣氛很沉重,文武官員們的臉色都不好看,心情沉重,有人已經在盤算著河南之地將失去哪些州哪些府,越算下去心里越滴血。
這時,從前方雷丞相的巡邏艦上傳來了「前行」旗號,北廷旗艦上的密州水師都統制張榮立即重新抖擻起精神,下令各戰艦啟錠前行。
前方的巡邏艦和另三艘戰艦已經向著海礁急速駛去。船行中,雷雨荼對神情仍然沉滯的雷暗風、雷電、雷震天幾人道︰「武道之途,永無止境,不過一戰勝負爾!何做此淒態?況乎,政道兵道,豈有永遠的勝者和敗者?唯持堅韌心,恆定志,大業才有可成之期他這話如暮鼓晨鐘,使消沉的雷暗風等人立時醒悟過來,心生慚愧,眼楮里重又煥發了堅毅的神采。
前面的箭魚號已經先一步抵近海礁。輕艦在海水下的礁石十幾丈外停了下來,名可秀踏上小艇,葉清鴻和葉向天隨之落在艇尾,轉眼小艇就箭射至礁石脊線前方幾丈。名可秀騰身掠上礁石,挺秀的身形立在父親面前,卻在微微顫抖,她叫了聲︰「爹爹!」心痛如刀絞。♀
——同樣修煉流水心法的她此時已經察覺,父親雖勝,卻到了油盡燈枯之境。
名重生微微笑了起來,目光已由虛空變得清澄,如天地至清之水,不沾半分塵埃。他伸出右手拍了拍女兒的削肩,「勿傷,勿悲,不過重歸天地爾他身上被灼焦的皮肉已經恢復如初,但皮肉里面的經脈卻已大部分損毀,只是抬手的動作,就帶來陣陣劇痛,但他的動作神情聲音,無一不自然,帶著渾然天成的從容閑適。
名可秀淚盈于眶。
她微一仰頭,將淚意逼回去,聲音沉靜道︰「爹爹,請上船
站在小艇上的葉清鴻和葉向天也已看出名重生受了重傷,默默地暗運內力將小艇凌波提起射落到礁石上面。
這時,又有衣袂破空聲,便見雷雨荼和雷暗風一前一後,從還在百丈外的巡邏艦上凌空疾速掠來。轉眼兩人落在雷動面前,行禮道︰「義父!」
雷暗風直身後立即站到雷動斜前方幾步,一副防備的姿態,眼楮冷厲地盯著葉清鴻——他和雷雨荼在行禮那會都覺察到雷動身受重傷,名重生肯定也不會好到哪里去,如今礁石上敵對的這四人,論武力以葉清鴻威脅最大。但急切間,雷暗風沒有注意到雷雨荼看著雷動的目光倏忽一震,似乎閃過驚駭,蒼白的臉龐也在霎時間變得更白。
雷動沉毅從容的目光在雷雨荼臉上停了一霎,遠目望向箭魚號頂端白衣飄然的衛希顏,又看向名重生,一聲大笑,豪邁道︰「此別去,恐無相見日。如此良日,會當聚此,豈可不暢飲一樽,前塵種種,盡付一笑中?」
雷暗風心急,暗道義父已受傷,還停留在這出了意外怎麼辦?越快離開越好!若被名可秀和衛軻來個一網打盡,他們就全折在這里了!他抬眼見箭魚號已經駛近了海礁,心中急迫下回頭給雷雨荼使了個眼色。
雷雨荼的臉色已回復正常,目光垂了垂,傳音過去︰「義父自有成算
雷暗風一怔,心道︰難道義父還有什麼目的?
便見名重生神姿如風飄然,道︰「人生至此,如滾滾東逝之水,悲歡哀怒,盡隨流水東去。昔日生死之敵,一樽笑飲海空——可曾料想今日?」
兩人目光對視,忽然都大笑起來。
名可秀眼中掠過悲痛。
雷雨荼心口也悸痛難當。
就兩句話間,箭魚號已停在三十丈外的海面上。衛希顏從桅頂飄然落于船首,接過他二人的話道︰「的確‘是如此良日’……,吾船備有十年陳的甘玉春,誠意相邀,請移尊步
雷暗風面色一變。
卻听雷動已大笑道︰「衛大宗師相邀,豈可拒哉?」吩咐雷暗風道,「汝等且在船上候著,飲了大宗師的酒後即歸
雷暗風暗自跺腳,但他素知雷動言出法隨,只得遵命掠回已近海礁的巡邏艦,鐵青著臉氣道︰「你們太慢了!」分明是遷怒。
雷電、雷震天二人顧不得計較他的語氣,驚愕地望著小艇方向,急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會再說!先開船,靠近箭魚號!」雷暗風目中露出凶厲之色︰若義父有個意外,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衛軻和名可秀好過!
小艇已箭射般馳近箭魚號。船上眾親衛的動作很快,已經在船上最開闊處置了一張酒案,酒案上擺著白釉瓷剔刻臘梅的細頸大肚酒瓶和白玉方口深底酒盞。
擺放酒案的甲板上沒有備椅子或坐墊,而是鋪上了朱紅色的地毯,又厚又軟,鞋底踩上去就陷了半寸。
一行七人上船後,衛希顏卻沒有讓侍衛開酒,伸臂一展,道︰「請!」白袍袖擺灑然垂下,帶出飄然出塵的氣質。
酒案上不多不少,正好有七瓶酒,都漆封完好。七只酒盞一溜排開,一模一樣。
衛希顏是主人,這會卻讓客人挑酒開酒,自然是表示無毒。酒盞也是先由雷氏父子任選。
雷雨荼抬袖拱手,目光卻是看向葉清鴻,「有道是客隨主便,偏勞葉真人了
衛希顏和名可秀的眉毛同時挑了一下。
雷雨荼倒是精明。
以葉清鴻的驕傲,只會用劍殺人,不會用毒殺人。
如果她二人真的做了手腳,經葉清鴻之手,必將有損其道心——想必雷雨荼也篤定,以衛希顏對葉清鴻的看重,絕不會容許此種情況發生。
當然雷雨荼並不認為名、衛二人會在酒中或酒器上做手腳,但小心駛得萬年船,若是一不小心中上個三五年後才發作的慢性毒藥,那就真吃啞巴虧了!——葉清鴻無疑是船上最能讓雷雨荼放心的人。
葉清鴻抬目看了雷雨荼一眼,目光如雪。
忽然出劍。
劍光一閃。
酒案上的七只酒瓶在同一瞬間斷去瓶頸,瓶內碧如翡翠的酒液盡數噴出酒柱,七道酒柱在半空中纏繞如扭股繩,最終匯成一條白練,橫空劃過,七只酒盞同時注滿八分酒,空中的白練又化成七道粗細均勻的酒柱,落回白釉細頸酒瓶內,不灑一滴。
劍光一閃即逝。就在長劍無聲回鞘的同時,案上七只酒盞同時騰起,箭射向包括葉清鴻自己在內的七人面前,忽的止住,穩穩停在各人面前一尺處,盞中酒紋絲不動。
從出劍到收劍,前後不過一眨眼。如非一流高手的眼力,最多只看到劍光一閃,然後酒盞就停在面前了,中間過程完全無法看清。
事實上,那「一閃」刺出了三十五劍。
瞬間刺出三十五劍並不是太難,很多用劍高手都能做到,但如葉清鴻這般瞬間完成削七瓶、溶七道酒、斟七盞酒、均分七道酒回瓶、飛射七酒盞——葉向天自忖做不到這種速度!即使做到了「快」,也做不到這般舉重若輕、收發自如,更令人吃驚的是她對內力的精細控制,已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好!」名重生揚笑贊道,抬手接過酒盞。
雷雨荼心中震驚,葉清鴻與驚雷堂諸人的武道差距拉得越來越遠了!
衛希顏抬手接過酒盞,心中暗笑。
清鴻不喜用心計,不等于不會用心計。
雷雨荼對清鴻使心計,卻反被她威懾。
——殺你,一劍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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